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给谁来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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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给谁来酿酒-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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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三国志》里并没有说曹操〃青梅煮酒〃。《三国志·先主传》说:〃先主未出时,献帝舅(岳父)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先主未发。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先主方食,失匕箸。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同谋。会见使,未发。事觉,承等皆伏诛。〃   

  易中天先生认为青梅煮酒是事实,主要是出于以下考虑。一是裴松之的注。作为《三国志》的重要注解的裴松之注历来被视为信史,裴松之注引《华阳国志》对此事作补充说:〃于时正当雷震,备因谓操曰:圣人云〃迅雷风烈必变〃,良有以也。一震之威,乃可至于此也!〃    

  《华阳国志》又是一部什么样的书呢?《华阳国志》是一部历史、地理著作,《四库全书》入史部载记类,近人则往往将其划入地方志中,并被誉为我国现存最早的方志之一。作者常璩(约291年…361年),东晋蜀郡江原(今四川崇庆)人。永和三年,桓温伐蜀,军至成都,璩与中书监王嘏等劝势降晋,随势徙建康。江左重中原故族,轻蜀人,璩时已老,常怀亢愤,遂不复仕进,裒削旧作,改写成为《华阳国志》。其主旨在于夸诩巴蜀文化悠远,记述其历史人物,以颉颃中原,压倒扬越,以反抗江左士流之诮藐。应该说,这样一部书在地理方面的记载,毫无疑问是可信的,但出于作者著书的目的和动机,在史实方面可得仔细考察了。作为一个东晋人,记载的三国史实,特别是像上面煮酒论英雄的记载,显然带有野史性质。否则,同样作为西晋时人,陈寿在《三国志》里为何偏偏遗漏了这样的情节呢?所以《华阳国志》的记载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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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引子(4)         

  易中天先生认为,《三国演义》当中那个著名的故事〃青梅煮酒论英雄〃,就是根据这个记载改编的。恐怕也未必。这里并没有出现青梅煮酒,而仅仅只是论了英雄。   

  其次,易中天先生也指出了青梅煮酒论英雄故事中,有〃搞错了的一点〃,有〃靠不住的一处〃。前者是陈迩冬先生发现《三国演义》记载,曹操笑着说:〃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其实〃冢中枯骨〃这个说法不是曹操的,是孔融的。他说的也不是袁术,而是袁术的先人。《三国演义》移花接木,把袁术本人说成〃冢中枯骨〃,是不确的。靠不住的一处,是指刘备和董承他们的〃立券书名〃。这一点易中天先生有详细解释,不重复。   

  有此二点再加上靠不住的《华阳国志》的记载,还不足以说明曹操的〃青梅煮酒〃是子虚乌有的吗?   

  此外,还可以补充一点。那就是《三国演义》里曹操论英雄的时候,曹操对英雄作过一个〃定义〃,也就是说什么是英雄。曹操说:〃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这才引起下面〃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来。很显然,曹操对〃英雄〃的定义是有问题的。前面说英雄要〃胸怀大志〃,后面又说〃吞吐天地之志〃;前面说〃腹有良谋〃,后面又来一句〃包藏宇宙之机〃,意思一样,岂不是重复?作为一介文学家出身的曹操,岂不知作文最忌重复?这种重复有没有必要?我看没有必要,只须取其一即可,或云〃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或云〃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即可把英雄范围住。曹操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说这话的人应该是小说家罗贯中。也只有罗贯中那个时代,才会把〃青梅煮酒〃理解成用青梅来煮酒,《三国演义》第二十一回的回目就是〃曹操煮酒论英雄,关公赚城斩车胄〃 。事实上,小说作者也说:〃又值煮酒正熟〃,摆明了〃煮酒〃是一种酒,但小说家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趣味,因而在回目的标题里又把它当成了动作,致使后世都误解、曲解了〃青梅煮酒〃,也大肆喧染了一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也不可能的曹操〃青梅煮酒〃。   

  举这个例子,并非故意要与易中天先生PK一番,实在出于内心的一种强烈的直感,那就是想告诉人们,历史是不能用来酿酒的,酒里面是品不出历史来的,就好比戏说的历史总是偏离历史的脚本一样。   

  要明白这个道理,首先得知道历史是什么。按《辞海》的解释,历史就是指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也指某种事物的发展和个人的经历。简单一句话,历史就是过去的事实。   

  历史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甚至可以说是传统文化的关键载体。事实怎么能够拿来酿酒呢?如果任由人随意把它酿酒,即便酿出来的都是美酒,也有可能是增添其他元素如水等的新东西了。这样一来,历史就不再是历史。这就是过去许多人都说过的,历史不是面团,想揉捏个啥就揉捏成啥。说历史可以用来酿酒,其实就是把历史当作面团的新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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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引子(5)         

  或许有人要说,历史太严肃了,离我们的现实太远了,为了吸引大家来学学历史,应该把历史搞得有趣一些,有味一些,更贴近大众一些。这或许就是某些人主张的历史可以拿来酿酒的理由。这个理由成立吗?答应是否定的。   

  说历史太严肃了也好,说它离我们现实太远了也罢,其实都是不懂得历史的本质是什么。贝内德托·克罗齐(1866年…1952年),是意大利最著名的学术大师之一,〃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便是克罗齐于1917年提出的一个著名命题。所谓〃历史是当代史〃,克罗齐对此是这样阐释的:   

  〃历史是活的历史,编年史是死的历史;历史是当代史,编年史是过去史;历史主要是思想行动,编年史主要是意志行动。一切历史当它不再被思考,而只是用抽象词语记录,就变成了编年史,尽管那些词语曾经是具体的和富有表现力的。   

  〃当生活的发展逐渐需要时,死历史就会复活,过去史就变成现在的。罗马人和希腊人躺在墓穴中,直到文艺复兴欧洲精神重新成熟时,才把他们唤醒。   

  〃因此,现在被我们视为编年史的大部分历史,现在对我们沉默不语的文献,将依次被新生活的光辉照耀,将重新开口说话。〃   

  可见,历史并没有离我们远去。现在有一句话,〃历史总让人惦记〃,说的也是这个意思,这就是克罗齐提供给我们的启示。   

  其实,说起来,历史是充满趣味的,历史可以作镜,读史使人明智。历史这东西,越是原汁原味,就越是能够吸引人。然而,长期以来,历史学者出于替人酿酒的心理,把一部几千年的中国历史酿成了令人可厌的酒糟。   

  有一种人,专门替少数人酿酒。他可能是一个名利之徒,或者顾虑自己的得失,因为这些人掌握着他的名利之途,于是出于这种目的,把历史酿成合乎他们口味的美酒。有道是,我之甘醴,他人之毒药。这种迎合酒其他人是喝不下的。   

  有一种人,专门为了某种目的来酿酒。比如为了职称而把历史来酿酒,把原本好看的历史,断章取义,用一张张面目可憎的包装,化为一篇篇寡淡无味的学术文章,为的就是人为地垫高自己的学术阶梯。   

  人们知道,有一种酒叫做〃曲酒〃,出于这样那样的目的或者意图,那些有意酿酒之徒,把两千来的中国历史酿成了各种牌子的〃曲酒〃。人们品多了这种酒,庶几已经不记得了这酒的原味了。   

  英国史学家卡尔曾说:〃正是历史学家,按照他自己的理由来决定凯撒渡过那条卢比孔小河是一个历史事实,而在此前后,成百万的其他的人渡过这条河,却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半小时以前,你走路,或者骑自行车,或者乘汽车来到这栋房子,这一事实跟凯撒渡过卢比孔河一样也是一个关于过去的事实,可是这一事实大概不会被历史学家们所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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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引子(6)         

  或许有人会说,历史自有公论。然而,这公论怎么来的? 唐太宗李世民要隐瞒〃玄武门之变〃的真相,就要大臣对实录、国史进行删改,这就是《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中的有关记载;明成祖发动了一场战争,把自己的侄子建文帝赶下台,夺取了皇位之后,他也让大臣修改实录。倘若不是个别有良知的人有心无意地记录下来,这段历史会有〃公论〃吗?唐太宗、明成祖之流都是这样的酿酒师。   

  一个疑问   

  因为有了那种直觉,我便觉得我这里要说的首先不能称为〃历史〃,其次也算不得上小说。我要说的仅仅是人。   

  这个人他一直活在历史上,也活在小说中。为了分辨历史中的人与小说中的人,我这里试图不把他放在任何一个历史镜像里面,只把他作为一个人来对待。他就是曾国藩   

  然而,任何一个人都离不开时代镜像。时代越特殊,处在这个镜像里面的人就越特殊。曾国藩尤其如此,堪称千年来最特殊的一个。   

  他为什么会格外特殊?这一直是我脑海里萦绕着的、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一个疑问。   

  后来,伴随着这个疑问,我脑海里又多出了几个人的形象。   

  第一个是毛泽东。   

  毛泽东早年说了,〃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那是他在读书的时候;1942年,那时还在延安,他又劝党内高级干部〃要读一点曾文正公的家书〃。是的,这些都是事实,在今天的韶山毛泽东纪念馆内有一套光绪年间出版的《曾国藩家书》,扉页上都写有〃咏之珍藏〃的字样。他也说过:〃曾国藩建立的功业和文章思想都可以为后世取法〃,他甚至还说曾国藩编纂的《经史百家杂钞》是〃孕群籍而抱万有〃,把它看作是国学的入门书。他还很推崇曾国藩的治军方法,说:〃(曾国藩以)爱民为治兵第一要义〃。在建立红军之初,他还仿照曾国藩于咸丰八年作的《爱民歌》而作了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更巧的是,两人同样是在江西所作的。稍加对照二者,不难发现其中的沿袭痕迹。   

  这样看来,在进城(中南海)之前,毛泽东是非常重视曾国藩的,对他的评价多而且高。但是毛泽东在晚年却说:〃曾国藩是地主阶级最厉害的人物。把一顶〃地主阶级〃的桂冠送给了他,而把另一顶类似〃贫下中农〃的帽子给了洪老革命(讳秀全)。   

  这一种转变,如果要为尊者讳的话,那么就只好用〃江流石不转〃来解释了。反过来,就是〃石不转而江自流〃。时代的潮流使然。所以搞历史的唐德刚先生说了一句很意味深长的话。他说:〃朋友,时间是可怕的。〃   

  是啊,谁不害怕时间呢?没有钱没有权,问题都不大,可以做寓公,可以做隐者,实在不行还可以做和尚道士;但是不管是男人女人,时间面前人人平等。女人害怕时间在青春的脸上刻上皱纹,男人,再伟大的男人又何尝不害怕时间呢?有一句诗叫做〃当年迎风尿千丈,而今顺风打湿鞋〃啊!这不是时间的伟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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