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海枫被押在车上,却是她亲眼看见的,不由她不信。
她停了一会儿,一双明眸转了一转,道:“你们促住了他,预备怎么处置他?”
乔冒冷笑道:“他还能活得了?除非你放了我,我去给他说说情,也许……”
姑娘杏眼一睁,乔冒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话也说完了,算我无知,不应该跟踪你。可是你我并没有仇,你该放了我才对!”
少女冷冷一笑道:“放你自然会放你,只是现在不行!”
一股青烟乔冒道:“你还要怎么样?”
姑娘从身上摸出了一张桑皮纸,又自囊中取出了一支画眉笔,她把这两样东西,向乔冒面前一丢,道:“你把江海枫被押的地方,详细给我画下来,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吗?”
乔冒皱眉道:“我的天,我只知道一个大概,至于那地方详细的形势,我也是不清楚呀。”
姑娘冷静地道:“我只要一个大概。快画!”
乔冒仰头道:“这么黑……”
姑娘自身畔取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大亮,向前走了一步,道:“快!告诉你,你别想骗我,要是我发现不对,立即取你的狗命!”
一股青烟乔冒只顾了赎命,哪里还敢玩弄虚巧。
他叹了一口气,取过纸笔匆匆画了一个图形,搁下笔,哭丧着脸道:“行了吧!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姑娘接过图形看了一下,就匆匆收了起来。
她把剑插入鞘内,乔冒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忽见对方玉手向这边一点,立时只觉身上一麻,就昏过去了。
少女冷冷一笑,很利索地把乔冒驮在了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向前行去。
在一处茂密的树林子里,她下了马,把乔冒也解了下来。
她找到了一棵大树,把乔冒面朝外地绑了一个结实,料想这荒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于是解开了他的穴道,道:“我现在就去解救江海枫,如果你说的不错,我自会放你,否则你休想活命!”
一股青烟乔冒咧嘴道:“我哪能骗你呀!”
姑娘不理他,自去整理马鞍子,乔冒在后面又问道:“姑娘,你的大名是……”
那姑娘回过头来,满面冰霜地道:“我名秦紫玲,人称塞外飞鸿,来自天山,你记好了!”
乔冒望着她直翻眼珠,心说难怪她本事这么大呢,原来是由天山下来的。久闻天山位于塞外回疆,高不可仰,狮虎难登,其上冰雪终年不化,日冷月寒,常人冒死也难登其巅;而这个姑娘,她却是来自那里。
他不禁又想到了她的绰号“塞外飞鸿”,这是多么威风的一个绰号呵。
一股青烟乔冒,望着她那神仙美姿,几乎连自己此刻的伤以及处境都忘了。
秦紫玲理好了她的马,正要翻身上去,忽然微微一笑,又走到了乔冒身边,道:
“你还会说话,我倒是忘了,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玉手一扬,“波”的一声,一股青烟乔冒的下巴颏儿,立时就脱了臼。
然后她含着微笑,翻身上马,向来路飞驰而去!
夜色正浓,疏星可数。
秦紫玲已来到了青州城内,她先把马安置在城内的鼓楼里,然后单身直奔二条胡同。
一股青烟乔冒的图画得显然是没有错,她“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囚禁江海枫的地方。
那是一所雄伟的大宅,是白衣叟燕九公在青州城内的基业,如今是他长子虎掌燕三一家人住着。
燕九公在青州、莱州有十数家绸缎买卖,都由他长子虎掌燕三负责掌管经营。
这虎掌燕三自从经商以来,已久不问武林中事。前几天,忽见父亲带了这么一大帮子江湖朋友来此,住了下来,呼茶要烟,十分惹厌。可是他是个做小辈的,又不能说什么,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厌烦。
这时候——也就是今天晚上。
虎掌燕三更是内心充满了怀疑和不安,他看见父亲及大批的人从外面回来,其中多数人都带有伤。
更奇怪的是,他们还押了一个少年人回来,从外表上看,这少年人似乎是他们的敌人;可是他们对这个少年人,却又十分礼遇。
燕九公亲自把这少年人囚禁在一间地下室内,那是一间四面青石,有如铜墙铁壁的地窖,江海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怕是出不去了。
虎掌燕三奉了父亲之命,一天三餐,对这少年亲自照料。
燕九公并且告诉他说:“这少年是一个身负奇技之人,他的武功之高,举世无匹!”
又这样告诉他说:“他是一个讲义气的汉子,必须好好待他!”
说也奇怪,虎掌燕三对父亲那一大帮子朋友,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偏偏对这个囚徒江海枫,自第一眼起,便起了无限好感。
现在父亲既然这么关照他,他也就更加小心地侍候。他并且又从儿子燕剑飞那里,知道了这少年人的一个大概情形,内心更对江海枫这个人十分敬重。
这时,他由地下室走出来,手中提着空饭盒,忽见辽东二老中的朱奇正向他招手。
虎掌燕三趋前道:“师叔有何吩咐?”
朱奇含笑道:“那江海枫就在这里面么?”
燕三点了点头道:“我刚为他送过饭,此人果然是个英雄,他的食量真惊人,还未吃饱,弟子还得去为他送一些来!”
朱奇眉头一耸,冷冷笑道:“老贤侄,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发这种论调?要知这江海枫是一个无恶不为的人,他杀性如狂,你二盟叔南怀仁,就是死在他剑下的!”
燕三怔了一下,道:“这个……是!是!”
朱奇又哼了一声道:“非但如此,他还剑毙了西川二鬼和苍海客;昨夜又伤了河间二郎、雪山四魔;在秦光县毁了三羊道观,大闹渔港;并还杀了你父亲手下五名得力兄弟……”
说到此他咬了一下牙道:“此人可谓罪大恶极,如果再让他为恶江湖,老贤侄,你我这一口江湖饭,也别想再吃下去了!”
虎掌燕三心说:我早就不吃江湖饭了。
可是对于这位老盟叔,他还是不敢顶撞,当下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说他这个人,倒还不失英雄本色!”
朱奇微微一笑道:“这就要看各人的看法了,就我来说,我就颇不以为然!我看他只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
燕三点了点头,说道:“朱师叔,你请便,我去去就来!”
说着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儿,他又提着菜盒走过来,却见朱奇仍然站在原处未动,不由问道:“你老人家有事么?”
朱奇摇了摇头,道:“我看看你给他吃些什么?”
虎掌燕三放下了食盒,朱奇上前揭开盒,只见是一盘馒头,另外还有一个瓦罐,内中盛着稀饭,另有两盘菜肴。
朱奇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十分愤恨,暗忖道:“这么优待他,也未免太过分了!”
他抬头向燕三道:“是你自动送他这些吃的么?”
燕三尴尬地一笑,点了点头道:“这是家父关照的……”
朱奇微微一笑,道:“你父亲一向是为人厚道……”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偷偷在那罐稀饭上巧妙的动了一下,洒下了一些白色粉末。
遂又接下去道:“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对待他!”
他说着拿着罐内的铁勺,在稀饭罐内搅了一下,闻了闻道:“好香!”
之后,他就站了起来,叹道:“好吧!你送进去给他吃吧!”
虎掌燕三心中一怔,心说这个老爷子搞什么鬼?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奇已在稀饭内下了毒药!
其实这个老头儿,性子是太急了一些,江海枫既然落入了他们手中,“死”之一字,已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又何须如此着急呢!
虎掌燕三提起了食盒,向朱奇点了点头,走了开去,朱奇却以一个神秘的冷笑,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
燕三打开了地下室的活门,拾级而下!
在昏影里,江海枫问:“谁?”
燕三说:“我给你送饭来了,老弟!这一次足够你吃饱的了!”
说着把食盒自铁栅洞口内递了进去,江海枫含笑接过道:“有劳了!”
虎掌燕三在昏灯之下,再次地打量这位新近江湖上的传奇人物,愈觉其一派正直,眉目之间英气勃勃。他不由暗暗赞叹道:“像如此一个人物,要是死在他们手中,真是太可惜了!”
江海枫接过了食盒,打开了瓦罐,装了一碗粥,笑道:“这稀饭真好吃……”
说着他搁下筷子,望着燕三微笑道:“我过去有一个书僮,名叫席丝……他也会做出非常可口的食物!”
燕三坐在栅外,笑问道:“他人呢?”
江海枫不由冷冷一笑道:“不用提了,这是我毕生一大憾事!”
虎掌燕三长叹了一声道:“老弟,人在难中,一切都不要多想,你我并无仇恨,其实我内心是很同情你的……”
他挥了一下手道:“别多想啦,你还是快吃吧!”
江海枫冷哼了一声道:“燕兄,你这么待我,只要江海枫不死,日后必有一番报答!”
燕三叹了一声,道:“只怕你是……唉,你快吃吧!”
江海枫遂端碗就唇,正要进食,忽然他眉头一皱,海岛十年静修,他五官每一部门,其灵敏的程度,都有异于常人!
他已经发现这粥内有异物。
当下微微一笑道:“燕兄,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去?”
虎掌燕三呵呵一笑,立起身来道:“那么我不看你好了,等一会儿,再着人来收取碗筷!”
江海枫点了点头,可是他眉目之间,却隐含着极度的愤怒。在虎掌燕三离去之后,他从左手无名指上,脱下了一双白玉指环!
他把这枚指环微微浸了一下碗内的粥,那指环上,立时现出一片乌黑之色!
江海枫不禁面色一变,心说:“好厉害的毒!”
他放下了筷子,推想道:“莫非这些毒药,是这燕三所放的么?不对!此人眉目间一团正气,待我十分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了一声,内心不禁升起了一团怒火,因为对方这么做,实在是太卑鄙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条命,交在这等邪恶人的手上,太不值、太愚蠢了!
至此,他那原来坚定的意念开始动摇了,他想:“这样也好,我倒要抓住这个暗中下毒的人,人赃俱获,借此也好离开这里,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他心中不禁暗暗高兴,本来他还为着自己口头的诺言,而不便离开这里。
如今敌人既然自行毁约于先,自己又何必再坚守如此?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甚为心安理得!
当下他就有意地把面前弄成一副杯盘狼藉的情形,匆匆倒在石床之上。
这是一间占地达十丈有余的地下室,除了用铁栅隔出了一角,用来囚禁人犯以外,其它的地方全空着,阴森森的十分昏暗。
江海枫在床上,仔细的看着四周,所见全是青石厚壁,就连室顶,也系巨石砌成。
他背后的剑,虽是斩铁截金的利刃,可是要想打穿丈许厚的石壁,也是梦想;再者,他也不欲如此蛮来。
他自信自己如果一定要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在他这么深思细想的当儿,忽听近前方石阶入口处,有一阵辘辘的石门开启之声传来。
江海枫心中冷笑道:“好了,你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谁?今日你可是来得去不得了!”
一念未完,已有灯光微微一闪,即熄灭。
立时就见一条人影,如同落叶一般,自洞门处飘落而下。
江海枫面外躺卧着,目光透过床角,可清晰的看见来人的一举一动。
这条人影身法好快,只一闪,已来到铁栅之前了。
他隔着铁栅门,向内望了望。
江海枫这才看清了此人的形样,内心不禁动了一下。因为来人是一个形容苍老的瘦老头儿,一身黑布衣裤,扎得很利落,一双细目开合之间,精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