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1师指挥所,见到帽顶上落满炮灰的王耀武,陈诚笑着问道:“佐民,还记得军校读书时,总理题在校门上的两句话吗?”
51师的战绩上《申报》头版头条(4)
对这位个头不高的官长,王耀武始终保持着那副军人的严肃神情。敬过军礼之后,他正色答道:“记得!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发财请走别途。”
“好!强敌当前,革命军人就应知耻而勇,万死不辞,为中华民族争生存!”陈诚拍着王耀武的肩膀说道。
王耀武受到了极大鼓舞,送陈诚出指挥所时,他边走边表示:“司令请放心,人在阵地在,人死精神在,51师的脚下就是埋葬敌人的坟墓!
陈诚哈哈一笑:“前两句我爱听,后一句我也爱听,只是中间一句我只爱听后半句,我要你们人在精神也在!”
不像是在战地,倒像是在庭院散步似的,一行人轻声说笑着握手告别了。
51师阵地的北面是两个叫舒家街、大王宅的村子,住守此地的是58师的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浏河口的敌人登陆,以捍卫罗店左翼的我方阵地。陈诚从51师的防地一走出,就来到了这里。
58师是刚从沙市整训调来的,师长俞济时是黄埔一期生,浙江奉化人,蒋委员长的表侄。反正是多层关系吧,他与其叔父俞飞鹏(时任交通部长)均受知于蒋,仕途顺利,有一段时间,俞济时还担任过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中央宪兵司令,位重权高,几乎无人比肩。
说俞济时是个军人,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个文人。那顶军帽下面的一副镀金眼镜,配上白晰的肤色,加上温软的吴语,常常让人把他看成是学者,而不是将领。但其部下都清楚,这位貌似温文尔雅的师长实则威而不怒,严而不厉,军中除了几位高级将领,少有不惧怕他的,特别是他那两道直刺人心的放电也似的目光。
当然,与陈诚在一起,俞济时仍是那口糯性十足的奉化官话;陈诚的老家在浙江青田,与俞济时算来是大老乡,又是委员长的股肱之臣,战地相见,俞、陈二人自然格外亲热。
大王宅由262旅防守,旅长冯圣法是俞济时的连襟,浙江诸暨人,也是黄埔1期生。冯圣法带着他们巡视了前线阵地,在一处壕堑里,陈诚问初上战场的士兵:“和东洋兵作战,怕不怕?”
一个高个子士兵说:“不怕他的人,就怕他的武器,他们武器好。”
“怕什么武器?”陈诚紧盯着问了一句。
“重机枪、坦克”。高个子士兵回答得很干脆。
陈诚很轻松地“哦”了一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不用怕。”他朝长江边的方向指了指,比划着说:“敌人登陆时多用轻重机枪开路,这里面有名堂,凡用‘啪啪啪’三发点放的,是在考验我们,问我们‘怕不怕’。我们怎么办,我们应该还以两发点放,告诉它:不怕!坦克的全身都是铁甲,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看起来坚不可破,但也有办法治它。它不是靠铁链走路吗?那叫履带,你用麻袋装手榴弹炸它,履带一断,它就走不动了,等着挨打,还有一个办法,它怕火,你用松香油浇上它,点火烧死它个乌龟王八儿的,准见效!”
到底是在黄埔军校当过一年多战术教官,陈诚讲起来活灵活现,滔滔不绝,在场的人听起来也津津有味,恨不得马上就能用上。
在那种环境下,要用上这些战法当然也不需要等上多长的时间。
第二天正午,骄阳似火,日军又开始了登陆行动。浏河口上,一下子停泊着十几艘日本人的军舰,像往常一样,他们军舰上的前炮、尾炮、舷炮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不间断地朝舒家街、大王宅方向轰击了半个小时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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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师的战绩上《申报》头版头条(5)
淞沪一带本为长江冲积平原,全系沙质土壤,我军掩体多为这些不堪一击的沙土垒成,因而敌人炮击之后,我方壕堑被填,掩体被毁,战士或被埋,或牺牲,横躺竖卧,到处都是。更多的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呻吟着,叫喊着,怒骂着。
冯圣法气得怒眼圆睁,他叫身边的504团团长李子仪迅速组织队伍,准备迎击敌人步兵的进攻。
果然,从小皮筏上登陆之后,日军便架起重机枪,“啪啪啪”地猛射过来。有了陈诚教导的方法,李子仪也叫我军的重机枪回应两连发的点射!日本人似乎真的听懂了对手的意思,便不再慢条斯理地地玩游戏,而是发疯似地倾泼着弹雨,接着就是坦克开道,士兵跟进。
6辆坦克齐头并进,像6头野牛直奔我阵地而来!打坦克后的步兵,58师有办法,扔手榴弹,步枪点射都很有效,所以不一会儿,敌人的步兵或死或逃,只乘下6辆坦克仍在我阵前轧压着,冲撞着!
烧死它!
不知是谁猛喝了一声,这一声惊醒了战壕里呆缩着的众官兵,一连连长张子豪 抱起一桶在太阳下烤成液体的松香水,纵身一跃,向一辆坦克冲去。忽然,一颗流弹飞来,张连长一个趄趑,倒在了地上,只是手中的那桶松香水仍端端正正地立着!
“连长!”一个瘦个子上等兵一声大喊,跳出壕沟,端起那桶松香水就爬上了一辆坦克。三下两下浇完松香水后,他抖抖索索地掏出火柴,划了四五下,才将火苗扔在那松香水上。
松香烧了起来,坦克成了一堆火球,躲在里面的敌人驾驶员看来是实在烤熬不过,打开了顶盖,只是等到他刚刚探出头来时,几十颗枪弹飞来便将他打了个四面开花!
另一辆坦克则侧翻在一道沟壕里。剩下的四辆坦克像是遇上索命鬼似的,加足马力向江边逃去。
“松香烤乌龟”从此成了淞沪战场上的美谈。
51师后撤的时候,张灵甫灵光一闪,用炭篓子挡骑兵!
上海的天气说睛就睛,说雨就雨,变幻莫常。这种天气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淞沪地区本是低洼之地,水网沟渠纵横,战壕挖到米把深的时候,地下水就能打湿鞋底,再深一点的壕堑,官兵们只好赤脚作战。现在连续不断的大雨将各处壕沟淹成一条条水龙,水位最少也有齐腰深。为防范敌人偷袭,官兵们还不得不站在水里,爬在胸墙上,时刻警惕着。许多受伤的战士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伤口感染化脓,又得不到很好的治疗,最终轻伤拖成重伤,不少因此而牺牲了。
王耀武既骂这鬼天气,更骂那鬼子兵。
下雨给鬼子兵也造成了影响,比如他们的飞机、坦克就没有原来那么猖狂,但他们仍然把握着战场的主动,他们的炮兵可以肆无忌惮地狂轰滥炸,他们的骑兵则遇沟跨沟,逢水淌水,往来冲杀,几入无人之境。
8月29日,罗店失守,全军震动,整个左翼军退守闸北——江湾——庙行一线,51师守双草墩等地。
双草墩是两个相隔五六百米的小高地,海拨三四十米。小高地的背后是一个大集市,南北商货都在这里汇聚,战前很是繁荣,不过现在商民逃亡一空,这里已成了一片冷清、死寂之地。
51师驻守这里之后,骄横的日军第3师团骑兵联队也追击至此,让51师又吃了些亏,不过由于浦东方面我炮兵的支援,骑兵联队长星善大郎中佐最终裹伤而退。
51师的战绩上《申报》头版头条(6)
根据以往的经验,吃了亏的敌人定会卷土重来,并组织更大规模的报复行动的。为此,王耀武召集团营长们开了个战前讨论会,想听听大家的退敌之策。
3营营长胡豪说:挖宽挖深壕沟,以阻敌跨越。
这是以前用过的老办法,效果并不理想,因为敌人大炮一轰,战壕被夷成平地,宽沟深壕几等于无,所以大多数人不赞成这种费力劳神的做法。
306团团副刘振武说:集中炮火猛轰敌人骑兵。
这个想法有其可行性,但实施起来有许多困难。一是大炮集中有可能被敌人远程重炮击毁;二是我方炮弹有限,每门山炮仅配弹4发,全师16门山炮所有炮弹加起来也仅只60多发炮弹,而这些全部家当你还不能一次用尽。因此大家也认为这不是一个上好的办法。
左一个主意不行,右一个设想被否定,大家苦无良策,一时无语。
这时,只见后排座位上一人腾地站起来道:“我有一计,定能破敌。”众人循声看去,见是305团张灵甫团长。
张灵甫向来就是一个藏不住棱角的角色,凡事都喜欢立异鸣高。当年,这位陕西长安人在北京大学历史系读书期间,听说南方黄埔军校正招学生,就二话不说,投笔从戎,入了黄埔4期。虽说其学业成绩和同期同学林彪没法相比,但他的严谨作风,智勇谋略也多有过人之处,因而在北伐军中他从连长一直干到团长,成为王耀武手下的干将,升迁不能说不快,但作为一介武夫,他过于迷信暴力的作用,他对拿破仑和希特勒崇拜得五体投地,甚至还特意把自己的发型也剪了个希特勒式的分头。他甚至把暴力用在了家人的身上,1936年,只因同事的一句玩笑话,说他的妻子“红杏出墙”,他便不问青红皂白枉杀了贤淑善良的妻子。此事一出,各界愤怒,妇女界更是抗议如潮,连宋美龄也认为“枉杀无辜,天理难容”,蒋介石拗不过夫人,下令将张灵甫押解南京,监禁法办。结果,张灵甫在前往南京的路上,一没有捆绑,二没有人押送,他自己一路步行,一路卖字,独自来到了南京模范监狱。他自幼模仿于右任的字体,原以为只是兴趣而已,没想到这一次却解决了去当囚徒的盘缠!
抗战军兴,经过王耀武求情,张灵甫被释放出狱,蒋介石特许他戴罪立功。很快地,才干卓异的张灵甫又当上了王耀武手下的团长。
张灵甫是一个善于捕捉战机、后发制人的人,像今天的这场战前碰头会,他看见大家七嘴八舌、意见提得差不多而且一个个被否定之后,才开始显山露水,以示高人一等。
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张灵甫的两道剑眉一扬,干干脆脆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人昨日到双草墩集市上走了一圈,发现这儿曾是木炭交易的大市场,现在这里人走店空,只剩下成山一样的炭篓子堆积在商家的院子里。倘使我们把这些竹篓收集起来,摆在阵前,敌骑兵经过,必然陷蹄于炭篓之中,甩不掉,跑不动,最终只会倒蹶挨打!”讲完,张灵甫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好!这倒是个简便易行的妙计!”151旅旅长周志道首先为自己的部下叫好!
王耀武也点了点头。
虽然张灵甫平时发表的一些奇谈怪论常常为众人所不屑,但这一回大家认为他的奇招可以一试,反正也不花什么成本呗!
次日一早,日方阵地上升腾起一只热汽球,高高观测着我布防情况,指挥其炮兵轰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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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师的战绩上《申报》头版头条(7)
没有任何意外,10来分钟之后,敌人的炮弹像冰雹一样呼啸而来,爆炸后溅起的土块、水珠如礼花一般飘洒在空中。51师的官兵在和第3师团的作战中经验越来越足,敌人进攻的套路已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当敌人炮兵攻击的时候,他们大多被疏散到后方;当敌人炮火停歇之后,他们迅速到战壕边、弹坑里隐蔽起来,准备迎击敌人步骑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