修格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紫晶镜前,一个少女趴在梳妆台上熟睡,一把梳子掉在脚边,墨发沿着桌角如瀑布一般如泣如诉拖曳在地,一身雪肤似牛奶白玉一般柔嫩细滑,残破衣料遮不住的双腿莹润修长,偶尔颤动的肩头纤弱得彷如一捏就碎的玻璃娃娃。
圣陆上,多的是五大三粗的巾帼剑客、妖娆撩人的名伶仕女、多情缠绵的风尘舞娘,还有看似中规中矩实则闷骚荡漾的所谓贵族千金。
然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整个人就像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干净清爽,纯洁率真,恬淡柔美的宛若天上云、云中月,温婉宁和得不沾染一丝一毫的血腥杀戮,即使在遭受了强迫、凌虐之后,竟仍不改一身清气,认真梳好三千秀发,平静地沉入梦乡。
她安心睡觉的样子,就像一个不解世事险恶的纯真婴孩。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他的眼中,也从没装过像这样的女子。
在她之前,他甚至从不曾好好看过一个女人,他对女人的长相身材并不太介意,因他需要的,不过是一具以供纵情的女体。
在她之前,他对所有的女人都做同样一件事,但又从不对任何一个女人做某一件特定的事。
但此时此刻的他,犹如鬼使神差一般,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在她那两片粉嫩如樱的嫣唇上,印下有史以来,第一个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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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陆气候变化万千,春夏秋冬分别并不明显,有时春季持续不到三周就已入夏,又或者明明还是夏末秋初,转眼便近隆冬。
今年的隆冬来得特别早,且没过多久雪季降临,除却流砂蛮荒一带,圣陆大地覆满银袄,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伴着寒风呼呼生啸,令人举步维艰。
术者以术力傍身,抵寒御暑,四季更替的无常气候并不能奈他们如何,唯一苦了的,是最弱势的贝缇奴族,须知庄稼收成、工地建筑、市井买卖、打杂帮佣。。。无一不是看天吃饭,贝缇们本来就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贫穷劳动人民,一年打工攒下的钱,也只是图个温饱,难得买得起一件棉袄防寒,因而每年严冬都能见到一大批被活活冻死、横尸街头的贝缇。
圣陆的天气,自从千年前屠妖大战之后,就开始变得古怪,年复一年,夏季愈来愈酷暑,冬季愈来愈酷寒,而今年冬季的这种酷寒竟然到了连术士都有点意兴阑珊的地步。毕竟,谁耐烦一路走在街上还得一路驱使术力,只为挡住那杀猪刀一般的寒风?
是以奥斯丁的街头,除了一些已经冻死和即将冻死的贝缇之外,方圆百里渺无人烟,一眼望去,唯有狂风呼喝、惊雪飘摇,偌大的城镇荒凉得就像一座死城。
只有一个人还在走。
那是一个灰发少年,戴着一顶毡帽,遮住了大半面孔,背脊宽阔挺直,下颚弧度清和美好,若非他胸部平坦,看着倒比一个少女更要纤秀三分。
飒飒寒风肆无忌惮地刮在他白皙的脸上,刮出一道道皮肤开裂的红痕,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直往他脖子里钻,他却始终毫无所觉一般,默默地,坚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你还找她做什么?!”伴着风声,一声冰冷的喝问灌入他耳内:“她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她再一次抛弃了你,这还不够?你还不肯死心?!”
灰发少年终于止住了脚步,回转身,望着一路行来的足迹渐渐被风雪覆盖,沉声道:“劳伦斯,滚出来。”
一个浑身缠满黑纱的男子从天而降,飘落在雪地上的时候,身法轻盈地不溅一丁点儿雪花,他在灰发少年面前单膝跪倒:“殿下。”
灰发少年忽然抬头,一双妙目精光四射,语声不怒自威:“劳伦斯,叫我利雅。”
劳伦斯顿一顿,低笑道:“是,利雅殿下。”
利雅飞起一脚将劳伦斯踢倒在雪堆里,劳伦斯不以为杵,拍拍弹上黑纱的飞雪,重又规规矩矩跪在利雅面前。
“很好,如今是功高盖主,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利雅斜睨劳伦斯一眼,冷笑:“你是不是觉着,我该反过来叫你一声殿下,唯你命是从?”
“殿下折煞微臣,微臣惶恐。”劳伦斯抬首,黑纱下两点晶石般的星芒褶褶闪耀:“利雅殿下睿智英明,绝非昏庸之主,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取什么该舍,什么女人要得什么女人栽不得——”
利雅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光如利剑一般射向劳伦斯,劳伦斯似五所觉,继续说下去:“若非殿下乃千古良主,我等一干奴仆怎能忠心不二地侍奉您左右,满怀信念地等待您手刃仇敌、收复国土的那一日?!”劳伦斯忽然俯首,以额抵着结冰石地,重重磕头:“请利雅殿下三思!回头是岸!为着千百臣民的希望和未来,劳伦斯冒死觐见,请殿下千万不能再迷恋那个女子了!总有一天,她会害死您的!”
利雅的脸色被茫茫风雪掩去,看不清表情,淡淡道:“笑话,我若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害死的人,又如何能苟活到今日,你未免小题大做。”
“即使如此,敢问利雅殿下究竟打算何时动手?”劳伦斯不肯罢休,咄咄追问:“如今她已融合了神族、血族、火族三大望族术力,三族合一,天雷地火、天地鬼神,若非她不懂如何融合运用,如今的她,已是万夫莫敌!若是假以时日,待她得到水镜之力,恢复力量,成为了真正的圣玫瑰公主,便再不能为我等轻易降服!还请利雅殿下勿忘己身职责所在,早做决断!”
“我的职责我自了然于心,不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利雅的脸色有些苍白,握紧双拳,腕间青筋清晰可见,嗓音沙哑地吼道:“我说了,现在不是时候!”
“倘若殿下一意孤行,劳伦斯就只能亲自动手了。”劳伦斯盯着从自己额头滴落到雪地的腥红,缓缓道:“臣会替殿下活捉圣玫瑰,让殿下您。。。亲手杀了她。”
☆、魔君的温柔
圣奥古斯都大陆在伊琳眼中一直就是一块犹如原始部落一般落后的土地,什么文明文化,实在叫人无法恭维,首当其冲便是过分开放自由的男女关系,混乱起来简直不顾礼仪伦常、道德界限,几乎每个已婚男人都有情妇,每个已婚女人也都有情夫,问题只在于数目孰多孰少;还有千百年来世袭的奴隶制,自远古起的尊卑阶级严格划分,出生即决定命运和人生,高贵的永远高贵、卑贱的永远卑贱,贵族们乐此不疲地驱使奴隶、买卖奴隶,视贝缇奴族如草芥蝼蚁,在这里,没人在乎人格也没人在乎尊严,只要有钱,就算买一堆奴隶回家轮流鞭挞虐待也属稀松平常。
关于圣陆的一切,伊琳几乎没有一样是看得顺眼的,不仅看不顺眼,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里待得越久,厌恶的情绪就愈发递长,尤其当修格硬拖着她来参观他的日行例会,听那些将士们汇报功勋,像是平定了多少叛党、追剿了多少余孽、攻破了多少地下伏点,她的鼻尖底下就似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几欲作呕。
好几次,她想大声叫停,她想捂起耳朵冲出门去,但她不想激怒修格,毕竟这些日子他一直没再强迫她,不但如此还准许让她一个人睡,自己睡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所以她便退一步容忍了他其他的举动,任他如带着一具傀儡娃娃一般将她带在身边,从一个宴会厅转到另一个宴会厅,在众人囋囋称奇的目光中揽她入怀、亲吻她,而当他的唇贴上她的一刻,周围不知怎的陷入沉默,跟着倒抽一口冷气似得唏嘘声此起彼伏,她并不明白他们惊讶的是什么,只因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逃跑的计划上,但修格看她看得这样紧,甚至连沐浴也带着她一起,根本不给她离开他视线的机会,就像现在,在她数度抗议之后,他仍若无其事地搂她坐在自己腿上,令众臣献上捕获的魔兽。
罗德希尔魔族一年一度的魔兽大典,目的在于挑选品质精良的魔兽为魔王效力,乃是魔族历史悠久的传统节目,颇有借群兽助兴的意味。按规矩,能承受魔音钻心之痛并坚持到最后一个存活下来的魔兽,将被提拔侍奉魔王,施咒者由魔王钦点,被魔王钦点即代表魔术受到魔王认可,乃是极大的荣耀,因而众位臣子无不跃跃欲试,都想在魔王面前小试身手。
孰料,今年的魔王,却是另有想法。
修格斜睨伊琳,见她脸色不佳,目光一直盯着跪在阶下那些浑身缠满手铐脚铐的丑陋的怪物身上,眼底全是怜悯,这让从出生起就活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环境中的修格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困惑——到这个时候,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有空有心情去同情一群死不足惜的卑贱垃圾?
他不信。
仿佛为了要探究、证明她的同情似得,他决定亲自施咒。
臣贵们听说王上今年竟然要亲自施咒,顿时一阵窃窃私语,一方面觉得惊讶,这次抓来的大多是幼崽魔兽,未经训练,哪里需要王上尊驾操刀;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准备了一整年的表现机会就此泡汤,不由有点儿怏怏不乐。
修格眼色如电,往众人面上横扫一圈,堂下立马安静下来,他瞟向伊琳,俯首在耳,轻轻道:
“你是不是很想学魔咒?”
魔咒,世称‘暗之咒’,乃是罗德希尔魔族所特有的术力。
伊琳心头一惊,面上镇定自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修格的指节一圈圈绕着乌发划过伊琳的脸庞,漫不经心道:“近来夜里你似乎有个习惯,习惯三更时分溜到我书房里翻看‘暗之咒’的谱本,然后在我醒来之前赶回寝殿睡觉,难怪白天精神不济,眼圈儿黑跟熊猫似得。”修格一把抬起伊琳的下巴,迫她与他对视,冷道:“你要是觉着偷学几招魔术就能打败我,未免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我。”
“我确实想要学魔咒,我想要变得强大,那又怎样?”伊琳被修格揭穿,索性坦言:“纵然我现在没有能力打败你,并不表示我将来没有能力打败你!”
修格听了,忍不住仰头大笑,惊得大殿上一干众臣膝盖骨打了个哆嗦。
冷酷无情的魔王大人,几曾这样开怀大笑过?
“有志气,你行么?”修格恶作剧般伸舌一卷,卷住伊琳的耳垂,翻身压上她,一阵激烈狂吻直至她快要窒息方才罢休:“那些谱本里的魔咒平平无奇,不学也罢。”他粗糙结茧的指腹从粉嫩樱唇、雪玉峰峦一路延伸下去:“乖乖听好了,我现在就教你一招管用的。”说罢,他在她耳边吐出一句他最常用的魔咒,刹那,堂下骚动起来,先是一阵金属撞击的巨响,跟着传来群兽们的嘶吼咆哮。
伊琳转眼望去,只见堂下一片惨不忍睹的鲜血淋漓,心中充斥的厌恶情绪水涨船高,不由胃酸泛滥,几乎当场吐出来,反观修格仍是我行我素,挑逗点火,一副姿态悠闲的享受模样。
“怎么了?”留意到她的僵硬,修格埋入雪域嫣蕊的头抬了起来,双管齐下的手势略略一顿,调笑道:“我哪里做得不到位么?”
伊琳不出声,默默盯着大堂上十几只魔兽匍匐嚎叫的凄惨形状,脸庞一偏,躲开修格凑过来的唇,冷冷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修格看着伊琳,脸色阴晴不定。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待他冷淡,事实上,在他答应不再迫她之后,每逢**,她总是如此冷淡。
无法,谁让他们价值观相差甚大呢?她以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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