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微微一笑,道:“这倒绝无可能。”
柳无眉轻轻咬了咬她那轮廓优美的嘴唇,道:“那麽楚兄的意思是……”
楚留香道:“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说,这刺客本身和我绝没有什麽瓜葛,甚至根本不认得我,他这次来行刺,只不过是被别人收买的。”
柳无眉沉吟了半晌,点头道:“不错,这人用的剑既然和一点红完全一样,想必就是一点红的同门,自然也和一点红同样是以杀人为业的。”
李玉函皱眉道:“江湖中真有这许多以杀人为业的人麽?”
楚留香叹道:“看来怕是如此。”
他忽然解开了这刺客的衣襟,里面是空的,这种人自然绝不会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带在身上做赘。
但楚留香却在他贴身的小衣里发现市样东西——一张数目很大的银票,和一面形状很古怪的铜牌。
银票是当时最通行,最可靠的一种,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提现,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二十万两,这就难怪他要来杀我了,为了二十万两,我说不定自己会将自己杀了的,我倒末想到我这条命竟如此值钱。”
李玉函叹道:“这人竟不惜花二十万两来寂楚兄的性命,看来他和楚兄的仇恨必定不小。”
柳无眉忽然道:“我已经可以查出这人是谁了。”
楚留香道:“哦?”
柳无眉道:“这麽大数目的银票,任何银庄都不会随便用出来的,他帐本上一定有记载,我们只要到这银庄去查查这张银票是付给谁的,岂非就可知道这人是谁了麽?”
楚留香笑了笑,道:“这倒不必。”
柳无眉眼睛瞪得更大,道:“为什麽?难道楚兄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楚留香道:“我若要收买刺客去行刺别人,也绝不会用自己银票的,所以我们就算去查,非但没有用,而且还会被诱入歧途,找到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去。”
柳无眉默然半晌,轻叹道:“不错,这也有道理。”
楚留香微笑道:“但我现在已至少查出来一件事。”
柳无眉立刻问道:“楚兄已查出了什麽?”
楚留香缓缓道:“现在我至少已知道这人必定是个富翁,因为随随便便就能花得起二十万两的人,这世上毕竟是不多。”
李玉函已沉默了许久,此刻忽然问道:“这铜牌却是什麽东西呢?”
只见这面铜牌正面的花纹,雕刻十叁柄剑环绕一只手,剑的形状,正都和这刺客所使的完全一样。
铜牌的反面,却只刻个“八”字。
李玉函皱眉道:“这十叁柄剑是什麽意思呢?”
柳无眉目光闪动,拍手道:“这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李玉函沉吟道:“十叁柄剑,难道就是象徵十叁个人麽?”
柳无眉道:“不错,这十叁个人想必都是以杀人为业,这只手代表他们的首脑,这人在同门中排行第八,所以反面有个“八”字。”
她向楚留香一笑,道:“而那中原一点红,怕就是其中的第一把交椅了。”
楚留香叹道:“看来怕正是如此。”
柳无眉道:“但最可怕的,自然还是那只手,他虽不出面,却在暗中控制这秘密的集团,利用这十叁个人做杀人的买卖。”
李玉函骇然道:“江湖中竟有了以杀人为业的集团,那岂非可怕得很。”
柳无眉叹道:“这怕已不算是近百年来最可怕的事了。”
楚留香虽末说话,心里却很难受:“难怪一点红看来像是心事重重,原来他就是因为陷身在这血腥的秘密集团中,不能自拔。”
“难怪他决定不再冷血杀人後,就立刻远走穷荒,逃入大漠,因为他知道,那只手绝不会放过他的。”
任何人只要加入这种组织,除了死,怕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脱离了。
楚留香现在才知道一点红的眼睛为何总是那麽深沉,那麽忧郁,他只後悔自己以前为何一直没有想到。
只听柳无眉忽又笑道:“但这集团现在已没有什麽可怕了。”
李玉函道:“为什麽?”
柳无眉道:“因为用不再过多久,这只手上就要被加上一副手铐。”
李玉函想了想,展颜笑道:“不错,现在他们既然已惹到楚香帅头上来了,楚兄还会放过他们麽?”
柳无眉道:“何况,这集团的组织既然如此严密,每一票买卖就必定都要经过那只“手”的,楚兄只要查出这只手,也就能查出收买刺客的人是谁了。”
楚留香忽然一笑,道:“我并不急找他。”
柳无眉纵然最能控制自己情绪,此刻面上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失声道:“为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这种人连杀人都不敢自己动手,我见了他反而生气,我现在想去拜见当代第一剑客的手采,这岂非比苦苦去找那种跳梁小丑愉快得多。”
他凝注柳无眉的脸,缓缓按道:“何况,他反正迟早还要来找我的,我又何必急去找他。”
柳无眉却抿嘴一笑,嫣然道:“最主要的,怕还是楚兄怕苏姑娘她们等得急吧?”
两人相视而笑,李玉函面上却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胡兄呢?胡兄到那里去了?”
他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胡铁花已不在这屋子里,楚留香居然也一直没有急,等他问起,才淡淡道:“他方好像也发现了个可疑的人,就追出去了。”
柳无眉也失声道:“胡兄已有一只手不能动弹,怎麽可以轻身追敌?”
楚留香道:“这倒无妨。”
柳无眉道:“无妨?楚兄难道不怕他遭了别人毒手麽?”
楚留香笑了笑,道:“他绝不会有意外的。”
柳无眉道:“为什麽?”
楚留香道:“因为别人只不过想要我的命,并不想要他的,方只不过是要将他诱出去,好动手杀了我而已。”
柳无眉道:“但——但他为什麽直到此刻还没有回来呢?”
楚留香悠然道:“他若不是在外面偷喝酒,就一定是迷了路。”
柳无眉叹道:“楚兄倒真沉得住气。”
楚留香笑道:“我倒不是真沉得住气,只不过是已听见了他的声音而已。”
很少有人知道什麽时候会下雨,这并不奇怪,因为能像诸葛亮那样上知天文的人毕竟不多。
奇怪的是,也很少有人知道雨是什麽时候停的。
雨好像总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就停了。
静夜的微风中,果然传来胡铁花的声音,道:“就是这一家。”
另外竟还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这次不会错麽?”
胡铁花道:“错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掠入院子,就像是只刚破人踩尾巴的猫一般冲了过来。
按,就是一声欢呼,道:“原来你们已回来了。”
欢呼过後,又瞪起眼睛,道:“老臭虫,你怎麽忽然爬起来的?”
楚留香还末说话,外面已又传来那苍老的声音,道:“楚香帅没什麽事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多谢阁下关心,为何不讲进来一见?”
外面的人道:“老朽非但早就想见香帅一面了,但後来一想,现在还是莫要见面的好。”
楚留香道:“为什麽?”
那人笑道:“现在我一见你,至少也该磕十七八个响头才对,可是我老头子这麽大一把年纪了,到别人面前叩头实在不好意思,还是等我以後想法子报了你的大恩之後,再来找你痛痛快快喝几杯吧!”
说到最後一句话时,他语声已远在数丈外。
楚留香讶然道:“此人究竟是谁?我几时有恩於他?”
胡铁花道:“你对他倒没什麽好处,但对丐帮却有。”
楚留香失声道:“他也是丐奇書網電子書帮弟千?”
胡铁花笑道:“不是弟子,是长老,算起辈份来,好像连昔年的任慈也比他要小一辈。”
楚留香眼珠子一转,耸然道:“你说的莫非是“万里独行”戴老前辈麽?”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你怎会认得这位前辈奇人的?”
胡铁花道:“难道只有你才能认得这些前辈奇人,就不许我认得一两个麽?”
他大笑按道:“你若吃醋,我不妨再告诉你,今天晚上我还遇见了一个人,也是你早就想和他见面的。”
楚留香道:“谁?”
胡铁花道:“画眉鸟。”
他还想再说什麽,谁知楚留香忽然塞了样东西到他嘴里去,胡铁花吐也吐不出,吃吃道:“这……这是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这就是李兄伉俪辛辛苦苦为你取回来的解药,你还是先老老实实睡一觉再说话吧!”
曙色好像也总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来到的。
为了大家都要赶路,所以天一亮就上道,为了大家都要睡觉,所以楚留香他们就不能再和李氏夫妇同乘一辆马车。
可是胡铁花怎麽睡得,车马一开始行走,他就瞪楚留香道:“你为什麽不让我说话?你究竟有什麽事要瞒人家?”
楚留香道:“我要瞒谁?”
胡铁花冷笑道:“你以为人家还看不出来麽?人家故意不和咱们同乘一辆车,就为的是要让你我鬼鬼祟祟的说话。”
楚留香微笑道:“你怎知这不是他们自己想鬼鬼祟祟的说话呢?”
胡铁花道:“人家有什麽鬼鬼祟祟话好说?”
楚留香道:“也没什麽别的话好说,只不过是在猜我究竟已知道了多少?”
胡铁花道:“知道多少什麽?”
楚留香道:“知道他们暗中所玩的花样鬼计。”
胡铁花几乎跳了起来,怒道:“人家当你是好朋友,非但请你吃,请你喝,还要招待你到家去,有人来害你,人家就替你将刺客杀了,现在你却说人家在对你玩花样诡计,我问你,人家贪图你什麽?要你什麽?”
楚留香淡淡道:“也不要我什麽别的,只不过要我的命而已。”
胡铁花瞪了他几眼,反而笑了起来,摇头笑道:“我看你这人真和曹操差不多,只要别人瞧你一眼,你就以为人家又是在打你的主意。”
楚留香道:“那麽我问你,蓉儿他们若在“拥翠山庄”,他们为什麽要出来游山玩水?又“恰巧”遇见了我们,世上真有这麽巧的事麽?”
胡铁花道:“就算他们是故意出来找你的,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
楚留香道:“既然是好意,为什麽不说明?”
胡铁花又开始摸鼻子了,皱眉道:“难道你认为蓉儿是被他们劫去的不成?”
楚留香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我忽然病倒,并没有别人知道,那刺客是怎麽来的?”
胡铁花道:“这也许是他们已在暗中窥探到了,也许是店小二在通风报信。”
第八章 欲取先予
楚留香道:“不错,这也有可能,只不过,他们一赶回来,刚掠入院子,就将那刺客杀了,而那时院子还有些灯光,屋子里却是一团漆黑,他们若非早已知道那刺客在屋子里,根本就连人影也瞧不见的。”
胡铁花眉头皱得更紧,道:“但那刺客若是他们买来的,他们为何要杀他?”
楚留香道:“自然是为了要杀人灭口。”
胡铁花道:“但将我诱出去的人,却是画眉鸟,画眉鸟也和他们是同路的麽?”
楚留香道:“你想必也知道画眉鸟是别人化名改扮的。”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道:“那麽你怎知画眉鸟不是他们化名改扮的呢?”
胡铁花怔了半晌,道:“画眉鸟行动虽然诡秘,但对咱们并没有什麽恶意,你若说柳无眉想害你,他们就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楚留香道:“为什麽不可能?我早已说过,画眉鸟那样做,必定是在故意施恩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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