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暮静静的看着,轻声道:“被夕阳照到,红的像血。”
他说完,那柔嫩的花瓣顿时就变得有些诡异与凄凉。
南柯干笑:“不会啊,挺好看的。”
李思暮忽然侧头:“你为什么回来照顾我?”
南柯答不出。
李思暮笑容浅淡:“不要觉得我很可怜,生死之事,又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南柯赶忙道:“我不是可怜你。”
李思暮又看向花,表情平静的过分。
南柯倔强的说:“我真的不是在可怜你,从前我离你太遥远,可是忽然知道你要承担这样的坎坷,我的心又很痛,想起从前你的那些笑容,我就很很想哭,我不愿意失去你,我也舍不得失去你。。。这叫做可怜吗?”
听到这席话,李思暮的眼底忽然有些了璀璨的神采,可是片刻之后,又转为更浓的悲哀。
他起身说:“我有些累了,要去休息。”
说完便慢慢的回了寝室。
南柯呆立原地,有些诧异自己刚才的那番话。
又有些吃惊,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想的。
她的目光落在一朵蔷薇花上,凝视着它那在风中摇曳的红。
很多往事涌上心头,不禁闭目蹙眉。
剧烈的咳声令人心惊。
李寻欢坐在床前痛苦的看着兄长,却无能为力。
在此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是个无能为力的弱者。
李思暮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虚弱的靠在床上笑道:“没事儿,我习惯了。”
李寻欢侧头不忍再看,轻声说:“哥,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明白。”李思暮平静回答:“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情。”
李寻欢问:“什么?”
李思暮回答道:“把南柯带走。”
李寻欢不语。
李思暮轻笑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以为我会开心么?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反倒很痛苦。。。人生七苦我足足占了五样,真是可叹。”
生,病,死,爱别离,求不得。
原来,这几个字,就是他短短的一生。
李寻欢失神的回答:“可是南柯,又怎么会听别人的决定呢?”
李思暮道:“你说她会听的。”
李寻欢苦笑:“你以为我没说过吗?”
李思暮看着他。
李寻欢又接着反问:“你以为她真的只是因为怜悯和内疚吗?”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呼吸。
李寻欢终于笑:“南柯只会因为她愿意才会做,其他什么都不会起作用,看来这点,你不如我了解她。”
李思暮没有说话,他没来由的紧张,又没来由的迷茫。
李寻欢有许多情绪只能关在心房,他无奈浅笑,拍了拍李思暮的手背道:“与其这样拒绝,还不如试着对她好一点,也对自己好一点。”
李思暮摇头。
李寻欢又说:“其实南柯值得,你。。。也值得。”
值得爱,也值得被爱。
56—59章
天还未亮,似乎只有屋檐角落那蒙蒙的光。
如此安静的时刻,鸟雀尚未苏醒,李园的角落里也只有些隐隐的响动。
而南柯却已经起床梳洗完毕,站在院子里细心的熬药。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做这种事情了,所以那纤瘦可爱的背影不但没有丝毫疲惫,反倒有种带着愉悦的生机。
淡绿的裙子在晨风中飘起,也像是头顶那初夏的绿叶般盎然。
药罐飘出薄烟袅袅,透着清苦的气息。
可正在入神之际,她身后却忽然有些声响。
南柯回首,见李思暮站在门口不由有些诧异:“大少爷,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休息一会儿。”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蓝衣,内衫却洁白如云,美丽的黑发随意地披散下来,不仅不显得凌乱,看起来反而更加温柔优雅。
李思暮轻声回答道:“我睡不着,想出去散散心。”
南柯擦了擦沾着水的手,笑道:“好啊,喝了药我就陪你去,你想去哪里?”
李思暮微笑:“哪里都好,你呢?”
南柯茫然地摇摇头。
李思暮又道:“那你就随我走吧。”
高高的水阁之上,纱帘轻舞,琴韵飘动。
南柯呆呆的坐在旁边听着李思暮修长的手指弹出那般美妙的曲子,仿佛那周身的荷都要为之动容,开出那亭亭净直的花了。
纯透的阳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
大约在这样美好的景致中,时光也不再忍心停留。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南柯才惊喜的说:“大少爷古琴弹得真好,我从来不知道。”
李思暮抬头笑了笑:“你不用这样称呼我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南柯却闭着嘴没有改口。
李思暮也不强求,侧首看着这园子里的水池走神。
南柯问:“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李思暮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因为这《凤求凰》,听懂听不懂,都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
他只是微弯着眼眸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我可以叫他们上些菜来。”
在这豪华的会馆里,南柯对一切都很好奇。
从前李寻欢不喜欢这富人留恋之地,她自然也没见过,只是今日此处的清幽仿佛如桃源的遗世独立,却也使金钱显得不那么可憎了。
她摇了摇头:“不用,我回家去吃。”
李思暮淡笑,朝着远处待侍的姑娘打了个手势,那姑娘便听话的取菜去了。
没有多久功夫,南柯见也没见过的漂亮食物就放满了桌子,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李思暮给她配好筷说:“吃吧。”
南柯不喜欢与人客气,她见买都买了,便赶快忍不住低头吃了起来。
这种对待食物的认真,还和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简单。
李思暮没有胃口,坐在对面安静凝视,过了很久才道:“有时候我很想看看,你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南柯不在乎的嘟囔:“还不是这个样子。”
李思暮摇摇头:“你长大了,一定很美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笑起来就能露出两个酒窝。。。”
他的语调是那样温柔,在这一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感情。
南柯不是迟钝的人,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筷子还衔在嘴边。
李思暮又笑,摸摸她的头说:“吃吧。”
这样的动作,却又和兄长没什么两样。
南柯只觉得自己的内有某个部位,很酸,很疼。
却说也说不出来。
一卷书,半盏茶。
这样的夜晚是否太过于冷淡。
而在李寻欢的心里,却仍旧嫌着窗外吵闹的虫鸣。
他很需要安静的环境,似乎会觉得如果耳畔没有吵杂的事物,那心也会跟着安静下来。
又或许,他是太怕静了。
这空荡的冷香小筑,这空荡的隔壁房间。
似乎有点物是人非的改变。
李寻欢并不自怜,他甚至厌恶自己丑陋的嫉妒之心。
但我们对于可怕的嫉妒,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表哥,你怎么又待在这里?”
林诗音忽然推门,关心的走近问道。
李寻欢恍然间回神,对于没听到她的脚步声有些暗惊:“恩。。。白日太累,看书休息片刻。”
林诗音温柔的帮他捶着肩膀:“那就不要看书,越看越累。”
李寻欢微笑,英俊的脸越发透露出清冷的气质。
林诗音又问:“不知道大表哥的身体好些了没有,南柯陪在他身边,想必他会开心一些吧。”
不料李寻欢忽然挪开她的手,抬头问道:“是不是你和南柯说了什么,她才会。。。”
林诗音打断他:“我没有说假话。”
李寻欢的态度微微的变了:“你不该说任何话。”
林诗音文静的脸上出现丝伤心,她沉默了许久才问:“南柯对你而言,真的是朋友吗?”
李寻欢道:“你想说什么?”
林诗音轻声说:“为什么我觉得你。。。你的这种占有心,不是对朋友那般简单。”
李寻欢回答:“你不懂朋友对我来说是什么。”
林诗音苦笑道:“我没见过什么事情,我甚至很多年没出李园,我不懂的事情真的很多,但我至少懂得。。。”
她不是个犀利的人,也说不出犀利的话。
在还没惹怒李寻欢之前,林诗音忽而难过的改口:“如果你也喜欢南柯,我。。。可以接受的,表哥,只要你不离开我。”
李寻欢重新看向自己的书:“你想得太多了。”
林诗音明白男人最恨被追问,也没有这个勇气去追问。
微微的叹息,她转身就走了出去。
午后,南柯伺候着李思暮休息之后,便困困的坐在门外的藤椅上面休息。
反正天气已经转暖,她也不怕着凉生病。
似乎一日之内这个时间是最安静的,鸟雀虫蛾,也都会躲起来小憩一番。
可正当她昏昏欲睡之际,脸却忽然被人捏了一下。
南柯朦胧的睁开眼看清来者,有点意外的起身:“哥哥,你回家了?”
李寻欢已经换成了平日穿的便装,笑了笑说:“今日没什么事情,我便请了假回来。”
南柯奇怪:“今天李园有什么活动吗?”
李寻欢回答:“不,只是今晚京城有夏季的灯会,等傍晚时我带你出去吃了饭,在一起去看好不好。”
南柯知道林诗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个性,倒是没客气,只是犹豫道:“那大少爷他怎么办?”
李寻欢无奈笑道:“会有人伺候他的,没几个时辰我们就回来了。”
南柯这才高兴的点头:“好啊,那我去。”
李寻欢微笑:“我先去陪我娘了,等阵子再来找你。”
“大少爷,一会儿我出去看灯,你记得吃饭喝药。”
正在泡茶的南柯听到李思暮起床的声音,便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
李思暮温和点头,而后看着她问:“你就这么出去?”
南柯低头看了看自己常年不离身的短打小衫,虽没有女孩子家的飘逸,倒也不在乎的笑:“这样比较方便,哈哈。”
李思暮问道:“为何你从不穿我给你的衣服?”
南柯为难的回答:“那些呀。。。都是林小姐的调子,我可穿不起来。”
李思暮笑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别对自己这么马虎,快换好衣服再看灯去。”
南柯摇头:“我不想。”
李思暮劝她还是不费功夫的,只是轻声道:“你和寻欢出去,难免会遇见他的同僚,你穿的体面点,我们李园就体面点,懂吗?”
南柯果然皱眉想了想,而后说:“那好吧。。。”
而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一袭淡桔色的丝裙,绣上高雅的暗花,趁着南柯已经开始变得修长优美的身材,终于有了些女人独特的美。
她别扭的拉了拉裙摆,不好意思道:“我有点不会走路了。”
李思暮微笑:“很好看,你过来。”
南柯听话的走过去,被他按在椅子上,而后便傻傻的任李思暮帮自己梳好长发,插好珠花。
再抬头,镜中的少女竟也是明眸皓齿,如初夏净空。
李思暮笑了笑:“李家有女初长成。”
南柯尴尬道:“哎呀。。。”
她还没说完,就有侍女进来禀报:“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李思暮拍了拍南柯的肩:“去吧。”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