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被这厮趁乱溜掉。
曹少钦和雨化田对视一眼,同时躬身抱拳:“属下愿领命追踪缉拿,替督主宰了这王八蛋!”
想督主之所想,行督主之所欲,两人本来是冯保麾下的凶鹰恶狼,现在把忠诚移到了秦林身上,而且十倍于冯保。
冯保只给了他们荣华富贵,可秦林给他们的是崭新的生命!何况两人都毫不怀疑,秦林能够给予,也能随时收回去,所有的一切。
秦林摇摇头:“你们俩替我把东厂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梳理一遍,要做到如心使臂、如臂使指,断不能有一丝凝滞!至于崔广微这等卑劣小人,要取他卿卿性命,又何须本督的部下亲自出手?刘三刀,你以我的名义,给成铁海写一封信……”
说到这里,秦林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坏笑,连曹少钦和雨化田都有五分胆寒,暗道督主果然心黑手狠,那崔广微的下场可惨得很哪!
果不其然,二十年前旧案的真相,通过山东大豪成铁海传遍江湖,顿时激起公愤,不仅南海剑派的传人和亲朋故旧,还有许多正义感爆棚的大侠、少侠、女侠、侠丐、侠僧、侠盗,满天下的追杀崔广微,这家伙失去了东厂的庇护,立刻成为过街老鼠,东躲西藏过得生不如死,后来终于被仇家抓住,死得异常凄惨,真叫个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曹少钦、雨化田奉秦林之命,大力整顿东厂。
之前秦林在东厂这边,也有霍重楼和刘三刀作为心腹,霍重楼勇猛精进,刘三刀老成持重,但他们俩在之前冯保时代都不是掌大权的人物。
东辑事厂,大明朝的最高特务机关,历代权阉必将其握于掌中,手段狠毒、凶险异常,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更可收止小儿夜啼之效,试想这里面的人物,从最小的番子到掌班领班,可曾有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心地良善之辈?就算有过,也是要么被熏染变得同样心狠手辣,要么就被排挤倾轧,连皮带骨都被吞下。
所以,霍重楼、刘三刀虽然是东厂的佼佼者,仍不够凶、不够毒,镇不住场面。
曹少钦和雨化田就不同了,曾经的徐爵徐掌刑、陈应凤陈理刑,凶狡、狞恶、狠毒、阴险,他们具备整个东厂里最“优秀”的品质,如果这里是魔窟,他俩就是统帅群魔的阿修罗,如果这里是地狱,他俩就是阎王爷!
东厂的领班掌班,好比阴司判官,役长番役,则有如牛头马面,可以在普通人面前逞凶作恶,但如果遇到阎王爷,那也只能乖乖磕头。
更何况,当年徐爵和陈应凤长期执掌东厂,现在变身曹少钦、雨化田,对番役的师承来历、武功路数、心性品质,乃至隐微阴私都一清二楚,对番役们真是要搓圆就搓圆,要搓扁就搓扁,谁也逃不出他俩的魔掌。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这两个大凶之徒,东厂的番役们岂能对秦林俯首帖耳?
不少人看出曹少钦、雨化田与徐爵、陈应凤的相似之处,再联想到前段时间被监禁的两个冯党余孽突然自尽,越发瞧出了门道,便拐弯抹角的打听。
按照秦林的指示,曹少钦、雨化田言语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来了个云山雾罩,东厂番役们便都心知肚明了,于是对秦林更加敬畏:让徐陈两位大人改头换面,以截然不同的面貌重新出山,这等手段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啊!
秦林又提拔史文博、石益格、唐玮等当年和冯党沾点边,或者和邢尚智有隔阂,近来遭到排挤的人物,尽数授以科管事之职。
很快东厂就彻底改姓秦了,无论番役、档头,还是司房、掌班、领班,见了秦林都格外诚惶诚恐,眼神里还透着股热切,巴望得到督主赏识,从此一步登天。
邢尚智绝不甘心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他想尽办法要揭穿曹少钦和雨化田的真面目,先后请张尊尧、严清、丘橓等人守在东厂门外,或者假装路上偶遇,实则辨认这两个的形貌。
要知道,当年徐爵和陈应凤威震京华,这些人都看熟了他俩的面貌。
可结果让邢尚智一次次失望,因为严清等人不得不承认,曹少钦和雨化田完全是两个陌生的面孔,非但找不到徐爵和陈应凤的影子,就连印象都没有一点。
到后头,连锦衣都督刘守有都以厂卫协作办案为名,跑到东厂来逛了一圈,被曹少钦和雨化田拐弯抹角的损了一通,这家伙干脆厚着脸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两位端详。
最终,到底还是刘守有老道,看出几分端倪,他这样告诉邢尚智:“从身形步态,尤其是那种熟悉的眼神儿,本都督敢肯定这两个就是徐爵和陈应凤!但不知道秦林那厮用了什么手段,把他们变成现在的模样,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另外两个人……邢掌刑,恕本都督无能为力。”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整容的概念,之前也从来没有人做过改头换面的事情,只有西游记里面的孙猴子七十二变,才能变成别人的相貌,所以任凭刘守有老谋深算,邢尚智也非弱者,偏偏就是想不出秦林动了什么手脚,更找不到任何证据。
要知道,指纹鉴定、颅相复原这些本事,都只有秦林自己才能掌握,陆远志也只算粗通,别人想查,根本就无从入手!
秦林正是算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的放曹少钦和雨化田出来帮助自己掌控东厂,甚至让这事儿在东厂内部成为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以彰显神秘、震慑异己。
邢尚智到此已经一筹莫展,听了刘守有的话更加想吐血,明知道那两个人就是冯党余孽徐爵和陈应凤,揭穿他们就能让秦林大败亏输,可偏偏就是无计可施。
“也许,邢掌刑还有机会。”刘守有的笑容高深莫测,拈着胡须,在邢尚智耳边低声道:“你觉得士林清流会坐视佞幸武臣掌控东厂吗?”
邢尚智眼睛一亮……
刘守有不愧名臣之后,确实老谋深算,果然如他所言,当秦林大刀阔斧的整肃东厂,势力渐成深固不摇之时,京师的暗流也开始涌动了。
琉璃厂外佘家胡同顾宪成的家,高朋满座济济一堂,户部侍郎余懋学、詹事府右赞善赵用贤、詹事府右中允吴中行,这张居正时代就挨过廷杖、出了大名的老三大骂将,都察院监察御史江东之、羊可立、李植,身为后起之秀的新三大骂将,全都赫然在座。
得知秦林在东厂地位日趋稳固,顾宪成终于忍不住赤膊上阵了,他左手轻按腰后玉带,右手骈指虚点,语声慷慨激昂:“秦贼乃江陵奸相女婿,与江陵党诸权奸实乃一丘之貉,以佞幸武臣而掌东厂,实为国朝异日之危也!吾辈读圣贤书,以直臣自居,岂能坐视奸佞得势?吏部严天官、户部王大司徒已经示下,愿助吾辈一臂之力!”
严清、王用汲位分大了,身为部堂尚书不好来和这些清流言官混在一起,顾宪成从中奔走效力。
江东之立刻拍案而起:“众正盈朝,岂容奸佞逞凶!江某这就上书,弹劾秦贼十条大罪。”
至于到底有哪十条罪,江东之其实还没想好,先说出来显得底气足嘛,回去了再慢慢抠脑袋,什么“威福自专”、“目无君上”,一条条给他扣上去就是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朝廷允许御史风闻言事,捕风捉影嘛!
“愿附江兄骥尾!”李植、羊可立也愤然作色。
余懋学、赵用贤、吴中行也表示只要御史们把声势造起来,他们即刻跟进。
“诸位先生高义,顾某佩服之至。”顾宪成离席,郑重其事的深深一揖。
清流名士们自己把自己感动得不行,像咱们这么忠诚无私的正人君子,真不愧大明朝养士两百年呀!
砰砰砰,大门被敲响了。
顾宪成的家并不大,他就在院子里问道:“哪位先生到访?”
“你们点的沙县小吃。”秦林在门外嘿嘿坏笑。
第955章 公报私仇
顾宪成一愣,感觉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不过短时间内他还没想明白,便回头探询地看着朋友们。
余懋学、江东之等人都摇着头,到顾宪成家里做客,怎么还会叫外卖呢?
“不开门,那就只好自己进来了。”秦林在门外又叫了一声,冲着身边的东厂领班史文博使个眼色。
史领班伸手朝门上轻轻按去,待手掌贴到大门后动作稍微停顿了那么一瞬间,接着极为轻微的喀嚓一声响,两扇门叶子豁然洞开。
顾宪成召集同党在家中密议,这大门是上了门闩的,虽然顾家没法和阁臣、尚书的府邸相提并论,那门杠子也有成年人手臂那么粗,却被史文博用阴劲不着痕迹的震断。
刚刚露了一手上乘功夫的史文博,又飞快地退到门边,控背躬身神态谦恭,侧着身子脸冲着秦林,露出谄媚的笑容:“督主请。”
堂屋里包括顾宪成在内的众位旧党清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门杠子突然莫名其妙的断裂,两扇门朝后大开,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正是他们处心积虑要对付的左都督、钦差总督东厂官校秦林秦督主!
“顾兄,你家的水表该查啦!”秦林呵呵大笑,左手扶着腰间玉带,右手一提袍角,跨过门槛施施然走进院中。
陆远志、牛大力、史文博紧随其后,大群东厂番役蜂拥而入,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满脸煞气,不怀好意地盯住顾宪成等人,就像食腐的秃鹫盯住猎物,那种阴寒劲儿直叫人心头发凉。
查水表是什么意思,众文官有点不懂,但看看势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席上余懋学、赵用贤、吴中行是挨过廷杖的老前辈,见这个架势还能绷得住面子,江东之等后起之秀就差了不少。个个面色改变,李植更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张口欲言。
到底是顾宪成心思灵便,赶紧一挥袍袖,厉声道:“秦督主,我等朋友以文会友,你来做什么?须知当今圣天子在位,京师众正盈朝。不是王振、汪直、刘瑾、冯保诸权阉嚣张跋扈之时,你莫要错了念头!”
对呀!江东之、羊可立面色一红,李植也重新坐下,看了看镇定自若的余懋学等前辈自始至终岿然不动,心中就颇觉惭愧:姜还是老的辣。
正如顾宪成所言,万历年间的东厂远没有王振、刘瑾时代的煊赫威风,秦林也不是九千岁魏公公,要想只手遮天,任意捕拿朝廷命官,那还远远做不到。
当然,奉陛下旨意,捉拿犯官下诏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当今的朝局,万历正在内廷二张、锦衣卫刘守有骆思恭张尊尧、文官阁臣申时行和守旧清流等各派系之间玩制衡,而且还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可能降下旨意,把不久前在击倒江陵党一役中立下汗马功劳,同时也作为制衡朝局之重要一环的顾宪成等人拿下?
江东之、羊可立是万历五年进士,火候还有不足,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自己先慌了起来;余懋学、赵用贤就不同,他们党争倾轧经历得多了,早已见惯不惊;但唯有顾宪成,转瞬之间就想明了前因后果,分析得条理清楚,一席话立刻叫同党稳住了阵脚。
不愧为将来东林党的魁首,赫赫有名的隐相东林先生,此时虽然踏入官场还不算久,但已有三十多岁,正是锋芒毕露的全盛之年,才能在京中奔走张罗到如此局面。
啪啪啪,秦林不紧不慢的拍了三下巴掌,笑容满面:“不愧是顾宪成顾大解元,果然好一张利口,嘿嘿,本督真要把你们抓起来,岂不坐实了威福自专、凌虐朝官的罪名?诸位君子正好借此扬名天下,嗯,和东厂魔头誓死相斗,决不屈服的孤忠之臣,啧啧啧……”
众位正人君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