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先拧了一下剑把,剑尖上弹出了一团杯口大小的剑花,遂见他左手指尖又轻轻一压剑的平面,一手握着剑柄向当中一曲,剑身顿时成了一个弓的形状。
然后,他猛地一松左手,寒光一闪,这口剑发出了“呛”的一声脆吟,青光荡闪,如同满空秋萤飞舞!
江海枫不由点了一下头道:“果然是一口好剑,比起苍海客那一口来,要强得太多了!”
他抬头问席丝丝道:“这口剑当有斩金断玉之利,姑娘以前试过没有?”
席丝丝不禁更加钦佩他的眼力,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佩服,佩服!”
江海枫冷冷地道:“如果那苍海客,那一天是用这一口剑来与我较量,我就不敢持松枝接他的招式了!”
说着又低头细细地观赏了一下手上的剑,似乎颇为喜爱,摩娑许久,才还与席丝丝。
他好像无话可说了,当下看了一下天,道:“现在我就传授你一招功夫吧!”
席丝丝一笑道:“我名字叫席丝丝,蚕丝的丝。”
江海枫冷然地道:“我没有问你。”
席丝丝不禁面色一红,可是她多多少少也已了解了对方的性格,也就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当下娇笑了一声道:“虽然你没有问我,但是我却不能不告诉你。你的名字叫江海枫,我知道。”
江海枫怔了一下,席丝丝笑道:“这是我由苍海客口中听到的,对不对?”
江海枫忽地转过了身子,说道:“你既无心学功夫,我就走了!”
吓得席丝丝猛地窜前几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急道:“你不能……不能没有信用啊!”
江海枫皱眉道:“那么你要学什么,快说!”
席丝丝讷讷道:“昨天早晨,你用以对付苍海客的那一手功夫,实在是妙极了,我只要学那一招!”
江海枫呆了一下,那是一招很深奥的剑招,想不到这姑娘竟有这等眼力。由于自己曾答应过她,万无在一个姑娘面前失信的道理;可是这一剑招师父曾关照过不可轻易授人的。当时只觉得好生为难,呆呆的站着,不发一语,席丝丝噘了一下嘴,冷笑道:
“我早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算了,我也不学了!”
说着便转身欲去,其实这只是一个做作,但江海枫却未看出,他苦笑道:“我传你就是……”
霍地自席丝丝手中把宝剑接了过来,狂笑了一声道:“你可看好了,这是我师门不传之秘。”
说着目视锋芒又道:“昔日我学此招,我那恩师只演了两次,多赖我自己领会;今日传你,我可多演一次,一共三次,你如天质鲁笨,领悟不够,只能怪你自己,却是怪我不得!”
话一说完,遂见他身形一矮,右手长剑往左上方一扬,整个身子霍地跃起,往前一伏一跄,已落身在另一边。他生恐席丝丝又出言噜嗦,一招方罢,立刻接二连三地,又施了两遍。三遍演完之后,他把手上长剑,向沙面上一丢,哈哈大笑了一声,整个身子飞纵而起,直向他所居住的那石洞之内扑去!
席丝丝连忙追上去道:“喂!喂!我还没有看清楚呀!”
江海枫已到了洞口,回身道:“那只怪你自己大笨,我已演了三遍了。”
说完送进入石洞之中,心中好不得意,暗忖道:“我练了三遍,她自己学不会,又怪得谁来?”
想到了方才那顿饭,真可说是自己十年来第一次所吃过的佳味,真是太香了。
那个叫席丝丝的少女,她对我说,她是来自蒙古、新疆,这话也许不假,因为她一切举止行为,都够大方的,绝不似中原少女那样忸忸捏捏。
再想到方才自己偷食一节,此刻回味起来,可以断定,这完全是她的诡计;而自己竟这么糊涂,上了她的当,不由的有些脸上发烧。
可是那席丝丝的智慧聪敏,却也令他深为折服!
而另一边的席丝丝呢?
她显然是非常的满意了,因为她觉得江海枫对她的态度看来是好多了。
她聪明的头脑,早已把江海枫重复演习的那一绝招牢牢地记住了!
只是江海枫这么快就走,令她有些奇怪罢了。
江海枫离去之后,席丝丝由地上拾起了剑,回忆着方才江海枫演练的姿势,自己试着演习了几遍,虽不如江海枫那么矫健,可大体上是不错的。
插回了宝剑,席丝丝坐在海边,痴痴地想着,她是在想着一个能够征服这个怪人的念头。
她原本对江海枫是好奇多于喜欢,可是现在的情形,似乎是反过来了。
实在说,江海枫那种不苟言笑的神情,刚直的个性,已深深地扣住了她的心。
她想到方才江海枫偷吃自己食物的那个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
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过这么馋嘴的人,那样子好滑稽!
于是,她的脑中又不自禁地想到明天的一份新菜单,她不相信江海枫会忍得住那种香味的诱惑的!
他已有了第一次,就不难有第二次,第三次……
江海枫果然中了她的道儿了。
他是没能力克服那香喷喷食物的诱惑的,只因一餐食物的代价并不高,只需自己随便地教她一手功夫就行了。
席丝丝在这一方面,也不挑剔,江海枫传她什么她就学什么。
为了满足江海枫日渐求高的味口,这小妞儿可真是挖空了心思。
也真难为她,居然能做到日日迥异,菜色绝不一样,为了实现这一点,她还特别去了一次“登州府”,采购了许多必需的烹饪材料。
日子久了,江海枫就不再那么拘束了。
只是一项基本的原则,他还是没有变更,除了吃饭和授艺的时间以外,他绝不多说一句话,见了面也是冷冷淡淡的。这种情形使席丝丝很为烦恼,可是她却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去对付他了!
清晨,江海枫在海边徐徐地踱着步子。
他喜欢在这个时候,在海边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并练习半个时辰的吐纳功夫。
望着辽阔的大海,他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惆怅与烦闷!
回想起来,自己这么久的苦练武技,为的是什么?
莫非真的如同师父所说,去做一个平凡的人?
那么这些武艺和才学,又学它做什么呢?
在这个小岛上一晃已是十年了,记得自己来此的时候,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而今,却已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了。
人生到底能有几个十年?莫非我就甘心在此住下去?或者遵从师父所说,离开他之后,另觅一处深山,隐居一辈子?
“不!”他冷冷一笑,自语道:“我不能如此,我要轰轰烈烈地干一下!”
他想着:“我要以这身苦学而成的功夫,为天下翦除一些恶人,我要在武林之中开创出一番基业……”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豪气干云,一时血脉贲张,那古井无波的心,整个地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念头鼓动了,澎湃的浪花,在他的内心翻涌着。
海风把他黑色的头发,吹得散开飘起来,面对着茫茫的大海,江海枫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他紧紧地握住双拳,掌心沁出一层汗珠!
席丝丝在远处弯腰拾着贝壳,其实她早已看见江海枫了。
只是她却不敢过来,有时候,她只要远远地看看他,内心就能得到安适。
江海枫在沙岸上走了几个来回,只觉得心血翻涌,有一种难耐的情绪侵袭着他。
这种感觉他是从未有过的,令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种征兆的显示!
于是他在沙地上坐了下来,顺手拾了几枚贝壳,按照师授的“六爻神课”,把这几枚贝壳散在沙地上,谁知他这随意一丢,竟泄露出来一段天机!
他手中的贝壳,系按乾、坎、艮、震、巽、离、坤、休、生、死、陪、杜、景、惊、开等十六子卦象组成!
他一撒之下,众贝壳在沙面上一激而散,成圆形围了起来,独独剩下“生”、“死”
二枚留在正中!
江海枫不由吃了一惊,冷冷一笑,心说莫非还有什么磨难要应在我的头上不成?
当下盘膝坐好,默运机智,由卦上的组分阴阳,推算出了一个结果来!
不久他口中“噢!”了一声,徐徐地站起身子,自语道:“这是有违师命的啊!”
一时他紧张地捏着双手,在沙岸上来回地踱着,他是在思索一个平安度过危难的办法,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席丝丝由那一边含笑走过来说:“哟!好雅致啊!我看你在这里走了半天了,有什么心事不成?”
江海枫望着她冷然道:“这小岛即将有大难来临,姑娘,你还是快设法离开吧!”
皱了皱眉头又道:“因为我怕到时候,不能照顾你!”
席丝丝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说的什么呀!什么大难?”
江海枫摇摇头道:“对你是说不清的;不过,我忠告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席丝丝怔了一下,遂又含笑道:“江相公,你要以为我是一个怕死贪生的人,那可就大错了!”
江海枫不由又皱了一下眉说:“可是你又何必一定要在这里送死呢?”
席丝丝脸红了一下,羞涩地睨着他,笑道:“有你在这个小岛上,我是不会死的!”
江海枫呆了一呆,他脸上现出一种怒怜交杂的表情,望着席丝丝冷冷一笑道:“你不听我忠言相告,到时必定会后悔的!”
说罢转身,直向自己石洞行去,席丝丝看惯了他这般嘴脸,并不以为奇;只是今天的情形,令她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江海枫虽是冷漠寡欢,却是一个极为正直的人,他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谎话。
“那么,他既如此说,又暗示些什么呢?”
当下心内不禁微微动了一下,本想立即就去找他问个仔细,只是又觉不太妥当,付道:吃午饭的时候,我再好好地盘问他一下就是了!
谁知午饭过去了,晚餐也过去了,江海枫竟是没有走出那洞室一步。
席丝丝实在忍不住,就偷偷走到石洞前面来张望。
却见江海枫正自一堆一堆地整理着他的书籍,一些不要的破旧书本杂物,抛得满地都是。
他看到席丝丝,暂时停止了工作,微怒道:“怎么你还没有走?”
席丝丝不由走进来,她红着眼圈道:“到底是什么事发生了,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走呢?”
江海枫正色地望着她道:“谁说我不走?只是我不是现在走罢了!”
“你什么时候走?”席丝丝有些害怕地问。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道:“我要留下来应付这一步劫难,因为这步劫难,可能是因我而起的!”
席丝丝内心也就打定了主意,她笑眯眯地道:“你整理这些做什么?莫非还要带走?”
江海枫露出了他雪白的牙齿笑了,每当谈到他的这些书,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笑的。
他说:“这是我唯一的财产,我自然要把它们带走了!”
席丝丝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一本书,笑道:“那么这个任务交给我吧,也许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江海枫不由怔了一下,他皱着眉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席丝丝看着他一笑道:“因为你的功夫,还没有教完!”
江海枫不由大笑了一声,摇头道:“以后我入了中原,饭菜到处都有,我是不会再教你的了!”
席丝丝把一捆书重重地放到一边,一面用手拍着上面的灰尘,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先顾眼前要紧!”
说着她就蹲下了身子,在那堆积如山的书堆里开始工作起来。
对于这些事情,她显然是很内行的,她把成套的书分别堆在一处;然后把标签放在最上面,再用细的藤条,十字形地把它们捆了一个结实。
江海枫在一边看着,不禁嘉许地点了一下头,他忽然觉得这姑娘是一个非常心细的女孩子。
当下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你是要和我一起走了?”
席丝丝正在捆书,闻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