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侠士,能够像他一样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必然值得敬佩。
只不过没想到出身官宦世家又这样年轻的李寻欢,竟然是沈浪的徒弟。
难怪只用一把小小的飞刀,就能置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于死地。
不同于惊讶的旁人,李寻欢的态度竟然有些隐约的强硬:“我学武功,不关爹娘的事,也不关你的事。”
始终端坐的林诗音见气氛变得尴尬,忙解围道:“大表哥,二表哥,北京城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两位少爷还是面色不佳,却也勉强回答了她。
倒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南柯再次旧话重提道:“大少爷,他是为了救我才惹下麻烦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李思暮叹息:“我不是怪你们,哎…只是江湖会给李园带来很多危险,我们本不是江湖中人,何必要自掘坟墓呢?”
南柯不懂他这话从何说起,只是小脸上也露出了隐约的担忧之色。
见状李寻欢反倒露出他惯有的微笑,毫不避嫌的捏了下南柯的脸道:“小孩子,哪用得着你杞人忧天?”
南柯想说我不是杞人忧天,我只是担心朋友的安危。
谁也不想给朋友带来灾难。
可她没开口,因为南柯始终不知道,他们究竟还算不算得上朋友。
12—13章
年关前的北京城格外的热闹,街上尽是熙熙攘攘的南北客。
做灯笼的艺人身边五颜六色的绚烂,小吃摊位远远就能看到热气腾腾。
这种北方的年景无忧无虑的欣赏起来,又怎么能不让两个南方来的女孩子兴致愉悦?
可惜南柯知道自己与高贵的小姐有着根本的不同,她不敢像林诗音那样随便拿起一个小玩意就可以买,对于去哪里吃饭要什么礼物,也无从置喙。
能够让李寻欢不为难的唯一方法,就是显得对一切都不敢兴趣。
“南柯,你想吃什么?”
关切的询问打断了这位小姑娘的走思,她抬头对视上李寻欢的双眼,想了想才说:“米饭…”
在一旁的林诗音顿时就挡住脸微笑,而后很善意的对店家道:“姨娘说北京的甜点也很好,就来几样甜点吧,小孩子都喜欢吃。”
她分明比南柯大不了几岁,但已隐约有了女性的绰约,若是站在南柯旁边,足足要高了一个头去。
其实南柯喜欢的是母亲做的三丝敲鱼,在很小的时候家境还算小康,每逢寒冷的冬天她都能喝到那乳白色热气腾腾的美味。
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正楞着的时候,忽然间一块白白软软的糕点放在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南柯抬头,竟然是大少爷夹给她的,还笑道:“这个孩子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像个小娃娃。”
李寻欢没吭声。
南柯局促的说了声谢谢,便低着头吃起来。
因为太不自在,根本就尝不清什么味道。
对于这善良而又遥远的一家人,她忽然间感觉自己的感激是种很空洞的东西。
空洞的带了十足的距离。
等到他们一行人从酒楼出来,天色已微微显得暗了。
李思暮走在前面,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忽然看到熟人,拉住弟弟便近前打招呼。
两个女孩子无事做,只得等在一边。
林诗音缕着被风吹起的长发,忽然轻声问道:“你叫南柯是吗?”
南柯点点头,看向她美丽的脸。
在寒风中林诗音的皮肤依旧光洁无瑕,神态像极了梅花,既美好,又隐隐的孤高。
这让小小的南柯有些自惭形秽。
林诗音看到街对面有买糖葫芦的,红色的果子裹着糖晶莹可爱,便抬起手笑说:“去买两个回来,你一个,我一个,表哥们不会吃的。”
南柯装着蓝姐姐给的银子,点点头便跑了过去。
不料此时原本就行人未退,竟有从北边跑来几个骑着马的黑衣锦衣卫。
伴着大家的惊呼,南柯不留神就被撞倒,手腕生生的滑在石路上,而后便感觉腿部传来阵阵生疼。
本在与人交谈的李寻欢闻声回首,无意识的皱起眉头。
他的手同时被哥哥握住,李思暮说:“不要惹宫里的人。”
说完就冲过去抱起疼得蜷缩在那里的南柯。
林诗音也被这皇城中的骚乱吓坏了,跟着李寻欢满脸不安的过去道:“怎么会这样…她还好吗?”
南柯满脸冷汗,吃力的摇了摇头。
李思暮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她的背说:“不怕,回家就去请大夫。”
没想到李寻欢却带了丝怒气似的,忽然从他怀里抢过小姑娘,话都没说就飞快的上了车。
“这是怎么搞的,哎…快泡泡凉水,然后把药敷上。”
晚上蓝漪忙前忙后的照顾着南柯,边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南柯疼得坐在自己的窗前,小声道:“我没看好路…”
蓝漪没想到这个孩子有这么坚强,给她端好水,才慢慢的站起身来轻声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们做下人的,永远不要责怪主人,想林小姐那样体谅人的,还特意给你送来药,已经很好了。”
南柯深深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推开。
李寻欢挺着背站在外面沉默了会儿,才走进来对蓝漪说:“你先出去。”
蓝漪答应着,屋子里很快就陷入寂静。
南柯见他脸色不佳,想了想才道:“哥哥…你不要生气,那些锦衣卫本来就是那样的,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谁也没办法把它弄公平呀…。”
李寻欢沉默片刻,才缓和了面色,坐到床边说:“我并无意让你来我家做下人,明天,我把你送到我一个朋友那去,他会把你当女儿一样照顾,不会再让你受这些委屈。”
此话一出,南柯犹如受了晴天霹雳,傻呆呆的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艰难微笑:“今天你受了伤,让我很愧疚。”
南柯低下头问:“哥哥,我们还是朋友吗…”
李寻欢说:“当然。”
南柯道:“既然这样,林小姐是你的表妹,我替她做点事有什么不可以呢…”
李寻欢没说话。
南柯怯怯的拉住他的衣袖:“哥哥…我不想走…”
李寻欢有些苦闷的说:“可是我娘她…”
南柯摇摇头,坚定地说:“能呆在朋友身边,就是很幸福的事,在这个世上,除了哥哥你,我一个朋友也没有。”
闻言李寻欢看了看这个单薄的孩子,好半天才笑出来。
南柯又低下头:“还有…我也愿意像蓝姐姐一样照顾你们,帮助大家做点事情,这没有什么,哥哥你不是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吗,那随便一些家事和苦寒还差的远呢,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吧。”
李寻欢握住她的手道:“你这样想,那我就不担心了,但是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可以帮助你。”
南柯抬起头,浅浅的笑出来,露出小小的酒窝:“我也是。”
他们这样,并不是江湖的两肋插刀,也不是文人的知心知意,算不上患难与共,甚至还显得有些陌生。
但如此简单的友情,也是最纯粹的友情。
谁能说它不是最宝贵的友情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时光是最容易失去的东西,短短的四年,不经意间便已置身后。
眼前,依然是美丽的李园,依然是冷香小筑,依然是冷香小筑下迎风而立的寒梅。
而人也依旧是那些人。
所以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呢?
除夕刚过,正是京城中走亲访友的日子。
李尚书为朝中重臣,他的家自然少不了熙熙攘攘的客人。
但越过那热闹的前院和大厅,再往后走,却也有着意外的静谧。
将将落下的薄雪在石路上,踩着会发出松软的响声。
李思暮去年刚刚回京为官,陪着父母和长辈在前屋聊了一下午,等来到后院时,阳光已然稀薄了许多。
他的身体依旧文弱,甚至因为疲惫而更加消瘦。
走在风中,看起来是那样单薄。
因为会试的临近,李寻欢被父亲关在房里念书,已经有好几天没露面了。
身为哥哥,自然有些担心。
李思暮走至楼下,还未叫门,却看到一抹淡绿的影子,露在屋外的廊阁旁。
近处一看,竟是抱着诗经沉睡的南柯。
这个孩子总像是不怕冷似的,即便在如此深冬,也能在雪地中等待整天。
就连这独自看书打发时间,也会在冰雪里静坐。
其实叫她孩子已经不那么合适了。
正值豆蔻年华,她原来那娃娃般的脸已经出现了尖俏的轮廓,南方人特有的细致肌肤仿佛雪花的纯白,散落的黑发却犹如墨玉,漆黑光亮。
只是文静的眉眼之于女孩子来说,却显得太冷淡太素净,就连薄唇也没什么颜色。
就这样在冰天雪地中靠着柱子浅睡,也几乎像是要融入冰雪了似的。
李思暮拿下自己的披风,想给她带来些温暖,却不料惊醒了敏感的南柯。
她慢慢睁开已有显深邃的眼眸,而后面上又略过丝不安,起身道:“大少爷好。”
李思暮收回了拿着披风的手,微笑:“寻欢呢?”
南柯立刻说:“他…他正在睡觉。”
李思暮点头,便要往里走:“我去看看。”
南柯眨了眨眼睛,又拦住他说:“大少爷,这书我有些看不明白,什么叫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说完便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
李思暮已不知是第几次被这个小丫头缠住,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耐心的拿过书道:“意思是我的内心忧伤,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此文把人生比做浮游,要追溯到…”
正说着,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身白衣的李寻欢站在那若无其事的问:“哥,你来了?”
他的容颜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的可爱,星眸剑眉,甚至比哥哥还要英气几分,也多了几分隐约的不羁和洒脱。
南柯朝着他窃笑,而后抢过书说:“我去看看晚餐好了没?”
说完就顺着小路朝厨房轻快的走去。
李思暮抬头轻咳了几声,边往屋内进边说:“会考临近,你不要整天出去闲逛,教着南柯骗人。”
李寻欢没回答,只是笑着上了楼。
一缕清茶静静注入杯中,在陶瓷的衬托下清澈透亮。
李寻欢坐在哥哥旁边说道:“不用这么担心我,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要紧。”
“你若能高中状元,我的病自然就好了。”李思暮轻皱眉头:“咱们家六位进士,最高只中过探花,你也知道,这是爹和我的遗憾,这以后的希望,全在你的身上。”
自小类似的话李寻欢已经听了是无数次了,他甚至已经懒得争辩,只淡淡道:“我尽力。”
李思暮诚恳的看着他:“寻欢,你天资过人,如果能够收起孩子心性,前途无量,可如若不加节制,这不仅是你的灾难,也是我们李家的灾难,你明白吗?”
李寻欢抬眸问道:“我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吗?”
李思暮无奈的笑说:“你所做的,在你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李寻欢问:“那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对?”
李思暮的面上有些忧郁:“我始终不赞成你习武,难道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