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枫闻言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他真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师父口中,所以乍闻之下,也有些傻了。
秦桐话一出口,二次腾身,错臂扬手,叱了声:“着!”
这一次他是用的平日和江海枫互相研究的“一掌三星”的打法,三粒“五芒珠”成品字形,直奔对方眉心、两肋三处大穴射到。
江海枫一时失神,竟险为所伤!
等到暗器已奔到身前他才霍地发觉,冷笑道:“凭你也配!”
身形倏地向左一闪,右掌用近日始练成的内功“二伏手”,向外一挥,只听得“叮”
的一声,三枚五芒珠已尽数被激向一边的岩石之上!
秦桐见他竟能以掌风把暗器打落,不由大吃一惊!
他怔了一下,身形倏地拔起,冷笑道:“先容你多活些时候再说!”
江海枫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走未免太便宜了吧!”
人随声起,如同蝙蝠一般地一个抢扑,已到了秦桐身后。他虽不愿就此下重手伤了他,可是也想略施薄惩,以泄心中之恨!
他口中叱了声:“打!”
右掌指尖向上一扬,以四成掌力向外一吐,只想把他打倒也就算了。
可是他却太小看秦桐了,这四年来,秦桐在武技上也下了极大的苦功,成就并不很低。
江海枫掌力方才一吐,秦桐已猛地一个“黄龙转尾”,刷一声把身子转了过来,右手虎口平张着,直向江海枫手腕上的脉门捺来。
这一手功夫看来虽是平淡无奇,海枫却不愿叫他碰着了自己,他右足向侧边一滑,掌力随即撤回。
秦桐自知功力不及海枫甚远,当然不愿意恋战。
即刻他掌式向后一撤,身形蓦地又拔了起来,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道:“现在算我怕你就是了。”
可是江海枫虽不打算伤他,却决心要给以惩处,他用鼻子哼了一声道:“秦桐,你先别走!”
人随声起,如同星丸跳掷似的,一起一落,又已赶到秦桐身后。
这一次秦桐也有些怒了!
他猛地又是一个转身,右手向后一挥,只听得“嗤”一声,一枚五芒珠,又向江海枫眉心打来!
江海枫以梭形的掌式向外一推,内力就势发出,“呼”一声,那枚五芒珠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旋即滚落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江海枫的身子,随之如同猿猴似地一跃而起,快同电闪星驰,只一闪就又到了秦桐身后。
只见他双掌猛然向外搭出,用“大力金刚掌”力,一抖双腕,已经按在了秦桐的一双肩骨之上。
秦桐再想回身已经晚了,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吃惊地道:“你……你要怎么样?”
江海枫一声冷笑道:“无耻的东西,给我滚!”
他口中这么说着,两掌向外一抖,秦桐虽是运足了功力在双腿之上;可是仍然向前一连冲了好几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还算他动作机敏,当时两掌一按地面,身子就又跃了起来。可是尽管如此,地上的小石头子儿,也把他一双膝盖给擦破了。
他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身形倏起倏落地一路纵跃而去,海枫哈哈大笑道:“秦桐,这一次便宜你,你要好自为之!”
回答的是一声冷峻笑声。
江海枫立在峭壁之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些淤积在内心的悲愤、失望和伤心的情绪,似乎都为海风吹散了。
他想:这一切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师父竟会如此绝情,尤其秦桐……
可是这一切,并不能影响自己的存在,他想:“我一定要好好地干下去,我要他们对我刮目相看,师父他老人家,总有觉悟的一天,可是现在……”
他冷冷一笑道:“我必定是要走了,这里已无可留恋,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于是他慢慢地步下了岩头,转过了那座石峰,天风更大了。
在这沉沉的黑夜里,他看见一盏小小的红灯,在海波中摇晃着,随即长啸了一声,整个身子蓦地直向涧下落去。
席丝丝正等得不耐,她以双桨压波,不时地左顾右盼着,心想:他别是忘记了吧?
要不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忖念间,忽觉小船微微向前一低,像是被一个急浪打了一下。
席丝丝急扳双桨,把小船定住。
她叹息了一声,皱着眉毛道:“死鬼,还不来,等死人了!”
这句话,她说的声音很大,说完后并抬头看了看那座高峰,心想:这么高,他怎么下来呢?
方自这么想着,却忽听背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姑娘,可以走了!”
席丝丝闻声吃了一惊,猛地转过身子,只见江海枫不知何时,已安闲地坐在船上了。
她不由脸一红道:“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海枫的心情很沉重,他的脸,和以前一样的,仍然不带一些笑容。
闻言后,他冷冷地道:“才来不久,我们走吧!”
席丝丝见他这么冷漠的样子,心中就猜到,他必定是碰上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当下一面把小船向前摇去,一面回头问道:“敌人来了没有?”
海枫点了点头,剑眉紧颦,席丝丝又问:“你把他们怎样了?”
海枫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气地道:“你不必多问,这不关你什么事!”
席丝丝嘟了一下嘴,道:“我们往哪里去呢?天还未明呢!”
说着仰头看了一下,东方已有了一些灰白的颜色,江海枫冷冷一笑道:“我也没有一定的去处!”
席丝丝怔了一下!
江海枫望着她又继续道:“在这个海岛上,我已住了十年之久,十年前,我是住在故乡襄阳隆中。”
席丝丝摸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道:“我知道,襄阳是在四川吧?”
江海枫淡然一笑道:“错了,是在湖北!距离四川也不太远就是了。”
席丝丝脸一红,窘笑道:“我地理不太熟,你别笑我!”
江海枫又微微地笑了一下,随即游目海上,席丝丝在他这两次的微笑里,更深深地相信,他并不是一个十分冷酷的人。
她明白像他这种奇人,必有他特殊的性格,她不禁忖思,如果他的性格能变得温和一点那该多好!
江海枫向海上望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席丝丝正凝看他,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你如此看我作什么?”
席丝丝抿嘴笑了一下道:“我看你是一个很怪的人,你的头发一直是这么长吗?”
江海枫双手把散发束向颈后,摇了摇头道:“以前不是!”
席丝丝道:“现在男人都留着很长的辫子,你这个样子也……”
才言到此,江海枫剑眉一挑道:“那是鞑子的玩意儿,大汉子孙,岂屑为之!”
席丝丝翻了一下眸子道:“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个样子呀,如果你一个人例外,恐怕会有麻烦的!”
江海枫冷然地摇了摇头,席丝丝知道他个性倔强,自己如再多说,必然更要惹他不悦,便不再多言,改问道:“我们现在是去襄阳么?”
江海枫摇了一下头,他目光注视着这个天真的姑娘,徐徐道:“我此行无一定去处,只是想在江湖上走走。你知道,十年来我一直住在这座孤岛上,现在有些静极思动了!”
说到后来,他那朗星似的一双瞳子里,灼出了两股奇光,衬着他那魁伟的身材,看来真像是一个盖世的大英雄!
席丝丝不知怎么,望着他,只觉得有一种令自己肃然起敬的感觉。
她一面划着船,一面微笑道:“你的本事我是见过的,到了中原以后,我看谁也打不过你!”
江海枫淡然道:“姑娘你错了,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比我强的人多的是!”
席丝丝张大了眸子道:“天啊,本事再要比你大,岂不成了神仙了?”
江海枫微微一笑,觉得她天真无邪很有趣,就点了点头道:“姑娘,此行中原各省,我可以说是人生地陌,你愿意陪我一程么?”
席丝丝扬了一下秀眉道:“当然愿意,我还要向你学功夫呢!”
海枫微微皱眉笑道:“学功夫是另一回事,只是我要告诉你,你已是一个大姑娘了!”
丝丝怔了一下道:“大姑娘怎么啦?”
江海枫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道:“同一个姑娘在外面行走不十分方便,所以你必须乔装一下,你意思如何?”
席丝丝喜欢得笑了,她用一双桨打着水波道:“这倒蛮有意思的,我就化装成一个书僮吧!怎么样?”
江海枫点了一下头说:“很好,不过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席丝丝摇了一下头,笑道:“这算什么,有事弟子服其劳,谁叫我要向你学功夫呢?
只是有一点,你可一定要教给我功夫!”
江海枫冷冷一笑道:“我的功夫本来是一向不传授外人的,只是对你例外罢了。你不要渴望太多,否则,还是上岸之后,趁早你东我西!”
说完话,目光又望向了海面,席丝丝不禁怔了一下,可是她多日和他相处,多少也习惯了这种冷漠的性格了。
当下叹了一声,笑道:“好吧,我算服了你了!”
说话间,但见东方已现鱼肚白色,附近海面无波,却有为数不止千百的飞鱼,在海面上窜波戏水,此起彼落,其快如矢。
江海枫立起身来,前望大陆,已可见到一块黑沉沉的影子,他不由皱眉道:“像你这么划船太慢了,来,把桨交给我,我们必须在日出前到达对岸!”
席丝丝吐舌道:“别瞎说了,哪有这么快的船呀!”
可是她仍然起身让位,江海枫坐了下来,接过双桨,忽见他右桨一扬,“拍”的一声,打落下一尾飞鱼,那飞鱼落在船舱内,一双向翅犹在用力地翻动着,头骨已碎,一片血糊!
席丝丝啊哟一声道:“好残忍呀!”
忽见海枫左桨接着抡起,又击向一尾由身侧掠过的飞鱼!
和先前的手法几乎完全相同,只听得“拍”的一声,那飞鱼在空中折了一个圈儿,即落于舱内。
席丝丝注目一看,不由赞了声:“妙呀!”
原来这尾飞鱼,和先前那尾一样,那颗三角形的小头,已为木浆击得粉碎,也和前鱼一般地在船板上鼓翅频频!
席丝丝用怜惜同情的目光看着二鱼,见二鱼都有巴掌大小,肉身相当厚,不禁联想到其肉味必定也很好吃。
海枫不禁叹了一声,苦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向我学习功夫,可是你却错过了机会,姑娘你须记住,今后我传授你功夫,并没有一定的时间,也不会先向你指明!”
他似乎有些愤怒地道:“你要靠机智,随时注意领会,要知道时机不再,不论任何功夫,我都不会向你一再演习的!”
席丝丝不禁有些明白了,只管呆呆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江海枫遂又一笑道:“方才你只当我是在打鱼玩耍么?那你错了,那手功夫叫‘雁点秋鸾’,你错过了!”
席丝丝窘笑了一下,有些失望地道:“你为何不能先提醒我一下呢?”
江海枫哈哈一笑道:“愚蠢的孩子!”
这口气真像是一个老人,席丝丝不禁玉颊绯红,可是内心却是无比的欢悦,因为对方像这种高兴的情形,实在是极少见的!
这时江海枫已操起了双桨,他一面划船,一面回头道:“姑娘,我们该吃早饭了,这两尾飞鱼,肉味极为鲜美,你可以弄好来吃!”
席丝丝娇笑道:“怪不得你要打死它们,只是把头打烂了,做起来味道就要差一些了!”
江海枫含笑道:“这类飞鱼,又名‘红头燕’,头部含有剧毒,人若是不知误食,必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才把它们的头给除去了,你竟是不知!”
席丝丝不由吃了一惊,当时连忙用手提起了一尾,细看其头部,果然其色艳红,有如鸡冠,只是已为海枫木桨击得稀烂,知道所言不假。
她在小舟上守了将近一夜,原已腹内空空,此刻经海枫如此一提,不觉更是饥饿难耐,所幸各物俱在,倒也不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