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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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剑影-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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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声望说话之时,青衣使女慌忙从他手中接过水烟袋,他一手拿起茶具,缓缓喝了一口,才满咀喷着烟雾,哼了一声,道:“派人之事,本座一向顾虑到南北二馆的需要,从不偏颇……”

瞿凌霄、沈承泰二人不敢再争执,同声道:“但凭馆主分派。”

沈承泰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口中只得应了声“是”。

金声望细目之中,精芒如线,一掠沈承泰,问道:“沈堂主,你可知道本座的意思么?”

沈承泰连忙欠身道:“属下并无意见,但凭馆主吩咐。”

“哼!”金声望重重哼一声,才道:“你们只知道争人,本座的意思,要他们留在本馆,是为了查勘这两人的动机。”

瞿凌霄听得一怔,望望金声望,说道:“馆主的意思,认为狄少青、单逢春二人……”

“来历不明。”

金声望咀角下垂,深沉的道:“你们不觉得这两人的武功太高了么?”

瞿凌霄道:“这两人来历,胡堂主不是已经查明白了么?”

胡在田颇感惊疑,不觉朝金声望望去。

金声望嘿然道:“本馆成立已有三年,投效的人何止上百,你们可曾发现这两人的武功,显得偏高么?”

他不待三位堂主开口,接着道:“江湖上不比官场,有幸进的人,只要有一技之长,早就该露出头角来了,如果他们已经是小有名头,到本馆来通过会试,还情有可说,却偏偏在未来之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来到武馆就一举通过会试,而且武功还高出本馆几位正教习甚多,这岂不使人觉得可疑?”

他又喝了一口茶,接下去道:“再说,这两人一个说是跟三山庙和尚练的武(单逢春),一个说是从小跟青羊宫张道人学的功,和尚没有名称,张道人查不到来历,这不是可疑之二?”

三位堂主都没有作声,静静的听馆主说着。

金声望放下茶盏,又道:“还有,这两人还有一相同之处,虽然各有身世,但说出来的身世,又如风梗浮萍,孑然一身,也就是说,真正要查究下去,就无根可查,有这三点,所以我要他们留下来,严予查勘。”

胡在田道:“馆主说得是。只是……”

金声望不待他说下去,就嘿嘿然一笑道:“你以为既然无根可究,还能怎么一个查勘法子,对么?”

胡在田道:“属下愚鲁,属下正是此意。”

金声望冷笑一声,面色更显得深沉,徐徐说道:“言为心声,动为行率,他们真要有为而来,一举一动,岂会看不出端倪来?这个本座自有办法。”

同一天的早晨,狄少青正在膳堂用早餐的时候,一直不见单逢春下楼来,他不知怎的心里老惦念着他,只是眼巴巴的盼望着他,这也许就是缘吧,一见投缘,就会惺惺相惜。

用过早点,还是不见单逢春的影子,狄少青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站起身,步出膳堂,匆匆登楼,走到单逢春房门口,举手叩着门,叫道:“单兄还没起来么?”

只听单逢春在里面应道:“是狄兄么?”

房门呀然开启,单逢春迎着道:“狄兄早啊!兄弟刚才起床,请里面坐。”

狄少青连忙含笑道:“惊扰单兄了。”举步跨人,一面说道:“兄弟没见单兄下楼,才特地上楼来看看单兄的。”

单逢春道:“狄兄请坐。昨晚狄兄见访,兄弟已经睡了,真是抱歉。”

狄少青看他已不似前几天那样冷傲,心中更是高兴,说道:“我们是自己人了,何须客气,兄弟和单兄一见如故。此次会试之后,只有三天假期,就要分发,可说会短离长,因此想邀单兄出去走走,不知单兄意下如何?”

单逢春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神,看了狄少青一眼,忽然露齿一笑道:“狄兄自有佳人作伴,邀兄弟出游,岂不冷落了裴姑娘了?”

狄少青和他相识已有多日,只有昨天会试之时,看他笑过,这还是第二次,也许单逢春一向生性冷傲,很少笑脸迎人,所以看到他的笑,就更觉可贵,也就特别觉得亲切,看着他,含笑道:“单兄休得取笑,兄弟和裴姑娘只是初交,她昨天已经走了。”

单逢春看他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脸上不觉微微一红,移开眼睛,微哂道:“原来裴姑娘走了,狄兄才来找兄弟作伴的,如果裴姑娘没走,狄兄就不会来找兄弟的了。”

“单兄误会了!”

狄少青连忙正容说道:“兄弟自从第一次见到单兄,就心仪丰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颇思和单兄结交,只是单兄怀才孤傲,始终不屑和兄弟交谈,每使兄弟恢然若失,无法和单兄接近,直到昨天,单兄连夺三关,兄弟觉得比自己通过会试还要高兴,单兄也以为兄弟可交,才和兄弟下交,古人说得好,人生得一知已,可以死而无憾,兄弟对单兄,心里就有这份感觉。”

单逢春看着他,眼中神采闪动,但却避开他的眼光,说道:“真的?”

狄少青兴奋的道:“自然是真的。”

单逢春点点头,低低的道:“我相信你。”

狄少青喜形于色,欣然道:“单兄那是同意了。”

单逢春问道:“狄兄要上哪里去?”

狄少青道:“兄弟并没有一定的去处,只是想约单兄出去走走而已!”

单逢春爽朗的笑道:



“镇江所有名胜古迹,狄兄和裴姑娘大概都去过了,正好给兄弟作个向导。”

接着轻唔一声道:“有了,兄弟听说和焦山临山相对的象山,产一种五色石子,比金陵雨花台所产还要美丽,色彩极为鲜艳,兄第从不使用暗器,但很想去捡一袋小石子来,当暗器使,在江湖上不是很别致么?”

狄少青笑道:“用彩色石子当暗箭,最好是女子使用,出了名,大家可以叫她彩石女侠,男人用,就变成花花公子了。”

单逢春被他说得脸上—红,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人家也可以叫我彩石公子呀!”

“好!”狄少青道:“既然单兄有兴趣,咱们就到象山捡石子去。”

单逢春喜道:“狄兄,以后我们两人都用五色石子作暗器好不?彩石公子出了名,人家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岂不有趣!”

狄少青笑着道:“好吧!我们就这样约定了,以后我们也许一个分发北方,—个留在南方,但我们有了彩石公子之名,我们两个人就成了一个人,两颗心,也永远合在一起了!”

单逢春没有说话。

狄少青催道:“单兄快下去吃早餐了,用过早餐,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单逢春道:“兄弟很少吃早餐,我们走吧!”

“这怎么成?”

狄少青道:“单兄怎好不吃早餐,这会饿坏了身子。”

“谢谢狄兄关心。”

单逢春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说道:“我习惯了,我们走吧!”

从象山回来,已经傍晚时光,两人都捡了一小包最精致的五色彩石,也是玩得最痛快的一日。

狄少青和单逢春的友谊,也快速成长,有如兄弟一般!

两人不但性情相投,年龄相仿,尤其使狄少青倾倒的是单逢春谈吐隽雅,举止斯文,文才武学,无不精博,竟像是一位博学君子。

狄少青领着单逢春来至江山第一楼,登上楼梯,现在狄少青是熟客了,伙计们自然十分巴结,把他们让到临街的窗口,送上香茗。

狄少青吩咐堂倌,拣可口的酒莱送来,堂倌唯唯而退。

单逢春问道:“狄兄是这里常客?”

狄少青笑了笑道:“来过几次,这里的天下是打出来的。”

单逢春:“狄兄如何打的天下呢?”

狄少青道:“兄弟可不是打天下,是和解纠纷。”

他就把那天自己和周友成上这里来,裴小霞如何闹事,自己给堂倌如何解穴,详细说了一遍。

单逢春笑道:“兄弟正想问问狄兄,如何认识裴姑娘的,原来是英雄识美人,美人慕英雄,这样结识的,今晚狄兄领我到这里来,原是为了怀念裴姑娘来的了。”

狄少青脸上一红,说道:“单兄休得取笑,兄弟是因为江山第一楼,是镇江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我和单兄缔交,可说快慰平生,自然要到最好的酒楼吃一顿。”

单逢春看他把和自己缔交,看得如此重要,心中好生感动,说道:“狄兄对兄弟如此情义,兄弟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狄少青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单逢春的手,说道:“单兄,你说得对,朋友相知,贵在知心,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单逢春也和他紧紧握住了手,低下头去,神色微暗,眼圈微红,低低的道:“兄弟生性孤僻,从没有交过朋友,狄兄是兄弟第一个朋友,也是我一生唯一的朋友。”

说到这里,堂倌已经送上酒莱来,单逢春轻轻缩回手去。

狄少青一把取过酒壶,替单逢春面前斟满了酒,自己也斟上了一杯,举杯道:“单兄,为了庆祝我们通过会试,我们又结为至交,兄弟敬你一杯。”

正待举杯一饮而尽!

“狄兄慢点!”

单逢春也举起杯来,说道“对我们兄弟来说,通过会试,只是进身之阶,并不足道,兄弟从不喝酒,但唯一可以庆祝的,是我们兄弟能够肝胆相照,性情相投,这一杯酒,就算是我们缔交之酒,兄弟虽然不会喝酒,也要干杯的了,狄兄请。”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狄少青和他干了一杯,点头道:“单兄说得极是,我们兄弟论交,是人生第一快事,兄弟再干一杯。”

举壶斟酒,果然又干了一杯。

单逢春道:“狄兄吃些菜咯,喝得这么快做什么?”

狄少青大笑道:“单兄有所不知,今天是兄弟二十一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我也是。”

单逢春果然不会喝酒,喝了一杯酒,脸上就像朝霞般红了起来,问道:“狄兄今年二十一岁,那就长我一岁了。”

狄少青望着他含笑道:“单兄原来只有二十?”

单逢春道:“狄兄长我一岁,就该是我兄长了!”

狄少青道:“这个兄弟如何敢当?”

单逢春星目含采,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以兄弟论交,狄兄比我大,自是兄长,兄弟比你小,该是小弟,这才是真正结为兄弟,只是方才狄兄说过,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我们兄弟论交,我心里你是我的大哥,你心里我是你兄弟,这样就够了,目前不宜露诸形式,给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二人同时通过会试,就结党了,狄兄认为兄弟说得对么?”

狄少青心头暗自一凛,连连点头道:“单兄说得极是!”

这一顿饭,两人吃得自然很愉快,饭后,狄少青会了帐下楼,两人回转宾舍,就各自回房。

狄少青回到房中,他日能夜视,就毋须点灯,掩上房门,脱下长衫,正待就寝,目光一动,忽然发现枕下似有一角纸条,心中觉得奇怪,急忙翻起枕角,果见有一张字条,即看去,但见纸上写着“谨慎言行”四个字。

字迹潦草,但写得笔势苍劲,下面也并没有具名。

狄少青看得暗暗一怔,忖道:“这会是什么人写的呢?他把字条压在自己枕下,那自然是给自己的了。”

“谨慎言行,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四个字语气含有暗中示警之意,自己有什么地方言行不谨慎了?”

“自己在这里,并无一个熟悉的朋友,这人用这张字条示警,用意何在?莫非已经有人怀疑自己什么了?这也不可能,老实说,自己的言行,已经够谨慎了!”

他心念不住的转动,双手一搓,把字条搓成了粉碎,上身缓缓躺下,一面依然思索着写这张字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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