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运势还是天下的运势?若是后者,在下可不敢胡乱评论。”
“那你给我看看吧,你看十年、二十年后,我的运势如何?”
袁笑天提笔在“两百两银子”前面加了一个“一千”,这才严肃的看着我。我被他的眼睛瞪得心里有点发毛,他足足瞪了一刻钟,目光忽地空灵了,仿佛在一个神奇的世界漫游着,声音低微:“……大漠……狂沙……铁骑……你是将军……刀光血光……灿烂的服色……你将会有儿子,不止一个,还有女儿……”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会:“罗艺……这个名字会让人颤抖……”
我忍不住问:“什么灿烂的服色?可以统领多少军队?五万?十万?”
他的目光一收,冷笑起来:“这个天机如何可以泄露?”
我想:他娘的,升官发财有子有女,街头混混也能说的,偏偏让袁笑天这混蛋骗去一千两。想想不甘,便道:“你是走天下的,总该知道北隋南陈,所谓服色,不是陈就是隋了。究竟天意如何,你泄露一点又何妨?何况只有我们两个人,出门我就忘记了。”
他嘴唇开了条缝:“隋!”
我并不惊讶,只是道:“我看隋军根本攻不下长江。贺若弼我见过的,比起周大将军排兵布阵,他差远了。大将军才真是神鬼莫测。”
袁笑天看着我:“何以见得?”
我道:“你拿个沙盘,再拿根筷子过来。”
我用筷子在沙盘上划长江水线,再画吴州地势图:“你看,贺若弼的布兵到了这里;这是大将军的布兵,看看,象什么?象不象一条虫子钻进沙袋?这次贺帅要打镇江,非输掉不可。”
“贺帅一向善于从铜墙铁壁中找到突破口。”
“我们可以打个赌。”我尽量装成平静的口吻说,希望袁笑天没有看出我的真实想法。但他的眼睛更盯着沙盘,似乎兴趣非同一般。我暗暗叹息,只等他开口。
“我只看相,不打赌。也许你是对的。”袁笑天抬起头来笑,他的笑容真的很年轻。“不过天下的运势不因一两场战斗而改变,就如同长江之水不会因为暗礁阻拦就停止流动一样。”
我起身道:“我该回营了,也许他们已经把东西挖出来了。”
出门的时候,我又回头道:“谢谢你教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法子。”
第二十三章 谣言
我回到军营时,见士兵们三五成群的似在围观什么。围观的人群中有嬉笑声,也有劝告声,乱七八糟十分嘈杂。我一楞,就听见校场内的怒骂声。那声音是罗岭发出的,特别的恶毒和愤怒。一个士兵发现我回来,赶紧跑上来汇报道:“将军,好象是几个公子在和罗岭——”我驱马上前,见几个少爷兵压成一堆,口中正嬉笑着。我往人堆里抽了三鞭,喝道:“全部起来!”几个少爷兵被我的鞭子一打,都急忙站起身,罗岭也从地上的爬起来,他的上衣被撕得粉碎,眼中还有泪水。我问:“怎么回事情?”
少爷兵中有一个是谢悠宁,他漫不经心的笑道:“报告罗将军,我们怀疑他是混入军营的娘们,所以检查一下。”
罗岭大叫起来:“不是这样的,他们故意来羞辱我!”他的脸上还有挣扎的青痕。几个少爷兵都轻浮的笑起来。
我冷冷的问:“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谢悠宁一本正经的道:“报告将军,我们只检查了上半身。目前结论是,他是一个长得特别象娘们的家伙。”
我说:“好吧,罗岭,你把裤子脱了,给他们看看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罗岭面色一白,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见我神色不象开玩笑,他只得一边咕哝着岭南话,一边脱下裤子。我看着那几个少爷兵道:“看清楚了!”
几个人暧昧的交换着眼神,齐声道:“看清楚了!”
我当即下令:“来人,将他们四人拿下!胆敢诬陷本将军带女人入营,每人重责五鞭!”我转向罗岭道:“你是行刑人!”
四人已经被士兵按到行刑台上,听见我的话,谢悠宁大声道:“让他行刑!不公!”
我道:“抗拒军法,再加五鞭!”
罗岭已经兴高采烈的拿起鞭子,我吩咐老杜:“你监刑,不得多不得少!”老杜点点头,又悄声道:“真打啊?”我藐视的看了眼众人,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罗岭兴奋的到中军营汇报:“爷,行刑完毕!”我盯着他,他有点紧张。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多么奇异的一双眼睛,又胆怯又凶狠。我终于道:“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他搓着柔嫩的双手:“快满十三了。”
我道:“不要主动去招惹他们!你既然做了我的随从,很多时候不能再是小孩子的样子了。”
他突然愤怒起来:“是他们欺侮我!说我是卖屁股参军的!说我和爷——”他收声,我恍然大悟,这时才惊觉周仲安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我,岂容流言轻易击垮?如果我面对这群世家子的侮辱就动怒或者做出有违军纪的事情,岂不是显得我做贼心虚?
我起身,对罗岭道:“周大将军常说,清者自清。那等污秽之语你理睬来做什么?对了,搜查到了吗?”
罗岭沮丧的道:“没找到。整个军营都搜查完了,连根草都没放过,就是找不到。小的想想不甘心,就单独折回少爷们的营帐寻找,正好碰到谢三少,这才打起来的。”他吐了口唾沫:“他娘的,说我象娘们儿,我看他更象!”
我想了一会,道:“还有个地方只怕你没有想到搜查。”
“哪里?”
“我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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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春寒
我的前任,据说是个勇武好斗之士,唯一的缺陷就是好酒。后来在大将军攻占隋地胡墅时,因酒误事,被大将军砍了脑袋。但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还挖了一个酒窖。我无意中发现,并没有动这个废弃的酒窖什么脑筋。如今遍寻失物不得,我猜想多半被少爷兵们藏到那里了。我和老杜一干人来到酒窖时,老杜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这个瑶琴失踪得蹊跷,要说小胡人你想污了这些东西,我们也会相信的。”
我瞅了他一眼:“污了还能逃到哪里去么?”
他嘻嘻一笑:“北边那。”
失物找到后,我把新兵们集合到仓库前,让他们看着东西一一锁进库房。当封条贴上后,我对他们道:“我想过了,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保管最放心。你们都是聪明能干之辈,想必不会让自己的东西失窃。所以从今日起,守卫的士兵从你们五十人中选拔,轮流当值。”
少爷兵们楞了楞,嗡嗡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了。我又道:“前面你们的训练都比较简单,以水战为主,从明日起,你们将进行骑兵训练。你们当中的佼佼者会选入大将军亲自指挥的骑兵队。”
人群中有个粗粗的声音:“咱们大陈不是水战为首吗?”
我一看,是萧平,便道:“隋军攻打我们的时候可不管我们擅长什么。”
等到一切安排就绪,已经是夜幕降临。我独自坐在营帐当中,再次看那蜡丸中的纸条。已经读了很多次了,却看不出贺若弼想要我做什么。其中的含?##用廖薇龋踔量床怀鼍烤顾粗葱辛滴业娜挝瘛5侵教醯哪┒巳词呛厝翦龅姆 ?/p》这时有士兵来报,说大将军让我立即去将军府。我急忙上马驰往镇江城中。大将军在他的书房里,他的桌上铺着一张很大的地图,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沙盘。他似乎瞅了地图很久了,眼睛都有点红。
看见我进来,他点点头道:“贺若弼第二次和你联系了吗?”
我摇摇头,又补充道:“但是我已经猜到联系人了。”
他看看我:“不要太直接。学会隐晦,学会藏起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表现得太明显,贺若弼会怀疑的。何况只有一个出色的将军,方有资格把才华“货与帝王家”。”他沉吟了一会:“加紧训练骑兵,我准备杀杀贺若弼的锐气。他现在忙着和高颖争夺军中权柄,很需要镇江之战有突破口。杨素是倚重他的,但是还有杨谅、杨广和杨素争权。杨素如此急于贺若弼和你这样的无名小卒联系,应该也是这方面的原因。”
我问:“将军,您不问问训练公子们的事情?”
他瞥了我一眼:“那群家伙你如果都训练不好,你还做什么将军?何况,”他淡淡道:“他们不过是来争取一个封官的借口罢了。”
我没吭声。大将军不再解释,只是指着沙盘道:“我要打下吴州,你做水军左先锋。先把大船队北移靠近广陵。”他微微一笑:“让隋军知道,陈国的春天还有倒春寒。”
第二十五章 骑兵
初春的长江少有大雾的天气。如果我率领的水军想神不知鬼不觉北移到广陵附近,就需要有雾气的天气。长江北岸靠近广陵的地方,几乎天天发生着陈军与隋军的小规模战斗。但是对大陈来说,目前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广陵的隋军,而是吴州的隋军。前者毕竟还在长江北岸,后者却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腹地。更何况吴州距离入海口比较近,他们的军队可退可进,给镇江的威胁很大。
一日,我随着周罗喉巡视长江,他凝视着长江水,又弯腰捧起一捧江水,慢慢道:“快了,我估计半个月后就有一场春雾。对了,你的骑兵训练得怎么样?我可不希望你带着群傻小子到广陵送死。”
我赶紧道:“训练得还好。就是有些人娇生惯养,可能不大习惯这么高的强度。”
他嘴角一丝讽刺的笑容:“此刻严,是为了他日保他们性命。你不得有丝毫放松!”
“是!”我又忍不住羡慕的问:“将军,您是不是摸摸水,就知道天会怎么变?鱼群会怎么游?洄水最容易产生在哪里?”
他笑了笑:“我自小在长江边长大。这种熟悉感,怎么说呢,就象你能在野地里辨别野兽的脚印一样。”
我刚“哦”了一声。他又摇摇头:“不完全和你一样。这种感觉——”他的手指在水中温柔的轻划,倒象抚摩的不是长江水,而是女人的肌肤。“就象熟悉一个最爱的女子,熟悉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根发梢的喜怒哀乐。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肤的温暖与敏感……”
我的脸颊有点发烧。可是大将军的眼睛并没看我,他看的是江水,说的对象似乎也是江水。我不知道为什么怀疑他说的这个“最爱的女人”并不是那位高贵美丽的周夫人,而是另外一个女子,或许是白可儿。不,不会是白可儿,或许是另一个女人,只是我并没有见过而已。我有些同情周夫人,也许是因为她和阿蕊的眉眼有相似之处的缘故。啊,阿蕊,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如熟悉长江水一般熟悉她呢?
回到军营,我继续加速训练骑兵。骑兵训练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我只是要求他们要快,更快,最快!这些水兵们,尤其是新兵根本无法想象隋国的骑兵冲过来的恐怖景象,那是挟着雷霆之力,足以摧毁一切挡在他们前面的刀石、血肉。
我喜欢用鞭子,但鞭子不是抽打马匹,对我来说,马匹比兄弟还亲。因为它们在战场上就和你同为一体,你是英雄,马儿也是英雄;你是懦夫,连带还害了那些神驹的性命。我的鞭子只抽打懦夫。譬如那个在冲刺中从马匹上跌下来的家伙。
士兵们已经吵嚷成一团,有人在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