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五一大扫荡":鬼子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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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五一大扫荡":鬼子进村-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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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肯定是被抓走的对象。因此我们两人决定,不顾敌人的机枪扫射,拼命也要往外跑,宁死不能被敌人抓住。安平、束鹿我们不熟悉,就往熟悉的深泽境内跑。跑了一段,看到南面有敌人的马队跑过来了,西面有敌人的步兵从杜家庄东口出来,分为两股,一股往东南,一股往东北,成为一个钳形,以继续紧缩包围圈。敌人从飞机上打下来的机枪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我们身边,把地上的土打得“噗噗”地冒烟。我们看准了机会,敌人的马队还没跑到我们跟前,从杜家庄出来的两股敌人的尾巴都已出了村,这正是个空当,我们飞快地从一个交通沟里跑进了杜家庄村里,算是跳出了敌人合击圈。事后听说,被包围在合击圈里的人们,很多被敌人带到安平县角邱村去了。
  其实,杜敬他们此时并没有跑出敌人的大合围圈,敌人“拉网扫荡”是多层次的,这一波过去了,不久可能又有一波过来,有时“扫荡”
  完这一片,回过头来又“扫荡”一次,有时是一队人马成东西向拉开,在野地里趟上一遍,同时另一队人马成南北向拉开在野地里趟一上遍,好像梳头一样,叫“梳笼式扫荡”。
  因而,他们还得接着跑。杜敬回忆说:我和张洪在杜家庄没有住脚,继续往西北方向走。每经过一个村,都看到敌人“扫荡”
  过后的凄惨景象。街上冷冷清清,因为绝大部分人都被敌人“拉网”拉走了,只剩下一些跑不动的老人,在街上哭哭啼啼,有的是家里人被敌人打死了,有的是亲人被敌人抓走了,有的家里房子被烧了。
  我们是黎明时分听到敌情后跑出来的,这时已到了下午,大半天还没吃饭,肚子早饿了。
  走到一个村,想起我在县文建会工作时认识这村的文建会主任,于是到了他家,想找点东西吃。这家人不是地主,就是富农。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供得起子弟读点书。所以那时的村文建会主任多是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在乡知识分子。我们进了他家的大门,正好看见那位主任从二门里出来,我们说明来意后,这位过去见了面总是很热情的老熟人出乎我的意料,很冷淡地支吾了两句就进去了。我们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估计是从这个深宅大院的后门或旁门溜走了。这时我才恍然大悟:环境变了,人也跟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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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月11日至15日,“拉大网”(3)
我们又往前走,到了周家庄,张洪的姐姐家在这村。家里没人,我们掀开夹道里的锅,锅里有剩高粱面饼子。正吃着,张洪的姐姐哭哭啼啼地回家来了,原来她父亲被敌人打死了。她要张洪和她一起料理后事。张洪有些犹豫。因为我们估计,敌人从滹沱河往南拉了一次网,把绝大部分人拉走了,回来时还会由南往北再拉一次。所以我们今天必须到滹沱河北去,才能躲过敌人。张洪要跟我一起去,但出村不远,毕竟出于父子之情,又回去了。
  傍晚,我走到马铺村西,想从这里过河。河水很浅,挽一挽裤腿就可过去。但敌人已经把河封锁了,在河北岸,每隔一段就点起一堆火,并有骑兵来回巡逻。我蹲在河南岸的一棵树下,观察了一会儿,摸清了敌人骑兵来回巡逻一趟所需要的时间,看准一个空子,就很快趟过河去了。一到北岸,遇见一个穿破衣服的老头,一看就是个老贫农。他看出我是个革命工作人员,立即十分关切地对我说:“唉呀!同志啊,你这会子过河多危险呀,敌人的马队刚过去。”我说:“我看见了,正是趁这个空子过来的。”那位老贫农急忙把我领进一个小交通沟,让我在五千村边上往北走。越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天也黑了下来,才算比较安全了。
  杜敬他们,毕竟是本地人,又是男人,地方熟,有主见,拼死拼活,总算闯了出来。如果是外乡人,又是女性,恐怕就更难了,当年在冀中军区火线剧社工作的刘燕瑾女士,在赴外地拍电视剧前夕,抽时间接受了采访。
  以下据采访刘燕瑾记录。
  刘:在“五一”大“扫荡”时,我们火线剧社都分成若干小组,分头行动。我是跟指导员解杰在一组。那天晚上一夜走了一百多里,想着已经跳出敌人的合击圈了,进村找饭吃。没想到正钻到敌人包围圈里来了。跟着老百姓往村外跑吧,一跑跑散了,就剩我和丁冬在一起,到了村外,就看见日本骑兵在兜圈子,圈子越兜越小,就把人全围在里头了。
  问:有多大一个圈子?刘:不大,也就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吧,几百人。这时候敌人的骑兵一边跑着压缩包围圈,一边叫喊着。步兵也上来了。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就过来了。
  一边走一边喊:“八路的,八路的?”老百姓都挤成一团了,最后只好都蹲下。不敢抬头,也不敢睁眼看。听着不远处有个人惨叫一声,知道是敌人拿刺刀挑了一个。我和丁冬没在一起,可也离的不远,互相看得见。
  赶紧就着点露水,拍点地上的浮土,弄在脸上。可手里空空的,不像个逃难的老百姓。正着急,“啪”
  的一下,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扔过来,吓了我一跳,睁眼一看,是个旧包袱。是边上一个很瘦小,还有点喘病的大娘扔给我的。大娘小声说:“闺女,快拿着,”我赶快两手抱着。回头一瞧,觉得丁冬比我更不像老百姓,就又扔给她了。这会子听见日本兵大马靴踩着就过来了,赶紧低下头。日本兵端着刺刀先走到丁冬那儿,丁冬把头低下来,双手紧紧抱着包袱。日本兵一刺刀把包袱挑到地上,一看都是些破衣服,破布头,只看了一眼,就朝我走过来,猛然吼了一句:“什么的干活?”我赶快回答:“老百姓,老百姓。”那日本兵又问了一句:“哪个村的有?”
  我想回答就是附近那个村的,可又不知道村名,这不急死人吗?亏得我旁边那位大娘抢着回答:“就是这村的,太君,她是良民。”说着把我往她身后拉。日本兵瞧了瞧我,反正我一半是真的,一半装的,那么半真半假吧,做出直哆嗦害怕的样子。日本兵就端着刺刀往前去搜索别人去了。听得见远近日本兵一个个挨着用半拉子中国话问:“什么的干活?”“八路的?”
  问:这要是汉奸就坏了,你们都是外乡人,一张口就能听出来不是本地人。
  刘:不用张口也能瞧出来。别看都换了便衣,可许多地方还是和老百姓不一样。亏得那天都是日本兵。就这么着,还抓走一个男的——不是我们剧社的人。
  也穿着便衣,可衣服上有那么点钢笔水。老百姓不用钢笔。
  日本兵抓了些人,骑上马就走了。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远,可我们还是一动不敢动。我看看丁冬,丁冬看看我,好像做梦一样。不相信又闯过了一关。这会已是过晌午了。就听见村头上有老头和小孩在喊:“维持上了,不要紧了,回家吃饭去吧!”藏在麦垅里的老乡们一个个陆陆续续地回村了。那位给我包袱的大娘,也要回家了。我们把包袱拾起来,拍打拍打还给她,道了谢。她对我们说:“闺女,跟我回村吧。”这村里情况怎么样不摸底,我们没敢去。她走后,我和丁冬赶快去找自己的人,附近的各个麦洼都找过了,一个我们的人也没找着。老乡都走了,茫茫无边的大麦洼最后只剩下我们这两个无家可归的人了。东望望,西望望,不知道村名,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怎么办呢?刚才还满是人的麦地里这会人影也没有。
  只听见微风吹着麦子窸窸地响,天上一上一下地掠过打食的飞鸟。
  我们俩都是外乡人,口音不对,本地汉奸一听就听得出来。虽然参加八路军也四年多了,可是过去光是跟着主力兵团打游击,一切服从指挥,过惯了集体生活,今天突然单独行动,由我们两个姑娘独立自主地应付这种瞬息万变的敌情,实在没有经验,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个主意。再加上从昨夜行军一直到今天晌午,水米没打牙,渴得饿得心发慌。脚掌子上都磨成了铃铛泡,太阳又毒热毒热地,一步也移不动。
  

25月11日至15日,“拉大网”(4)
正在没奈何的当儿,从道沟里走来一个高鼻梁,大眼睛,走起路来麻利快的大娘。她一手提着饭罐子,一手里提着饭篮子。像是平日给在地里干活的人送饭去。我们一见有人来。
  心里也就有了希望,等她走过来,就向她打听村里的情况。一边说着话,一边两眼泪汪汪的光盯着她手里的饭罐子、饭篮子,心想:“吃点东西才好,哪怕喝口汤解解渴也好。”
  那大娘一听就听出我们是外乡人,看出我们是八路军。就把村里的敌情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们了。原来日本人在村里还没走。我们问她是给谁送的饭,说大娘,能不能给我们点吃,从昨夜到现在,一口水一口饭没吃呢。大娘说她是给在地里藏着的儿子送饭去,说着把饭罐子递给我们,说:“闺女,你们先喝点稀的,等一会打发我儿子吃了,我回来带你们进村上我家里吃去。鬼子们在村当间打尖呢,我家在村边子上,看不见,你们又都是女的,跟我回去不打紧。”
  老大娘走后,我们俩三口两口渴了饭汤,又商量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跟大娘进村吧,鬼子就在村里,太冒险了,别弄个自投罗网。不跟大娘进村吧,别处也没个投奔。
  正在犹豫不定,大娘回来了,说:“闺女,咱们走吧。”我和丁冬相互看了看,也只好壮着胆子闯一闯了。
  进了村,她家果然是住在村边上,出道沟就可以拐进她家的大门。进了屋,大娘就招呼我俩说:“闺女,快上炕吧,你们再喝碗饭汤,我给你们烙饼。”我俩喝了碗饭汤。
  丁冬帮她和面,我帮着烧火。大娘说:“快歇着吧,走了一夜路哩,歇着吧。”可是我们怎么肯吃现成的呢?她烙完饼,又拿出鸡蛋说:“你看,家里也没有菜,净跑反啦,给你们两个鸡蛋吃。”我们说:“大娘,您留着。”
  她推开我们说:“又不是买的,自己的鸡下的,这年头,省着干什么?省着也是叫鬼子汉奸抢了去。”
  她炒完了鸡蛋往焦楞楞的大饼里一卷,一下子塞在我们手里,说:“闺女,快吃吧”。
  我和丁冬咬一口饼,心里酸了一下,眼泪直流(流泪)。
  吃完了,我和丁冬互相看看,该走了,鬼子就在村里住着,别给大娘找麻烦。可又往哪走呢?大娘看出我们的难处,边收拾东西,边安慰我们说:“快躺下睡一觉歇歇,天黑了你们还要赶路呢。”这当儿,听见大街上有人喊:“乡亲们,维持上了,开会去吧,一家去一个。”大娘说:“别管他们,你们睡你们的,我去瞧瞧。”说完就出去了,我和丁冬背靠背坐在炕头上,谁也没说话。后来我听见丁冬隐隐地哭,想安慰她,可刚说了一句:“别难过。”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娘的儿子——一个十五六岁,又黑又壮,不爱说话的青年,天黑才回家。大娘问我们要投奔哪儿?我们说要朝西北走过路西去。大娘又做了一顿饭叫我们吃了,还给我们带上明天吃的干粮,然后叫她儿子送我们出村,指明了道,才回去。于是,我们在茫茫的黑夜里,又走上了茫茫的道路。
  唉,这些事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要流眼泪。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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