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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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村往事-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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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晓得我六哥伤得如何,他不说话,也不吃不喝,他紧闭双眼,躺在那里,拒绝任何人向他靠近。
  我娘请了医生来,医生要察看他的伤情,还没走近他的身,就被他抓伤了。
  你不能这样。我娘流着眼泪说,你得吃点东西,得吃药……
  我六哥把脑袋轻轻侧向一边。
  三天后,我六哥去世了。
  埋葬我六哥那天,发生了一件事。就在他的尸体刚被抬出门口的时候,玻璃猴子和他老婆扯着他家的豁嘴上门来了,他们齐刷刷地跪在门口,跪在我六哥的尸体前,通通地直磕头。我六哥被一张破篾席包裹着,他的脚露在外面,灰白灰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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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42
两年后,我们还清了所有的欠款。就在这一年,我大伯的肝炎复发。
  临终的时候,我大伯叫来我的堂哥们,让他们在他面前排成一排。我大哥是头,接着是我二哥,我二哥向我大哥靠了靠,我大哥往里挪挪脚;接着我二哥的是我三哥,我三哥向我二哥靠了靠,我二哥又往里挪了挪;接着我三哥的是我四哥,是我五哥。我五哥身边还宽余出个位儿……
  几年下来,我的堂兄们每个都壮得像那死去的大牯牛,一身腱子肉,透射着力量与鲜活。我大伯挨个看着他们,从我大哥开始,慢慢地看,像认字一样,像听故事一样,像品酒一样。最后,我大伯的眼睛落在了我五哥身旁的那个空缺上,他慢慢合上眼睛。泪水就像透明的虫子,从我大伯的眼窝里爬了出来,在他那沧桑的面容上蜿蜒前行。
  2005年11月24日初稿于豫·颍河
  2006年10月29日完稿于川·爱城
  

肉米 1(1)
接到萧树的电话我正在打针,脱了半边裤子在那里等着,屁股都凉了,那护士还没把针头准备好。
  前两天给我打针的那个矮胖护士不在,我松了口气,这女人好像跟我有杀父之仇,眼睛阴冷,下手又狠又重,看见她我就气短心虚冒冷汗。今天到医院,接待我的是一个模样俊俏的中年护士,我以为会很轻松,因为她在给我擦拭消毒药水,涂抹得很轻柔。但是这女人下手竟然比上一个还重,拔针的时候好像还在里面搅动了两下,疼得我龇着牙直吸凉气。
  疼啊?那护士问。
  当时我只顾着疼去了,没有听出来她的话语里原来还包含着其他的意思,使劲点点头。
  晓得疼,就要晓得学好,自爱一点,要是病得绝了,比如艾滋,打多疼的针都没得救!
  我差点没气得翻白眼,正要跟她理论——哪里有这么对待病人的啊?这时候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萧树的,于是慌忙提了裤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
  门外阳光灿烂。
  我说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催欠款?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萧树笑起来,就你那贱命?是不是又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躺着?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差点就躺下了,护士的床上!
  护士?你小子玩制服诱惑啊?萧树说。
  我说我刚才正打针。
  你怎么了?萧树问。
  我说我病了。
  什么病?不会是感染了HIV吧!萧树问。
  感冒!我说。
  萧树回来了。萧树是爱城人,原来在宣传部工作,曾经是我的顶头上司,也写小说,比我出道早,后来突然不写了,去广州开了家出版公司。
  我和萧树的关系,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他是我和袁紫衣的介绍人。让我感到蹊跷的是他离开爱城后不久,袁紫衣也离开了爱城,而且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有朋友说在广州见过萧树,也见过袁紫衣,他们在一起。我不相信那是真的,但是却跟走火入魔似的老要往那些方面去想。于是悄然去了广州,见着了萧树。那天晚上萧树设宴招待我,作陪的都是他公司的下属。喝着喝着我就喝高了,然后不知道怎么跟他打了起来。第二天清醒过来后,我才断断续续回忆起我好像跟他追问了袁紫衣,还说是他拐走了袁紫衣,袁紫衣和我离婚,全是他搞的鬼。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闹腾得多丢脸。萧树是我在大学时候就认识的朋友,先是书信往来,然后见了两次面。毕业分配的时候,他建议我回爱城,工作任我选择,当时有电视台、文化馆和他所在的宣传部三个单位,我进了宣传部。
  我对那天晚上的闹腾有些后悔,记得那天晚上萧树还给我安排了个小姐……说句实话,袁紫衣之所以离开我,多半应归责于我……按照袁紫衣的话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从那以后,萧树就没再理会我,一直到去年,他突然打电话问我写的中短篇多不多,我说有一些,他说如果你瞧得起我,就让我给你出一个集子吧,首印五千册。我当时沉吟了一下,说一万。萧树没假思索就答应了。
  就这样,我和萧树又恢复了以往的情谊。我不知道是谁给他做了思想工作,还是他突然脑子显了灵光,原谅了我。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将爱城的土特产收罗了一些给他邮寄过去。
  今年过年的时候萧树回来了一趟,说我那集子让他亏大了,书基本上都还压在人家印刷厂的库房里。
  又见到萧树,这家伙竟然比过年回来的时候显得更年轻,活力四射似的。
  男人得感冒,多半因为邪火上浮,最有效的办法也就是打针。萧树说。
  我看着他,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但是不应该是别人给你打。萧树眨眨眼,说,而是你给别人打,打肉针!
  开春以来我就没有过好心情,在爱城,我料定可能再没谁像我这么倒霉的了。
  

肉米 1(2)
先是一个品相不错的女人大老远地来找到我,目的似乎很简单——让我写写她的故事。她讲了她的悲惨遭遇,所谓悲惨遭遇,不过是自家丈夫对她的始乱终弃。她说那个男人开始怎么怎么展开鲜花与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强大的攻势,但是没想自从得到自己的爱情与金钱过后,他竟然到处搞起女人来,而且是老少不论,大小通吃。我问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说她已经离开了那个男人。那一夜我们在外面喝了很多酒,鬼使神差我竟然把她带回了家,又接着喝酒,一边喝,一边接着听她讲那故事的续集。她的语言拉杂,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声音嘶哑,但是我却虚伪地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脑子里想着故事完了以后的事。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的故事讲完了,目光撩人地看着我。我们的故事开始了。
  当我第二天起来,她在打扫卫生,锅里熬着稀粥,洗衣机里洗着衣服,她捆着围裙,红润的脸上荡漾着微笑,精神旺盛的样子。就这样,她俨然成了我的主妇。就在我准备把她带回秦村给我年迈的曾祖父、祖父、祖母以及父母看看的时候,她却突然失踪了。失踪的还有我家里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几幅名家字画,几样古玩。我没有报案,也没有去寻找,我干脆连想都不要想她了。
  没过多久,我又认识了一个叫李梅的女人,见面第三个晚上,我们没喝酒,没跳舞,甚至没有怎么彼此挑逗,很清醒地就上了床。三个月后李梅打电话告诉我,她说她怀孕了。我笑了。因为我清醒地记得,那天晚上我是用了套的。李梅破口大骂我混蛋。一个月后,我从武汉参加一个笔会回来,刚到家门口,就被几个男人堵住了。李梅从墙角边转悠出来,嘴角挂着愤怒的冷笑。我被揍了一顿,三天没有出门,而且我还打下了一张两万块钱的欠条,欠条上面写着“我因做生意亏本,特向李梅借款20000元,大写两万元,保证在七月一日前还清。安子。2004年4月1日”。
  这事我也没有报案,认栽了也不愿意再进派出所,即便是进去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是冤枉的。因为召妓,我被他们抓住了两次,由于我在爱城算是有点名气,他们对我也还算客气。他们说,你们这些搞文学的,不是叫骚人吗?找找小姐是很正常的。我说既然正常,你们为什么还要抓我呢?他们说,你把罚款交了,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此后李梅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跟我要钱,说我要是不给,她可能还会采取比上次更过激的手段。我给萧树打了电话,要他借给我两万元钱。萧树想了想说行,但是要我告诉他我怎么还,什么时候还。我语塞了。萧树说,你帮我写一部畅销书吧。我答应了,说三个月后交稿。
  李梅来拿钱的那天,我把两万元钱递给她的时候,她只拿了一半,另外一半拍在我手里。我傻住了,抬眼看李梅。李梅流着泪,喑哑着嗓子说,那孩子真他妈的是你的。
  我一手拿着李梅给我的欠条,一手拿着一叠钱,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后好久,才清醒过来。那天晚上我一边喝酒一边抽自己的耳光,清脆的耳光声把伺候我的小姐吓得花容失色,不敢靠近。后来老板大着胆子过来问兄弟怎么了,我说我家里刚死了人。
  随后,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我患了隐疾,就是性病,生殖器上面长满了米粒一样的东西,我知道那是尖锐湿疣。这是那次武汉笔会,一个写小说的女人给我的,她不仅给了我,我琢磨着,她可能还给了另外几个,其中有两个搞评论的,还有一个是杂志社的副主编,秃头,五十多岁。那些天,这婊子就像一个疯狂的推销者似的,到处跟人上床,散布她的尖锐湿疣。我先没有去看医生,自己吃了些药,但是没办法,愈演愈烈,迫不得已去了一家小诊所,那个瘦猴似的老头煞有介事地把我那活儿拨弄了许久,说了一句让人想起来就胆战心惊却又哭笑不得的话,他说,你再晚点来,怕就只有割掉了。吃了那个瘦猴老头的“祖传秘制”一段时间后,毫无效果。我只得去了距离爱城一百多公里的某城某医院。医生是个中年人,长得很严肃,他没给我开处方,让我先去吃饭,中午再来,他利用休息时间给我治疗。中午我去了,他把我带进一间小屋子,然后闩上门,要我脱了裤子,躺到一张小床上,他开始用什么微波给我烧。后来他跟我要了五百块钱,揣进他的腰包。那天中午他的手术进行得仓促潦草,完全心不在焉,医德医风一点也没体现。手术完了,我看了我的那活儿,天啦,他给我烧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不忍目睹了。我庆幸没出什么大的问题,因为第二天晚上,尽管在重症中,这活儿依然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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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米 1(3)
治疗尖锐湿疣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我不停地打针吃药,谢绝了一切社交活动,因为我惧怕喝酒,酒会让那些消失了的米粒重返回来,我受够了无法做爱的痛苦。我想尽快好起来。
  车上,萧树问起我的那本畅销书的事。我把和那个品相不错的女人以及与李梅的事情跟他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我今年尤其这段时间的身体很差,老病,老吃药打针。最后我说,我混到都跟你借钱的分上了,你说我还写得出什么东西啊?
  妈的,你运气怎么这么背啊!萧树听完后感叹说。
  我说是啊,鬼知道呢!
  萧树说,爱城不是有个王半仙吗?找他看看去,看看晦气什么时候到头。
  我说,我早就想要去了,可是怕那不过是蒙人的。
  萧树说,我离开爱城的时候就去找过他,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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