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重复一遍,命令你弃机、跳伞!”
“为什么要跳伞?我有把握迫降!”
“我有办法!”天上与地下的争执被本不大的一声吓止,随即,一张精致的脸映入视野。陈成,试飞团主力试飞员。线条利落的脸颊,薄唇轻抿,身材虽显单薄,却不失英挺。因为他是那种能让年轻姑娘悄然一顾的翩翩美男子,所以嘴角左下边的黑痣,也常常被战友们取笑是“美人痣”。他与高鹏是老战友,同年入伍,同进飞行学院,同进海军航空兵,又同时被选中调入试飞院,还同是中校军衔。两人在一起生活了有八、九年时间,形成了一种少有的默契!
“给我一辆车,让高鹏把高度降下来,我在下面把起落架想办法弄下来!”
考虑了片刻,团长又征求了高鹏意见,然后冷峻的目光直视陈成:“你去准备吧!机灵点!”
“是!”陈成二话没说,飞奔而去。
团长的目光又追随着歼十,“天光一号注意你油料,所有动作听我指挥!”
“明白!”
很快,一辆带有天窗的绿色吉普飞速驶向跑道尽头,一个急刹调转车头。高鹏也调整好飞机的飞行姿态,一切准备完毕。团长下达指令:“天光一号注意,以中线为准,着落高度!”
得到了指令,车子起动加速,表盘上的指针很快就突破了100。陈成叮嘱开车的中士,油门踩到底不要减速!然后把帽一摘,带上无线对讲器,身手敏捷地钻出天窗,回头向歼十张望。高鹏以中线为基准,有力的右手稳稳控制住操纵杆,丝毫不差,缓缓减速……
车子在加速,飞机在减速,两个极速运动的物体,像是上帝出的一道数学题,反映出时间、速度、距离三者之间关系的同时,也在考验他们的智慧和勇气。此刻,高鹏和陈成都十分清楚,随着对方接近自已,天使和恶魔的脚步也离他们越来越近!紧张的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透不过气来,连远处观战的###也不禁僵在那里,生硬地咽了口唾沫。
陈成深知,首先要避过歼十的进气口,否则若被吸进去,自已就会像一根铅笔钻进了飞快旋转的铅笔刀,出来的只有碎屑。只待机头和进气口过去,才把头缓缓伸出车,够向前起落架。
车子缓缓消失在机头下方,高鹏已经完全看不见陈成了。飞机下面,冷风嗖嗖地令陈成难以睁眼,上下眼皮,就像被针线给缝住了,百般努力,才只能睁开一条缝;脸上像一把把小刀在扎,刺痛难忍;耳畔如雷鸣般的轰鸣声,令耳鼓胀痛;头发更是被强气流吹的飞扬起来,凌乱地舞动;可他顾不了那么许多,挣扎着睁开眼睛,左手抓住天窗,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右手一个劲儿地向上够着起落架,但大扳手离起落架差不多还有一米的距离。陈成放开嗓子,但在杂大嘈杂声中,很难听到自已的声音:“塔台,让高鹏再降低些!我碰不到起落架,再降低些!”
“天光一号,再降低一米!再降低一米!”塔台不敢怠慢。
高鹏双眼紧盯着仪表,左手轻轻推动油门,而握住操纵杆的右手则缓缓向后拉,飞机的高度又降低了一些!耳畔又传来指示:“好的!保持住!陈成已经可以碰到起落架了!”
陈成清楚地看到,起落架不知为何变型了,卡在收放口中。他一面保持着平衡,一面用着大扳手拼命的撬着,可是起落架竟纹丝不动。试了两下,牟足了劲,用力一撬,谁知,就在这时,飞机突然加速爬升……陈成一下扑了个空,整个人差点儿从车上跌过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车速也随即减慢,陈成定神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跑道末端。回想着刚才的情况,忽然觉得自已的想法很幼稚,很愚蠢。起落架是液压控制,不是一个人打打、翘翘就能起作用的。如果能用扳手撬动,那战斗机成什么了?机体结构也太脆弱了!还打什么仗?怎么办……转念一想,起落架放不下来,不就是少个支撑的轱辘吗?吉普车可是有四个啊!对,就这么干,这次一定成功!想到此,陈成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上的汗,换到了驾驶位置亲自驾驶,向塔台通报:“塔台,让我们再试一次!我有新办法,一定行……”
机场远端,###觉得喉咙发干,脉搏跳动在明显加快,像在看高难度杂技表演,但相比而言,这更加惊险。愣了半晌才舌头打卷地问:“这……这是战斗机吗?在空中的速度能保持在160?”
林参谋似乎习以为常,“车子是改装过的,专门处理突发情况的。哦,就像CPU的超频。”
“哦……”###不可置信地点点头,继续关注。
这时,高鹏和陈成那不用言表的默契,使飞机和汽车再次重叠在一起。也就在这一刻,逆光给他们勾画出一个亮的轮廓,就像是某种图腾神物,令人莫名感到一种刺激的美,而伴随而来的危险也在以几何基数增长,美得更加刺激!
歼十后起落架接地,扬起一阵烟雾,摩擦发出尖利刺耳之声,就像猫爪子在玻璃上抓。陈成双手紧握方向盘,表情沉稳似成竹在胸,坚定的目光时而观察后视镜,确定两者距离差。
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他们要干什么?
飞机涨开减速伞,前起落架仍然无效,但机头已经开始落下!这一瞬,短短几秒钟而已,可是在###的眼中,却像在放慢镜头,每过一秒都在折磨着神经。现场安静到了极点,突然“啪”地一声,高鹏感到一次剧烈震动,同样的震动也传向陈成,机头搭在了车身上,吉普代替了前起落架,载着机头狂奔!
“天哪!他们是怎么想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珠像要从眼眶骨里蹦出来,半张着嘴合不上,不能置信,亲眼目睹的这一切。
“他们真敢干啊!”林参谋也发出少有的惊叹。
塔台,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他们,见到速度得到了控制,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绷紧的神经像丧失劲力的皮筋儿,一根一根地松了开来。有惊无险,消防车、急救车得到指令纷纷离去。
“天哪!真像特技!”林参谋与###上了车,“这种事看上去像特技,但在试飞院是常有的。不过多是有惊无险,因为他们都是非常出色的飞行员。”
这边,高鹏跳下飞机,蹲在地上瞅着前起落架半晌没动。又一辆吉普车唰地一下在身边停下,陈成冲他喊了一嗓子:“走吧,别看了,记得欠我一顿酒!”高鹏郁闷的脸转而笑得没心没肝,蹿上车子,“行啊!改天请你好好喝一通。”
地勤人员指挥着大吊车吊起飞机,又一片忙乱。
中午,飞行员餐厅宽敞明亮,干净整齐。供应的饭菜是自助型式,荤、素、汤、主食、水果共有十几种,飞行员按着顺序挑选着适合自已口味的饭菜。和别军种的不一样,为飞行员准备的每一道菜,就像是每一个战术机动那样精细入微,口感良好,又含有高营养,怪不得有人说飞行员是“军中贵族”。
林参谋找到了高鹏和陈成,把###来试飞院和陪酒的事一说。谁知,向来嗜酒如命的高鹏却勃然大怒,火冒三丈:“去他妈的!搞了七次都失败了,还有脸吃饭,这个人有脸没脸!他是来搞实验的,还是来蹭饭的!跟这种垃圾喝酒,不去!”
陈成温和地劝:“去吧!就算给院长面子啦。要不然,人家不高兴,第八次又失败了!”
一再劝说下,高鹏才勉强答应,但冷冽的双眸却散发出令人不祥的光,嘴里冷冰冰抛出几个字:“哼!行,去!看我怎么灌死他!”
晚饭时间,包间里大家都到齐了,但还不见###来。而窗外的景色,早随着时光的流失,暗谈了下来。高鹏本来就不想来,现在更是气呼呼地直嚷嚷:“怎么还不来,都几点了?不就是北京来的嘛,有什么了不起!啄木鸟翻跟头,耍花屁股啊!”
到了实现验室的###,就完全没了时间观念。踏进包间的门,见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自已,就觉脸上发烫耳根发红,忙满脸赔笑着连连道歉。汪院长仍是一脸热情,让###坐在他和高鹏的中间。高鹏最看不管这惺惺作态的客套话,压住声音冷嗤道:“装Y挺的!”
陈成瞪了他一眼,又在下面捅了他一下:“行了吧你。”
菜上的很快,一转眼就是一大桌,什么干烧天雁肉、烧酒炖狗肉、油炸蝎子、清炖兔肉、松鼠桂鱼、药补鳖汤,甚至连内陆地区不多见的新鲜大闸蟹都有,数量足够每位分三只的。酒桌上的气氛逐渐浓厚,###被高鹏灌得有些晕乎,说话倒不显拘谨了,问什么答什么。
无意中,###小声问高鹏:“你们试飞院也够有钱的啊,弄了这么一大桌菜?”
“你不知道?部队里宴请的费用,都是从士兵们的伙食费里扣来的。”高鹏冷冷地说出了公开的秘密,又冷笑一声,不信认的目光直视###:“这种饭,可以吃,但不能白吃,要对得起它!”
###明白这话的含义,这是试飞院上下对“定位实验”失败最真实的表现!第八次实验必须通过,不然自已真的会被弹射。虽然高鹏的话不好听,可心中倒有了一种想交流的渴望。
“是不是觉得咱们像‘国军’?”陈成的一句玩笑,引来高鹏爽朗的笑,###也笑了,但笑得发苦。
###想起上午的险情,趁着大家在聊其他的事,又问他俩:“对了,上午的事是你们吗?”
高鹏往嘴里夹了块肉,不等咽下就边嚼边答:“对,没错。飞机上是我,陈成在车上。”
“你们真的有把握吗?万一……”
“要说有把握,我和陈成俩在一起八年多了,绝对有默契。你说没把握,飞新歼,很难有把握的事。主要还是要凭着多年感觉!”
“有这么厉害?”
“你不知道,这个家伙竟做一些让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前阶段他摔了一架歼十,郁闷的愣是三天没吃饭,跑到摔机地点蹲了三天。”陈成揭了高鹏的老底,“还有,汪伟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结果他跟人家说:中国不统一,我就不结婚。”
大家一通乐儿,高鹏非但脸不红,反而大大咧咧地逞强:“我问你军人的职责是什么?是维护国家统一,还是谈情说爱?少见多怪!”
“汪伟是谁,也是咱们试飞院的?”###把话题叉开了,算是帮高鹏解了围。
汪院长讲:“汪伟是他俩在海航的战友,比他们大几岁。当年在海航的时候,仨人儿号称‘海航三剑客’。本来三个人我们都想要,但海航那边说什么要留下一个,结果就要了他们俩。”
“哎呀,汪伟他们又有演习了,可惜我是参加不上啦!什么时候才能回海航啊?”高鹏仰天长叹地倒苦水。汪院长自然明白其中用意,笑中许诺:“不用急,飞完歼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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