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万纪有些奇怪地问:“盒子?什么盒子?”
勃帖一拍手,肉感的媚儿款款进来,勃帖将夜明珠嵌入她头顶银光闪烁的宝冠。乐曲响起,媚儿跳起充满挑逗意味的舞蹈。权万纪眼睛慢慢移向媚儿,渐渐抬起的屁股又慢慢落下,双眼再也挪不开了,伴着媚儿的翩翩舞姿,他的喉结在轻轻滚动。慢慢的,媚儿舞到了权万纪跟前,突然俯身对着权万纪耳根一吹,权万纪一个激灵,身子一晃,竟将桌几上的水杯碰翻下来。媚儿连忙停下来,掏出罗帕为权万纪擦水,嘴里娇滴滴的连声说:“贱妾该死,贱妾该死!”
权万纪伸手抓住媚儿的手,笑眯眯地道:“不妨事,不妨事!”
勃帖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大人,这只盒子怎么样?”权万纪用柔和的语气对勃帖说:“你们主子挂念儿子,这份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做父亲的嘛。不过此事要是层层报上去,只怕没几个月批不下来,这样吧,我给看守打声招呼,你去看看就是了,不要让外人知道,免得旁生枝节。”
勃帖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多谢,大人真是仁厚之人呀。”
李承乾正在批阅着桌上的文牍,不时将手握成拳状放到嘴前轻咳几声,对站在身边的侍卫张思政道:“恒连,你速将此件送到户部。”张思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李承乾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哦,是张思政呀,我忘了恒连已经走了,那你去送吧。”
李承乾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里面连一个人也没有,虽然皇帝重新给他委派了差使,但因为登基的事儿,群臣都心存余悸,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因此东宫仍然冷清,想想从前这里人来人往的情景,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来。正在感慨,一个小宦官过来禀报:“通汉道行军总管李世勣求见。”
李承乾有些意外,他忙不迭地下令快把客人请进来。两人见面,李世勣行过君臣大礼,李承乾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寒暄一番后,李世勣向李承乾禀报自己已接到诏令,这就要赶往绥州军中,今天是特来向他辞行的。李承乾脸上露出些感激之色来:“唉呀,你军务在身,何必拘这些礼数呀?”
李世勣诚恳地说:“这君臣之礼,世怎敢轻忘?前番太子驻跸武卫军,臣没有照应好殿下,心里一直十分愧疚,还望殿下海涵。”李承乾更加感动,说道:“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都听说了,你在武卫军没有谪贬我的一个旧部,这份情我可都记着呢!”两人又扯了一阵闲话,李承乾说了些勉励的话,到了午时,李世勣才起身告辞。
一个小宦官领着李世勣穿过甬道向大门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耳熟的脚步声,李世勣心有感应地停了下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将军是要走吗?”李世勣回过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正看着他。
李世勣忙一低头说道:“——是太子妃殿下,臣要回绥州,刚向太子殿下辞过行。”海棠话中有话地说:“我知道你是来向谁辞行的!”说着翩然从李世勣的眼前走过。李世勣一躬身,以示恭敬之意,等海棠走出几步,才抬起眼睛来,面对她的背影,视线落在那一头曾经熟悉的秀发上,露出心驰神往之意。海棠猛地回过头,一双大眼睛直视着他,他心头一惊,目光已躲闪不及,一时竟手足无措。
海棠嫣然一笑,这才翩然而去。
一名小校打着灯笼带路,勃帖等跟在后面,在戒备森严的院落中顺着曲折的甬道穿行,来到一间亮着灯的房屋外,被守门兵士拦住。小校从腰间摘下令牌递上,兵士借着灯火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打开门,让勃帖进去,其他人欲入,被兵士拦住。勃帖把士兵拉到一边,递上一块沉甸甸的金饼,指着一名杂役说:“军爷,这一挑子土产是我们千里迢迢带来的,你让他担进去吧。”兵士将金饼掂了掂,不耐烦地说:“好吧,就他一人跟你进去,别待太久!”
勃帖和那杂役走了进去,厅中洞幽烛微,陈设简陋。勃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见里屋的床上有个熟悉的身影面壁而卧。勃帖上前跪倒在地,眼中满含热泪轻声叫道:“殿下,您受苦了。”那人有些木然地回过头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十分讶异地看着进来的这两个人,神情略显呆滞。
过了一会儿,施罗叠才认出勃帖来,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从床上翻身坐起:“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勃帖转身朝外察看了一番,一边迅速走到施罗叠跟前递上一张纸条,一边故意大声说着:“这是我们给王子带来的牛肉干,还有新鲜的奶酪,您尝尝看。”看完纸条,施罗叠会意地朝勃帖点点头,走到担子前,放大声音说:“好久没吃着这么好吃的牛肉干了。”接着他迅速脱下身上衣服换给那个杂役,那杂役则脱下自己的衣服换给了他。窗外传来兵士的催促声:“喂,你们快点。”勃帖连忙说道:“就好就好。”
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6)
又磨蹭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勃帖领着“杂役”走了出来,向兵士道了声谢,和候在外面的人一起跟着领他们进来的小校顺原路走出了这个小院落。到了大门口,众人和小校别过,又一路躜行了半个时辰,那“杂役”一回首,吐出一句话来:“老子总算飞出这笼子了!”
——那正是施罗叠的声音。
阿史那云坐在曲江池畔的一个竹亭里,倚着一根柱子在吹奏鹰笛,声音高亢动听,李恪听得十分入神。一曲奏罢,李恪轻声问她:“你是不是又想家了?”阿史那云点点头道:“其实,在长安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草原,耳边要是听不到马蹄声,就根本无法入眠,闻不到奶茶的甘醇,什么也吃不香。可我又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儿,把归期推了一天又一天——”
李恪又问:“是不是都因为我?”阿史那云抬起一双俏眼望着李恪道:“这儿还有什么别的能牵动我呢?可是,已经实在无法再拖延下去了,战争就要开始了,这些天我日日梦见父汗站在高处眺望着我,把眼睛都望穿了。”李恪说道:“其实,你不回去也没什么,可汗足智多谋,他能应付得了危局。”阿史那云摇着头说:“站在父汗对面的毕竟是颉利呀!光有几万勇士在父汗身边是不够的,他的女儿才是能鼓起他勇气的最高亢的那一声战鼓。父汗与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最危险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他的身边呢?我想——我想明天一大早就启程回去。”李恪一把握住阿史那云的小手:“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阿史那云一笑:“哪有总飞在一起的鹰呢?”
李恪把手伸进自己的衣领,解下一只项链来,链坠是一面小金佛像,他看了看那项链道:“这小金佛我一生下来就被母亲挂在了脖子上,我想把它送给你,这样,今后不管你走到哪里,就像有一个小小的我在贴着你的胸口,听你心跳的声音。”阿史那云一脸感动,接过那项链,挂在了颈上。
月光很亮,秋虫在鸣唱。李恪柔声道:“天晚了,回吧。”李恪和阿史那云一起走到亭子下面,安黑虎牵过两匹马来,几个人一齐上马向王府走去,夜色已深,因为禁夜,到了这种时候寻常百姓是不敢出门的,因此大街上十分寂静。他们来到王府门前下马,正要迈上台阶,耳畔突然响过一阵清脆的蹄声。
阿史那云以为是巡夜的士兵,回眼一望,却是一辆马车驶过来,一个汉子笠帽遮颜在驾辕,看打扮像是个市井小民。阿史那云有些诧异,这时候上街,他就不怕犯夜吗?她无意中朝拉车的马瞥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听这蹄声,真是一匹好马呀!”李恪也将目光投了过去,笑道:“嗯,你这马帮大掌柜,相马的功夫自然错不了。”
阿史那云摇摇头道:“这么一匹好马,怎么用来驾辕?”说话间,那辆马车飞快地驶过,阿史那云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李恪推开,大喊一声:“小心!”接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恪,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从车篷里刺出,直刺在阿史那云的胸口上,将她刺翻在地。一旁的安黑虎闪电般拔刀在手,将车中刺出的第二剑格开,然后猛地一刀捅进了车篷,车篷被掀开,冲下五条人影,全是胡人相貌,围住了李恪和安黑虎。杀声惊动了王府内的人,一阵“拿刺客”的喊声响起,一伙王府侍卫冲出门来,一拥而上,将那五人围在中间,五个刺客一番死战,都被砍倒。
李恪蹲下身将阿史那云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喊道:“云妹,云妹!”阿史那云缓缓睁开眼睛,吃力地说:“我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她伸手从自己的胸口摘下那面小金佛,上面明显地窝进去了一个坑,佛身的周边沾了些血迹,她微笑着说道:“多亏你的小金佛,是它救了我!”李恪心中生出万般怜意:“你怎么这么说?是你救了我呀!”一行热泪从他眼中淌下,落在阿史那云的脸颊上。
阿史那云伸手轻拭着心上人面颊上的眼泪,柔情万种地说:“瞧你,怎么哭了,还是个男子汉呢!对了,那个驾辕的人呢!”李恪忙站起身来,向四面张望,就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间,一支箭飞过来,无声地没入他的腿中,李恪身子一晃,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王府的侍卫们顿时慌乱起来,阿史那云强忍伤痛冲到李恪身体前面,想替他遮挡第二支袭来的暗箭。李恪手捂伤处,瞪大眼睛寻找刺客的踪迹,当目光移向街角,突然看见一个头戴笠帽黑巾蒙面的人,手持一柄黄扬大弓正躲在那辆马车后面瞄准自己。李恪一把从一个侍卫腰间夺过一张弓,然后用手抓住射入自己腿中的羽箭,伸手抓住箭身,猛一咬牙用力,一道血柱喷出,箭头挂着一块肉被拔了出来。
李恪将这支血淋淋的羽箭搭在弦上,射了出去,正中那刺客的手臂,刺客手里的弓刷地落地,他见势不妙,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抽出刀来,一刀剁开旁边套在马身上的车辕,飞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肚子,马儿甩开四蹄向前驰去。安黑虎领着一群侍卫也跳上马,追了过去。李恪晃了几下,再也站不稳,坐倒在地上。
那匹马跑得飞快,拐进了一个街角,安黑虎等追到近前一看,却原来是一个十字路口,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灯火。安黑虎张大耳朵仔细听着,似乎捕捉到了一阵马蹄的声音,他一挥刀喊道:“往那边追!”接着策马向左边的胡同追了过去,眼看到了胡同尽头,一匹马停在了那里。追兵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上去,打着火把一照,只见那马背上挂着一只斗笠,蒙面人已不见踪影。
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7)
李恪倒在床上,太医何思道正在为他敷药裹伤,药洒在伤口上,李恪一皱眉头,一旁的杨妃和阿史那云看得心头一紧,杨妃的手紧握着儿子的手,豆大的汗滴从李恪额头落下,他却一声不吭。杨妃心痛地问道:“恪儿,痛吗,要是痛你就喊出来!”李恪摇摇头,满是汗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艰难地说道:“一点小伤,没什么。”
李世民正在弘文殿和众臣议事,听到这个消息就停了下来,急匆匆赶到蜀王府,岑文本心里挂念李恪的安危,也跟在后面。
得知皇帝驾临,杨妃等慌忙起身相迎,李世民让众人免礼,径直走到李恪的床榻前,李恪欠了欠身子,看着李世民,艰难地喊了声:“父皇!”李世民一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