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有想过呢?至于‘金屋藏娇’,雪华虽是一个舞女,但也稍存自尊!”陈雪华面有不悦之色。
于冠华见她轻嗔薄怒,心中歉然,说道:“你不要误会!我从来没有轻看你。”
陈雪华轻哼一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呢?”
于冠华言辞恳挚,道:“喜欢你无双的容颜,更加喜欢你的性情和你不经意的沧桑。只是……”沉默片刻,又缓缓说道:“只是我没有这个福分……雪华!自古忠义难以两全,还盼你能够体谅。”
陈雪华轻捋秀发,说道:“锐身赴难、血染疆场,正是男儿的本色!雪华虽然一介女子,也晓得民族大义的!”
“能够与姑娘相识,是我毕生的幸事!”于冠华探出手去握住纤纤玉手,“杜先生既然已经答允了,你不必担心今后上海滩会有人再敢欺侮你。我走之后,你如果有什么紧急事体需要用钱,尽管去找冠松!”
陈雪华缓缓摇头,问道:“你领我去见杜先生,是请他暂时关照我呢还是托孤呢?”
于冠华轻叹一声,措词道:“倘若……我能够完整地回来……”
陈雪华轻轻地反握住他的双手,柔声说道:“我等你回来!”
烛光摇曳,佳人轻颦。
于冠华凝望着她秀美的脸庞,悠悠往事、漫漫前程齐上心头,不由得痴了,竟不知此刻良景是真是幻……
夜凉如水,遥遥星空美得令人心悸。
陈雪华俏立风中,望着于冠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两行珠泪滚滚而下。
不远处,阿杰倚在墙角注视着站在小院门口的陈雪华,手中的香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第4章 豪门公子
法租界霞飞路,于公馆。
环境优雅的小花园内,两幢3层的洋房,除了于国良夫妇和长子冠华、次子冠松之外,另有1名管家、2名门卫、3名保镖兼司机、2名厨师、1名侍女、1名园丁、1名杂役共住。
于冠华留洋归国不久,随同父亲打理家业。于冠松大学毕业后一直天南地北、四海为家, 2年前回到上海在《新闻报》报社作了记者,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中午时分,于家四口陆陆续续聚在了餐桌旁。
于太太望着次子,道:“冠松!你和秦家姑娘相处得怎样了?你们有没有商议过婚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说完,白了长子一眼。
于冠松时年27岁,比哥哥于冠华年幼1岁,也早已到了婚娶的年龄。他的女友秦小云是中山医院的护士,因为秦小云时常要上晚、夜班,于冠松不方便接送她时,便吩咐公馆的保镖阿海或阿明去接送她回家。虽然于冠松一再叮嘱阿海、阿明要保守秘密,但于公馆还是人人皆知秦大小姐的存在了。
听了母亲的问话,于冠松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嘛要看你们的意思了!她的家庭和我们于家可是门不当户不对哦。”
于冠华瞥了弟弟一眼,道:“什么时代了还有这样的思想?!”
“我并没有这样想过,是她自己讲的!”于冠松委屈地叫道。
于国良正色道:“只要姑娘的人品好,门户之见可以放下,我对此并不是很计较的!你们相处的时日不算短了,婚娶的事体也应当提到日程上了!”说罢,用征询的目光望向太太。
于冠松昂然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匈奴老早以前便灭掉了!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作霍去病了吧?霍去病18岁封候、19岁拜帅!你呢?”于国良指着儿子的鼻子教训道,“你便太太平平地呆在家里,娶妻生子!”
“好的,好的!我吃完饭便去提亲,不过人家要是不愿意……你们可不能埋怨我的!”于冠松嬉皮笑脸地应付着父亲。
于太太含笑看着这对父子,并不插话。
于冠华心事重重,想到晚上就要不辞而别,不忍多看父母,只是埋头吃饭……
于国良虽然对次子的话很是不满,却也不知如何对答,他“哼”了一声,转过话题道:“我同你们姆妈有事体要出去。现在时局不稳,你们兄弟两个不要在外面闲逛……”
于冠松见父母走出餐厅后,笑嘻嘻地说道:“大哥!你同仙乐斯舞厅的陈姑娘进展如何了?阿爹方才讲了‘只要姑娘的人品好,门户之见可以放下’的!”
于冠华之所以会去仙乐斯舞厅便是因为这个弟弟的怂恿、邀约,与陈雪华相识也是他介绍的。不过,于冠华对陈雪华一见钟情倒是他这个弟弟不曾想到的。
于冠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冠松!我有要紧的事体和你讲……”他遂将去东北的计划告知了弟弟,又恳切地说道:“今后家中的事体便要你多费心了!阿爹、姆妈……”
于冠松诧异地望着兄长,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怎么如此书生意气?你以为凭你们这几个人便可以收复失地了吗?”他长叹了一声,闷声说道:“以目前敌我的实力对比来看,马占山支撑不了多少时日的,黑龙江沦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于冠华不满地说道:“如果国人皆如你这般想法,还谈什么收复失地呢?能够杀得几个东洋人,也是我于冠华为这个民族尽了一份心力了!”
于冠松不屑地说道:“便只有你一个人爱国吗?我问你,马占山的义勇军四处游击,你们打算怎样找他们呢?莫非到了东北之后,四处打听‘请问马占山在哪里?’大哥!抗日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不能只凭一时的热情。如果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几个东洋人,上海滩有那么多的东洋人,你大可以悄悄地去杀掉几个的。” 他顿了一顿,又沉声说道:“上海不久之后便会有战事的……”
于冠华诧异地望着弟弟,问道:“为什么这样讲?”
于冠松“呵呵”一笑,道:“根据时局判断的,东洋人绝不会占我东三省便肯罢休的!何况他们在东北克城略地是如此的轻而易举,难免会有更多的想法。”
“你有什么依据讲上海会有战事吗?”
“没有什么依据,讲讲而已。大哥!你听我一句劝告,抗日报国有许多途径的,何必盲目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也许你刚踏进东北的土地便落入到东洋人手里,民族英雄没有作成,反而误了自家的性命!”于冠松神色诚恳地望着兄长。
于冠华正色道:“我去东北不是为了声名!我是希望可以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心力,希望可以唤起更多同胞的救国之心!再者,我已经与旧时的几位同窗约定了同去,怎可言而无信呢?”
于冠松素知自己这位兄长书生气过重且又性格倔强,他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如此,便随你意吧!我会代你向阿爹、姆妈解释的,陈姑娘呢我也会关照的!分别在即,我们兄弟且喝几杯,晚间我送你上火车!”
于冠华望向弟弟的眼神中颇有几分疑惑之色。
于冠松洒脱地一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5章 举重若轻
神情疲倦的陈雪华走出仙乐斯舞厅,午夜的冷风袭来,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连忙竖起外套的衣领。
一部黑色轿车停在了陈雪华的面前,一个陌生男子走下车来,将一个信封塞在她的手里,随即返身上车。轿车扬长而去……
陈雪华不知所然,愣了片刻,正要察看手里的信封,乐手阿杰走到了她的身旁。
“出什么事体了吗?”阿杰疑惑地望着远去的轿车。
“没有了!是一位朋友托人送一封信给我!”陈雪华无所谓地笑道。
“哦!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了!你帮我拦一辆车吧,这样便可以了!”
“那……好吧!”阿杰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陈雪华却没有留意阿杰的神情,她一向把阿杰当作一个好朋友,至于“情”,她从来没有想到过……
陈雪华坐进一辆黄包车,车夫拉着黄包车向哈同路飞奔而去。
途中,陈雪华从陌生人交给她的信封里取出一件物事,借着马路旁幽暗的灯光辨认,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连声叫道:“车夫,停车!”
陈雪华急步走到路灯下,抽出信封里的便笺反复阅读……
霞飞路,于公馆。
陈雪华正虑不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于冠松正在自己的卧房拆看管家蔡叔交给他的一封电报,电文:君嘱托之事已办妥,勿虑!
他微微一笑,伸了一个懒腰,双手做着扩胸运动来到了底楼的客厅。
“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于冠松微笑道,他去年便在仙乐斯舞厅与陈雪华相识了。于冠松性格洒脱、为人随和,和上海滩三教九流均有来往,上海的各类场所也都有涉足,日本领事馆也偶见他出入。
“冠松,出事了!”陈雪华没有和他客套,盈盈起身,将手中的一张便笺递给了他。
“怎么?我大哥在北平被绑票了?”于冠松看完便笺后诧异地问道,“会不会是恶作剧啊?”
“不会的!这块佩玉是绑匪连同便笺一道送来的。”陈雪华将一块佩玉递给他,“那是你大哥临走之前我送他的!”
于冠松接过佩玉打量了一番,微笑道:“陈姑娘!你对我大哥真是情义深重,连绑匪都晓得了,绑了我大哥不来找于家却去找你要赎款。”
陈雪华焦急地一跺脚,道:“冠松!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呢?他们要3万块大洋,我哪里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呢?你能否借一些钱给我?”
于冠松“呵呵”一笑,道:“陈姑娘!于家的人被绑票了,你向于家借钱去赎他?没有这个道理的。你把便笺、佩玉留在这里,这件事体让我来处理!你不用太担心,我在北平的驻军中有朋友,我请他们去同绑匪交涉。”
“那么好吧……不过冠松,你抓紧时间啊,过了规定的期限绑匪可是要撕票的!”陈雪华不安地说道。
“放心吧!他是我的大哥,我能让绑匪把他撕票了吗?2天之内,我给你消息!”于冠松温言安慰道,“你稍坐片刻,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家……”
送走了陈雪华,于冠松了无睡意。他掰着手指推算了一番,断定女友秦小云今天是上夜班,于是驱车向中山医院驶去……
第3天傍晚。
度日如年的陈雪华如约来到于公馆,管家蔡叔将她引进了书房。
“冠松!你大哥怎么样了?”陈雪华开口便问。
于冠松微笑道:“北平那边已经交付了赎金,绑匪答应马上放人,过一会便会有消息了!”
“哦……”陈雪华长吁了一口气,又不安地问道:“他们会不会食言啊?”
于冠松凝目望着陈雪华,微微一笑,道:“我大哥好福气哦!我请你过来便是怕你不放心,让你亲自和我大哥通话,再稍等片刻便会有电话了。”
陈雪华含羞一笑,道:“谢谢你,冠松!”
于冠松摆了摆手,道:“陈姑娘!我大哥回来以后你好生劝劝他。他连东北都没有看见便差一点丢了性命,还谈什么抗日杀敌呢?他一个文弱书生不适合去前线的。抗日有许多途径,他可以多作一些抗日宣传,可以设法募集钱款支援义勇军……3万大洋,倘若不给绑匪而是捐赠义勇军,可以买多少枪炮啊?!”
陈雪华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