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杜二人召来六部尚书、侍郎,询问他们如何整顿厘改庶务。
大部分人面露难色,不肯言语。
民部尚书裴矩说道:“此次并省之后,民部留任人员不及原来的三分之一。
下官这几日一直夜不能寐,整天盘算着如何调理人手。
唉,原来的事情一点都没少,可人员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不由得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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擢房杜左右仆射 整吏治京官并省(6)
现在若再让厘改庶务,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能否过上一段时间再说?”
大部分的尚书和侍郎显然赞同裴矩的话,缓缓点头。
杜如晦听后立刻给挡了回去:“今天召集你们来,不是议论做与不做,而是如何来做!以前人多之时,是因人设事;此次并省之后,就要因事设人。
以前多次说过让你们行并省之事,皆被你们以各种理由推搪下来;现在并省已毕,若按以前的老套路运作,那前面的劳作岂非都白废了?”
杜如晦任兵部尚书时,行事雷厉风行,干练有度,同僚之中皆以强硬誉之。
房玄龄说道:“皇上亲口对本官说过,官在得人,不在人多。
尚书省执掌总领百官、仪刑端揆,上下传达之通畅为首要。
此次并省之后,留任者相对都是一些干练之人,可使他们一专多能,使类似的活儿兼并在一起,即可提高处理庶务的效能。
至于如何运作,我和杜仆射商量过了,十日内由各部拿出预案。
经过核查后,即予施行。”
房玄龄平素儒雅谦和,像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并不多。
李靖新任兵部尚书,对房杜二人大刀阔斧厘改吏治的做法由衷地赞成。
有唐以来,似李靖这样军机冠盖天下者,实为第一人,其洞察时世与前瞻将来之能亦为超绝。
他伸手从袍袖中抽出一卷文册,将之递给杜如晦,说道:“所幸杜仆射为下官的前任,兵部厘改已久,李靖此来倒是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
杜仆射,这是下官令人拟出的一份草稿,就兵部人员设置及职能,还有庶务办理之程序,大致做了些说明。
不知道能否以为预案之用?”
杜如晦展开一看,只见其中所列甚详。
全卷共分为四章:一曰人员构成,包括尚书、侍郎在内,兵部仅设属官二十三人;二曰职掌范围;三曰办事程序,其中如移文一节,皆规定了详细的时间;四曰应急预案。
杜如晦看完后将之交给房玄龄,说道:“人言李药师能卜先机,我今日算是开了一次眼。
不错,我所说的预案就是这样。
总而言之,京城百官经过并省之后,设法提高办事能力,使政令畅达,人倍其能,即是此次厘改的主要目的。
人言上行下效,我们这样做,相信下面的州县也不能无动于衷。”
褚亮点点头,说道:“杜仆射,等一会儿请将兵部的预案让下官一观。
此次房杜仆射行并省之事,再厘改吏治,说来其中多是吏部的事务。
唉,吏部今后定当知耻而后勇,说什么也不能拉在后头。”
杜如晦微微笑道:“褚先生以前多掌文学之职,此次入主吏部,皇上其实最重你的‘廉直’一节。
我们现在行并省,搞厘改,仅仅是表面的事情。
我们要赶快将这两件事情做完,然后将之更好地服务于皇上的旨意。
像民部,须以兴农为第一要务,今年天旱少雨,又生蝗灾,如何保证秋收,减少损失,就看民部如何协调地方了。
另外,皇上说过要选用良吏,无非有两条途径,一在现任吏员中发现;二通过科举铨选以随才授任。
褚先生,今后的吏治如何,关键就要看吏部如何识人。”
褚亮连连摇手,说道:“慧眼识人不是下官的长处,房杜二仆射多年来随皇上阅人无数,我只可为辅助。”
房玄龄眼光离开文册,对大家说道:“就这样吧,大家可依兵部此例交来预案。
我原来想限为十日以内,现在看来时间太长,那就五日吧。”
房玄龄、杜如晦入主尚书省之后,这里顿时面貌一新。
二人勤劳理政,处事公正且铁面无私。
他们一心扑在尚书省的事务上,往往通宵达旦,等闲难得回家一回。
有时候忙起来,他们甚至将到政事堂参加宰相议事例会的事儿都忘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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擢房杜左右仆射 整吏治京官并省(7)
政事堂设在门下省,是宰相办事的处所,例由中书令负责召集宰臣议事。
李世民在听朝之余,常常爱去两个地方:一个是东宫的弘文殿,他到这里多与饱学学士商榷史事,以为今用;还有一个地方即是政事堂,他到这里多与宰相们商议国家大事。
按唐制度,三师(太师、太傅、太保),三公(太尉、司徒、司空)皆为宰相;三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长官共议国政,亦为宰相职。
然三师、三公现多阙员,眼下仅有裴寂为司空,而李世民只让裴寂有一个司空的名分,却不许他参与朝政来政事堂议事。
经常来此议事者,计有门下省侍中高士廉,中书省中书令温彦博,尚书左右仆射房玄龄、杜如晦,最近又新加上长孙无忌和魏征,共有六人。
这日散朝之后,温彦博、高士廉、长孙无忌、魏征依例入了政事堂,然左等右等不见房玄龄和杜如晦前来。
原来他们二人下朝后直接奔向尚书省,显然忘了这码子事。
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负责召集宰臣议事的温彦博,知道他们未来的原因,他一面打发人去尚书省催请,一面不满地嘟囔道:“既然位居宰辅,当思天下之事。
他们这样整日想着本省的事务,干脆别当这个宰臣算了。”
今日的议题是绵州等地报来开挖河渠的奏折,李世民鉴于隋炀帝开挖运河的遗祸,对此事极为慎重,嘱咐政事堂议论后再决。
房玄龄和杜如晦是此事的正主儿,他们不来,此事无法开议。
几个人只好相对而坐,随便说些闲话。
魏征最先开言:“这二位仆射到任后,终日忙忙碌碌,说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我这些日子明察暗访,觉得吏治之风确实有所变化。
他们二人在那里铁面无私,且处事公平,不喜下面贪墨阿私,溜须拍马,下面的人眼见这样,只好收起短处,勤勉办事。
以前诸省中以尚书省最有油水可捞,其风气未免不正。
现在他们致力于吏治,确实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长孙无忌笑道:“人言魏大夫眼光准鼻子灵,果如其然。
要说这监察百官的事儿,是御史台的职责。
你这样忙碌,就不怕别人说你的手伸得过长吗?”
这时听见外面有人接话:“谁的手伸得太长呀?”
话音未落,就见李世民已经跨入堂内。
几个人急忙立起身来迎候。
原来李世民有话,他若到了政事堂,诸人不用再行跪拜之礼。
大家坐定后,长孙无忌将刚才与魏征的对话说给李世民听。
李世民听到长孙无忌说魏征的鼻子灵,忽然想起自己面对长孙嘉敏时骂魏征的话,不禁“扑哧”一笑,马上又转入正色道:“魏卿如此,好呀。
朕昨日看到裴矩上了一份奏折,是谏朕之失的。
这份奏折说来也和魏卿、玄龄、如晦都有些干系。”
原来李世民患于官吏贪墨成风,即让常何派宿卫扮成各色人到各司办事,并试着贿赂那些经办人员。
民部的一名门令答应通融,悄悄受绢一匹。
李世民闻知此事,即令将此人处死。
裴矩作为民部尚书,很快知道了此事的始末,遂上疏道:“为吏受赂,罪诚当死;但陛下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李世民阅罢觉得有理,遂令人将此名门令放还本职,责令裴矩重重诫勉其一番,不再治其罪。
李世民将过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件事儿和魏卿的干系,就在于魏卿开了谏诤的先声,裴矩虽不在谏官之列,闻朕之过即来谏之。
朕记得魏卿以前也曾经谏朕要以诚信待人,朕派人密赂官吏,即为诈也,步了曹孟德奸雄后尘。
由此观之,魏卿与裴矩皆守了一个‘理’字。
擢房杜左右仆射 整吏治京官并省(8)
至于和玄龄、如晦的干系,正如魏卿所言,他们整饬了尚书省的吏风,使人尽以公心办事而已。
像裴矩这样的人,他在前隋时候惯会见风使舵,到了我朝竟然变得忠直,委实不容易呀。
裴矩能有今日,确实受了众卿的影响。”
裴矩曾仕隋为官,此后辗转反复,先后在隋炀帝、宇文化及、窦建德、李渊、李世民手下为重官。
时人在说他有为吏之才的同时,更多说他所以成为不倒翁,盖因善佞所致,对他的讽词甚多。
众人听后觉得很有道理,高士廉说道:“陛下其实自谦了,百官如此,盖因君主首善。
岂不闻‘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这句话吗?裴矩所以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子有什么变化,只是因为君主不同罢了。”
李世民不免有些得意,目视魏征道:“魏卿,你以为呢?”
魏征点点头,说道:“高侍中所言,臣也是这样以为的。
只不过为政之道,不可浅尝辄止,更不能见到一点效果就沾沾自喜。
圣人所以说居安思危,正为此也。
陛下,眼下的治化刚刚开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李世民的一团高兴被魏征的这番话打消下去,神情不免难堪。
不过他最近多经历这样的场面,尤其在魏征面前已经习以为常,就很快地调整了神态。
恰在此时,房玄龄和杜如晦迈入堂来,他们见李世民坐在堂上,急忙躬身施礼。
李世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面招呼二人坐下,一面说道:“玄龄、如晦,你们二人平时是最有章法之人,缘何就忘了来这里议事?听温卿讲,你们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你们既然位列宰辅,须以天下事为己任,不能天天陷身于尚书省的事务堆里,这样不好。”
房玄龄小心答道:“皇上所责甚是,只不过臣与如晦刚刚入主尚书省,诸事忙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不错,朕看你们确实忙昏了头。
你们既为仆射,当广求贤人,随才授任,这也是你们做宰相的主要职责。
朕听说你们每每听受辞讼,竟然日不暇给乐此不疲,还有时间替朕求贤吗?从今日开始,有关尚书省的细务可交尚书左右丞处理,惟大事及其他当奏者,方容你们过问。”
房玄龄和杜如晦急忙站起,齐声答道:“臣遵旨。”
李世民挥挥手,说道:“言归正传,赶快议事。”
各地此次报来的兴修水利项目,计有虢州欲修弘农渠,福州欲修材塘,绵州欲修折脚塘和云门堰,并州欲修栅城渠。
这些工程量其实都不大,只不过今年以来李世民多次诏令不许滥征民力,各州刺史极为慎重,不敢擅专,因报来请朝廷示下。
温彦博简略地将以上工程叙述了一遍,然后抬头征询大家的意见。
房玄龄说道:“今年天遭大旱,田亩无水,禾苗饥渴。
我看了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