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呼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屋里里仿佛有大量的血迹,就急忙往府衙跑,正巧撞上了出来找周德兴的牛大力。
秦林率众来到现场,围观百姓已经很多了,他先命锦衣官校打起灯球、火把,将里里外外照耀通明。
于是,从半掩的大门可以看得很清楚,屋里周德兴倒在血泊之中,单凭地面上的出血量,秦林就知道这人铁定没救了。
首先观察现场,这是一座临街的房子,大门口进去就是堂屋,即是案发的中心现场。堂屋的东侧有两个门,分别通向东厢房两个房间,西侧有一个门,通向厨房和茅厕。窗户都是完好、从里面销钉封闭的,也就是说,别人从窗户走进不来的,堂屋的大门上安着铁锁搭扣,也没有任何异常。
堂屋仅有一丈来宽、八九尺深,设着火炕,炕桌上摆着一盏有灯罩的油灯,周德兴倒在火炕下面,地面仿佛已经被血迹全部浸透,无处下脚,墙壁上和东西两侧的门上有多处喷溅状、抽甩状和擦蹭状的血迹。
周德兴瞪着双眼,嘴巴绝望的张开,他终于等到了秦林,可惜他已经没办法把下午想说的那些话,亲口告诉秦林了。
张紫萱非常懊悔,皱着鼻子仿佛在道歉:“都怪我,不该苦肉计打他,害得他怕我,下午想说的那些话终究没说出来……”
“算啦,人算不如天算嘛。”秦林安慰老婆:“再说了,周德兴为虎作伥,追杀齐赛花、习东胜,也不是什么好鸟,死了就死了呗。”
也是周德兴鬼迷心窍,因为被打那一顿,就觉得张紫萱“生性严苛。”相比之下秦林似乎好说话些,下午便不肯把所知的事情告诉张紫萱,巴望在秦林跟前讨个好儿,落下点好处,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秦林吩咐校尉弟兄们用灯球火把照射尸休,发现尸体的头部好像有些变形,整个颈部血肉模糊,有道很深的刀口。
“胖子,上!”秦林一点也不客气。
陆远志早有觉悟了,带上茧绸手套,二话不说蹲在了尸体前面,摸了摸尸体的脑袋,又翻看他颈部的伤口。
“秦哥,周德兴是被铁锤之类的东西砸碎了脑袋,脖子上又挨了狠狠一刀,气管、食管和血脉全被切断,靠,都他妈切到大椎骨啦!”陆远志把伤口扒开,给秦林看。
可不是嘛,周德兴脖子上有个巨大的切口,双侧的颈动脉和颈静脉以及气管、食管都完全断离,露出了白森森的颈椎,与之对应,他颈部周围的地面有大面积的血泊,还没开始凝固,在这寒冷的夜里,似乎还冒着热气。
因为出血量很大,血都从身体里流出来了,当然不会有很明显的尸斑,眼角膜也是清亮的,没有变得浑浊,陆远志就伸手到尸体的腋下摸了摸温度,感觉只是稍微有点发凉,便禀道:“看样子,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内,也就是说,邻居小贩发现他死亡的时候,他刚死了不久。”
张紫萱闻言越发懊悔,只要早一点儿派牛大力过来……
秦林却偏着头若有所思。
“喂喂,你们把灯笼提近一点,我也要看嘛,本小姐也会破案哩!”徐辛夷不怎么怕死人,从窗口朝里面探头探脑的。
秦林笑起来,从生牛皮包里取出了指纹刷和银粉,走到了油灯前面,开始往上面刷银粉,慢慢让指纹显露出来。
张紫萱恍然大悟,周德兴遇害的时间,天色已经黑了,为什么他的房间里没有灯光呢?显然是凶手逃走前吹熄了灯,试图延缓案发的时间,只不过仍被好奇心重的邻居发现……当然,就算小贩没留意,很快牛大力也会来到这里,发现周德兴之死。
油灯有纱做的罩子,要吹熄它免不得取下罩子,凶手的指纹就会留在油灯上!
果然随着秦林的动作,好些银色的指纹逐渐显露出来,一枚、两枚、三枚……颜色深浅各不相同,并且互相重叠。
秦林又让陆远志把红印泥擦在死者十指上,摁上白纸取了指纹来对比。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死者的手指好几处被砸伤的痕迹,联想到他头部的伤痕,很容易得出鞘释:这是死者被砸击时,用手护住头顶形成的抵抗伤。
众人都舒口气,这起案子应该不是很难,至少取了指纹就可以和凶嫌对比,当然如果和周德兴有关系的人都不是凶手,那也可能是白莲教从别处派来的杀手。
没想到秦林对比了一会儿,眉头反而皱起来,悻悻地道:“全都是死者自己的,有几个女性的指纹,被他的指纹覆盖,估计属于他老婆。”
这样一来,就等于没有指纹了,因为周德兴才是最后拿灯罩的人,他总不可能朝自己头上砸几锤子,再把脖子刮条大口子,最后还有条不紊的吹熄油灯吧。
“难道周德兴没有点灯?”徐辛夷在窗口嘟囔着。
张紫萱也奇怪:“照说那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周德兴又没有睡觉,穿得整整齐齐的,为什么不点灯?”
陆远志小眼睛一眯:“哈,我知道了,他有可能是刚回家,还没来得及点灯,就被打死了!”
秦林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他想了一会儿,也戴上手套,蹲在了尸体前面。
周德兴的头部遭受了锤类钝器的多次打击,分布在头顶前后左右几乎整个颅骨都被砸塌陷了,这足以造成死亡,同时他颈部的伤口出血非常明显,皮肉也翻卷起来,有很正常的生活反应,说明这个巨大创口是在周德兴死亡之前形成的伤口。
秦林翻动尸体,检查那处颈部的巨大创口。如果不是颈椎仍然连着,这个巨大创口甚至可以导致死者的身首异处。
陆远志忍不住嘀咕道:“秦哥,你看凶手的搞法,别是想把人头刮下来带走吧?”
“应该另有原因。”秦林指着颈部伤口的两端说:“你看看这里。”
陆胖子仔细地看了看创角,发现伤口的两角都有明显的拖尾,就像是眼角的鱼尾纹一样,仔细数了数,拖尾有四五条比较浅,只划破了表皮。
“胖子,这说明了什么?”秦林问道。
陆胖子伸出手掌模拟刀子,做了个来回拉的动作。
这些伤口两端的拖割痕迹,实际是反复多次切割同一位置形成的,因为人的颈部类似圆柱形,刀子接触的切面就是个凸出的圆弧,所以伤口中心的位置就会受力大、两端的受力就会轻得多,多次来回切刮颈部形成一个巨大的伤口,在刭口的两端就会形成多条较细的刀痕。
秦林又道:“颈部的损伤,比对头部的损伤有一个特征,就是特别的集中。头部的损伤很分散,符合在搏斗中形成,并且有手指的抵抗伤作为证据:颈部的损伤集中而且你再看看血流的方向吧。”
水往低处流,血当然也是往低处流的,死者仰面朝天躺着,脖子伤处鲜血都往下流到了地面,前襟等位置沾染的血迹相对较少。
这就说明颈部被割的时候周德兴仰面倒地的姿态再也没有改变过,割伤是在死者已经倒地并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形成的。
“嗨,秦哥,我明白了!”陆胖子一拍大腿:“秦哥你是说死者明明已经失去抵抗能力,并且砸伤和刀伤足以导致他的死亡了,但是为什么凶手还要来回刮死者的颈部?是这样吧?”
“说明凶手必须要周德兴死,周德兴活着对凶手非常不利!”徐辛夷一脸抢答成功的得意,又补充道:“这种要么是熟人作案,唯恐死者活着自己就得落入法网,要么是杀人灭口,一定要周德兴不能说出某个私密。”
“也可能兼而有之。”秦林伸手,摆出要把徐辛夷脑袋从窗口拍出去的架势,吓得徐大小姐赶紧缩头,秦林满手沾着血呢。
张紫萱自从进了现场,脸色始终不怎么好看,拉了拉秦林:“小妹、小妹有点不舒服,先出去一会儿。”
秦林点点头,无论如何张紫萱都会有几分自责,这种直接导致的死亡,眼睁睁看着活人变成尸体,和纸面上剽平某地反贼,诛杀三千的数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呀。
只有尽快侦破案情,找到真凶,将其绳之以法,才有助于张紫萱走出这种负面的情绪。
鼓起斗志,秦林再次审视着现场,似乎是自言自语:“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凶手是怎么进入现场的呢?看样子,凶手的武功并不算高强嘛。”
如果是武林高手,对周德兴自可一击致命,用得着砸他满头窟窿,又用刀在脖子上来回切割?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故意伪装的可能,但结合现场血迹状况,那些抽甩状、喷溅状、滴落状的血迹都很自然,秦林相信自己的经验判断,凶手并不是个武艺精湛的人。
周德兴身为兖州府捕头,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也身手矫健,是什么人杀害了他?
陆远志看看整个房间的情况:“莫非凶手是从外面尾随他进来,给他致命一击的?那样的话,门口是很好的袭击场地呢,啊,这里、这里有点痕迹,秦哥你过来看!”
陆胖子的小眼睛闪着光芒,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在大门较矮的边缘位置发现了一枚暗色的血手印。
夜色太黑,打着灯球火把也有视觉盲点,这道门又是用老木料做成的,颜色接近酱色,要不是陆远志及时发现,也许要到明天日出,借着自然光才能被人看见呢。
秦林大喜,赶紧走过去仔细观察用银粉刷上去,果然是周德兴的手印。
结合手印、周德兴头部伤痕、手指的抵抗伤和脖子上的切刮伤,整个案情就被还原于秦林心中。
大门上有一枚周德兴自己的血掌印,但门口处没有搏斗的痕迹,地面也没有血迹。为什么在堂屋里搏斗、受伤,会在大门留下血手印呢?
显然,门口的血手印应该是周德兴州开门回家的时候遭到了别人从背后的打击,顿时头破血流,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了头,手上沾了血,因为头部受伤会导致晕厥感,他又会下意识地去扶着门,所以留下了这枚血掌印。
大门处的袭击很容易被街上的路人发现,于是随后周德兴被凶手推进了堂屋,与凶手发生打斗,在这个过程中手指护头而被砸伤,产生了抵抗伤,他赤手空拳,又在最开始遭到偷袭,受了重伤,最终被凶手杀害。
案情推演到这里,似乎在没有新的线索的情况下,再也进行不下去了,秦林问被提来的地保:“周德兴的老婆孩子呢,他不会是一个人住吧?”
地保点头哈腰的回答:“启禀钦差大人,周捕头有老婆和孩子,但他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这就派人去叫,想来还在路上。”
秦林走出房门,看了看周围的形势,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
“秦哥,发现什么了?”陆胖子笑嘻嘻地凑上去。
秦林指了指周围:“你看这里,虽然是街道,但位置比较偏僻,从大街上过来比较绕道,刚才我们从府衙过来,为了赶速度就是走的小路,我想周德兴平时也会走小路吧……那么凶手为什么不在某处胡同埋伏,而是跑到他家里动手呢?”
陆远志眼睛一亮:“凶手要在他家找什么东西!”
“很有可能!”秦林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凶手正是要找什么东西才会到周德兴家里来,问题是究竟要找什么东西,他找到了吗?
吩咐校尉们把尸首抬出来,又让大伙儿彻底的搜查周德兴家。
正在忙活,周德兴的老婆吴氏回来了,这个妇人生得白净,长相还不错,一路上哭着回来的,还没进屋就扑倒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大哭:“当家的,你死得好惨啊,丢下咱孤儿寡母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