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宾说的这些,二位大人不妨一试。”
张刺史答道:“陈大人所说的皆是至理,奈何蒲、虞二州已成空壳,举目境内,村落萧疏。
我也想使农事兴旺,然无人无粮,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皇甫刺史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想我就任之初,也想干出一番成绩来。
奈何天不与便,到头来竟然成了空壳之州。
有时候我忽生奇想,觉得不如将自己锁上前往京城,让朝廷依律问罪,这样最干净,强似在这里苦受折磨。”
陈君宾摇手道:“皇甫大人,不可。
须知事在人为,你若一味消极,那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眼下遭旱灾的非你蒲、虞二州,相信其他州的刺史同样焦头烂额,你岂能轻言放弃呢?邓州能有今日,一者是占了山川的便宜;二者,去年以来,各级官吏和百姓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才办成了一些事情。
开科举学子竞才 抗天灾刺史立功(12)
你们只要从现在开始踏实地办事,相信也会有结果的。
眼下诸州的情况都不好,皇上也一时瞧不出什么差异来,你若自己送上门去,就让逮个正着。”
张刺史苦笑道:“我们已经一筹莫展,望陈大人能够指点迷津。”
陈君宾沉吟片刻,然后说道:“二位大人既然来了,就先在这里小住几日。
一来蒲、虞二州灾民散居乡里,我派人前去统计,需要一些时间。
二位大人正好借此空儿,各找到辖下民户访贫问苦。
二来你们可以抽空到各县走一走,实地看看各县的做法。
当然,你们沿途若遇到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也不妨游览一番嘛,譬如武侯祠。”
皇甫刺史道:“我在这里小住几日也可以,反正现在回去无事可做,正好在这里看看陈大人的政绩。
至于游览山水就免了。
张大人,你有心情游览吗?”
张刺史沉默不语。
陈君宾见这二人心情难释,知道不是能用言语相劝的,也就不再说话。
他伸箸夹过鸡头和鸡项,然后有滋有味地将其啃食。
很快,其项下的案上出现了一堆碎小的鸡骨头,上面已经没有一丝皮肉。
张刺史见此光景,凑话道:“想不到陈大人爱吃鸡头和鸡项,按说这里无肉可寻,其中有什么妙处吗?”
“咳,我觉得鸡身上以这里最有滋味。
你想呀,汤里的鲜味浸润于此,在啃食时候可以余味无穷。
且这里的肉最为鲜嫩,因其肉少,尤为可贵。
哈哈,可惜它们都让我享用,你们今日不能再享其口福了。”
张、皇甫二人对鸡头和鸡项素来不爱,心想不吃也罢,有什么好可惜的,然脸上都露出无端的讪笑。
陈君宾饭后起身送客,到了门外,他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这几日尽管住下来好了,不要再愁闷不已。
难道大事临头,一味愁闷就可以解之吗?本官现在有一个初步想法,待你们游历各县之后我们再谈。
我敢说,届时定让你们一展愁眉。
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只要我们认真去做,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
二人连连点头,满嘴说着客套话告辞而去。
他们回到住所,都暗自猜测陈君宾有什么高招可以让自己一展愁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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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出粮济蒲虞 柴绍引军围朔方(1)
张、皇甫二刺史第二日离开州衙,分头到邓州所辖县境内走动。
就见沿途青山绿水之间,到处都立有水车,百姓们轮班立于其上踏动,口里吆喝着宛中小调,细辨其音曰: 脚踏风轮转吆,嗨嗨 风拂田埂香嗨,吆吆 水来,水来,嗨嗨 水就来了吆…… 邓州隶于山南道,气候山川既有北方的粗犷雄浑之意,兼有南方的秀美婉约。
这里的人说话或者唱起小调,结尾处往往打上一个洄儿,既耐人寻味又透出特别。
二位刺史观察沿途,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这里的人精神面貌很好。
他们不禁感叹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粮壮人胆啊。
待他们见到各自的子民,则别有一番滋味。
灾民在异地见到自己的官府老爷,皆嚅嚅嗫嗫不敢吭声,让二位刺史最脸红的是,其中一些人竟然表示要定居在邓州。
二位刺史听了这样的话,心里不免有气。
然细想想,若让他们返归乡里,那里无食无火,与这里实有天渊之别,他们也不好意思出声斥责。
三日后,二位刺史返回邓州府衙。
陈君宾这次身着官服在堂上接待他们,笑问道:“二位大人几日来定是劳乏得很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想法?”
二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想陈君宾的答案,早已经迫不及待,他们连声道:“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陈君宾示意陈别驾说话。
陈别驾道:“陈大人这些日子日日对我们下属说,蒲、虞二州遭灾,灾民流失到邓州,则邓州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换句话说,眼看着灾民忍饥挨饿,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灾民到来后,本州先给他们腾出住所,再给以吃食,此为本州赈灾的第一步。”
张、皇甫二人拱手向陈君宾致谢道:“陈大人仁义为怀,我们代灾民感谢邓州的大恩大德。”
陈君宾挥挥手,示意陈别驾接着说。
“至于第二步,即是专为蒲、虞二州设计的。
陈大人的意思,是想让二州的灾民近日各自返回家园。
二位大人到下面巡查的日子里,本州各县已经报来灾民的数字,并造有名册。
计有蒲州人口六千七百八十一名,虞州五千三百六十名。
另听说邓州周围州县里,也散落有二州人口,就请二位大人详查了。
“这些灾民返乡,必然面临无口粮及种子之虞。
陈大人已经想好了,这些口粮及种子由本州提供,可按每州一万人口计算供给。
另为解眼前燃眉之急,本州分别赠送给你们二州五千石粮食,克日即可解送至境。
至于如何战胜天旱,如何使本州官民行兴农大事,二位大人胸怀韬略,其实不用下官多说。
“最后一步,若贵州秋后果然大熟,请逐年将本州所供之粮返回,此次赠送之粮食不在此列。
陈大人说了,若秋后天不与便,收成不好,这些粮食就统统不用还了。”
二位刺史张大着嘴巴,觉得就像是凭空里掉下一张大馅饼来,不禁喜极而狂。
他们连声说:“要还,要还。
只要渡过了眼前的难关,秋后定加倍偿还。”
陈君宾拱手道:“二位大人,本州所输入粮食,只能解眼前之困。
如何振兴本州农桑之事,皆赖二位大人之力,君宾在这里心有余而力不足。
惟祈祷贵州群策群力,加上老天爷再长眼,以彻底摆脱困厄之局面。”
皇甫刺史道:“本官以前仅闻陈大人之大名,今日方知道陈大人的胸怀。
我和张刺史此行非虚,既学知了邓州的兴农举措,又凭空得了这么一大注的厚赐。
陈大人,本州百姓定会记下你的恩德,当立功德碑以记之。”
陈君宾道:“皇甫大人错了。
我陈君宾做的是大唐之官,对天下百姓应有责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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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出粮济蒲虞 柴绍引军围朔方(2)
此次蒲、虞二州受灾最重,二位大人又亲自来访,没有二话,邓州必然要提携友州。
不过邓州毕竟能力有限,若再来两家,那也是支应不起的。
说起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
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了,正在节骨眼上。
若让百姓感激恩德,其实最应该感激的是你们二位。
你们能够循着流民的脚步寻其行止,这番爱民之心不是每一个官员能做到的。
你们是好官呀。”
张刺史说道:“我此次来到邓州收获不浅,回去后定以陈大人为榜样,亲自带领家人躬耕垄亩。
我既然这样做,州县官吏人人也不能闲住。
陈大人,本官回去后另要上表一章,将你的这番功劳报与朝廷。”
皇甫刺史连连点头:“对,对。
虞州也要上表,定将陈大人的功劳说足。”
陈君宾淡淡说道:“嗯,本州此次向蒲、虞二州供粮,我也要呈表报与朝廷。
毕竟这么多的粮食出去了,须使朝廷知道去向。
二位大人,你们上表中可以略提一提,以资验证。
至于种种溢美之词,可以免了。
要知邓州此行非为树私恩,毕竟是皇上的恩荫所至。
这一点,请二位大人切记。”
二人连连点头,他们知道当今皇上虽开明,然为臣子者若跋扈傲扬,那也是遭忌的,他们保证说上表时候自会注意分寸。
此后数日,邓州衙役们组织蒲、虞二州灾民回归家园。
灾民们听说回家后有粮吃,有田耕,毕竟热土难离,遂雀跃欢呼,欣喜而行。
在他们的身后,满载着粮食和良种的车儿辘辘行走。
灾民们一走一回头,生怕这些车儿又凭空飞走了去。
针对各地发生的粮荒,李世民决定再从国库中拨出粮食赈济灾民。
这时,司农卿面露难色,禀道:“陛下,去岁以来,仓廪只出不入,已近极限。
朝廷有制,仓廪储粮需保有常数,以备急需。
若倾库放出,万一朝廷有事无粮供给,则是臣之罪。”
此时,已迁为黄门侍郎的王?在侧,他插话道:“是啊,现在北有颉利可汗、梁师都在那里虎视眈眈,西有吐谷浑及西突厥觊觎中原,司农卿说得对,国家应该保有存粮以备万一。”
李世民沉吟片刻,然后说道:“王卿,你以为隋文帝若何?”
王?答道:“隋文帝勤劳思政,亦是励精图治之主。”
“不错,隋文帝的确是位贤主。
然你仅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欺负孤儿寡母以得天下,深恐群臣内怀不服,因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要自己决断,他自己劳神苦形,结果未必能尽合于理。
朝臣既知其意,更加不敢直言,宰相以下,惟知道承顺而已。
朕以前说过,以一人之智决天下之务,若无臣下匡谏其失,则乖谬即多。
其后隋炀帝独断专行以致亡国,应该说也有文帝的责任。
我们今日不多说这个话题,还要说储粮一事。”
“文帝时候天下富饶,其储粮最多。”
“朕前日读了一段书,不知道你留意没有?隋开皇十四年大旱,当时各地百姓极度缺粮。
是时国家仓库里粮食盈溢,文帝竟然不许赈济,而让百姓自己想办法。
文帝不怜百姓而惜仓库,到了他执政末年,其仓库存粮可供应天下人食用六十年。
结果呢,隋炀帝恃此富饶,所以奢华无道,终于灭亡。
由此来看,隋文帝非贤主也。”
隋文帝在当时人的心目中,为一代贤主。
王?和司农卿今日第一次从李世民的嘴中听到如此言论,可谓独到。
李世民接着道:“朕说了这么多话,是想说明一个道理。
凡理国者,务必积德于人,不在盈其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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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出粮济蒲虞 柴绍引军围朔方(3)
古人云:‘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但使仓库可备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