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换一下。」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调换各自的手术。
「林医生,这不合乎安排。」女医生没有动,只是看著我轻轻的说道。
男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看著我。
「但合乎患者的需要。」我再次挥手示意他们互换。
年轻清秀的女医生抿了抿嘴,将手里的缝合针交给旁边的护士,然後走了过来;年轻男医生也放下手里的工具,两人互换了手街病人。
「好了,继续。时间就是生命。」我很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他们俩尽快进入状态。
CABG是在患者全麻、体外回圈和心脏暂时停跳下进行的,对时间的要求相对较高。站在患者的立场,当然需要技术相当的医生,在最快的时间里完戍整个手术:心脏停止时间越长,并发症的可能性越高。
安静的手术室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但我显然知道,满是摇滚噪音的手术室也没几个医生能接受得了。所以即使我无聊得直想跳脚,却也只能踱来踱去的晃悠,忍受浑身的不自在,却不敢发出什么过於激烈的声响,以免打搅了他们。
指导员的工作虽然轻松,但老实说,还是有些无聊的。
看著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动手的却不是自己,多少有些寂寞。?
不过不必担心什么,我的手再休养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了。到时候且看我林广宏施展手脚。
然而……
我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同样手臂受伤的方言青就没那么幸运了。对於他不能在站在手术台前,我深感惋惜。他是个很不错的助手。我一直觉得他的技术虽然没有多少创造性,但成熟又稳定,作为助手实在有些可惜,他完全有能力独自站在手术台前,成为一个外科手术师。
但他固执的选择作个助手。
当然,当然,我能了解那是为了什么。但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想承受这些,仿佛他所做的都是为了我,而我也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似的。
「林医生。」清秀的女医生抬起一只手叫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抛开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思绪,走到她身边。
「很好,完成得很出色。」我审视了她吻合的动脉搭桥,非常的出色。给她一个肯定的微笑,我退开半步,於是她拿起电击中片,准备启动患者的心脏。
我看著那颗安静的心脏在电流的作用下,猛的恢复了跳动,原本乾瘪的动脉桥迅速的破心脏泵出的血液充满,整个膨胀开来。
生命真是个奇迹。
直到两颗平静的心脏再次热烈的跳动,我离开了手术室。
剩余的缝合,就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吧。他们已经是合格的外科手术师了。
我漫步在寂静的走廊里,光洁可鉴的木地板上隐约倒映著我孤单的身影,耳边只有软底拖鞋摩擦地板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我突然对这种寂静和孤独感到厌恶和下耐,於是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几乎是一头冲进消毒室准备换洗。
一进门,就看到潭新伍歪躺在两张椅子搭起的简易床上,闭著眼睛睡得很沉。
我猛的收住脚步,屏住呼吸。
等了几秒种,没什么动静。看来没吵醒他。我松了口气。
忙了一整晚,一直到早上八点半才下了手术台,确实够他累的了。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准备绕过他进冲洗室整个冲一下。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停了一下。
潭新伍显然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件乾净的手术服。歪著头闭著眼躺著的他,依然皱著眉头,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一张臭脸。我抬头想了想,应该不是我,我欠他的二十万已经还给他了。
松了口气,刚抬脚要溜,突然的,潭新伍掹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妈呀。」我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又想溜!」他恶狠狠的瞪著我,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挺吓人的。
这算什么?我震天动地的冲进来他没醒,静悄悄的溜过去他却醒了。这人什么构造?
「溜什么溜?我换衣服回办公室呢。」我想挣脱他的手,猛拽自己的手腕。
「还说不溜,你贼头贼脑,掂手掂脚的那样。」潭靳伍从椅子里跳起,伸出根手指就戳我的头。
「戳什么戳。我就想洗个澡赶紧回办公室去,您老不能看谁都是坏人。」我连忙躲开他的一阳指。
他不理会我,抓著我的手就瞪著。我被他瞪得有些发毛。
「我手里还有钢板呢。」我有些示弱的低声说道。
他的手略微松了松,我急忙一使劲,挣脱了出来。
「你不回去休息,躺这儿抓贼哪。」我倒退一步,没好脸色的看他一眼。
「等你呢。」潭新伍打了个老大的呵欠,然後用力抹了抹睑。
「等我做什么?您老满眼睛全红血丝,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怕你在这儿吓著小护士。」「我得和你谈谈。」池哑著嗓子说。
「那你休息完了,不能相我谈吗?非得这么著谈?」我手一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
「万一我休息完了,你林大专家又不见踪影了,我上哪儿找您大专家的影去?」潭新伍显然比我牢骚大多了,口气十分的不耐烦。
「那也得让我换身衣服,我总不能这么一身相你站在这鬼地方谈吧?下面还有十来个手术要接著,这地方还有别人要用,总不能咱们占著茅坑不拉屎吧。」我也不耐起来,口气颇有些冲。
潭新伍对我粗俗的言词很是不满,瞪我两眼。?
「好歹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俩找个合适的地方谈。可以吗?」我不去理会他别扭的个性。
潭新伍没作声,退开一步,让了条略。我急忙掠过他,冲进里面点的冲洗间里。
「我在门口等你。」潭新伍沙哑的声音傅了进来,伴随几下拖椅子的声音。
敢情这人在冲洗室门口站卫兵等我了。我不可置信的撇了撇嘴。
想不到我在潭新伍的心目中,可信度几乎等于零。我这做人未免也太失败了点吧。
我用毛巾裹在腰上,拉开了门——果然,潭新伍整个扭成麻花般的横在门口,正好挡著去路。
我踢了踢凳脚,潭新伍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睛,随即在光线的刺激下眯了眯。
「困成这样,还是回去睡觉吧。」我用手撑著门框,斜著身子淡淡的说。
潭新伍的眼睛眨了眨,缓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开一步。我越过他,迳自走到衣柜前取了套乾净的衣服。
身後传来拖鞋磨擦地板的沙沙声,停在我背後。
「你这混蛋为什么总要这么……」潭新伍站在我背後,口气十分的懊恼气愤。
「思?」我不解的应了一声,不明白他懊恼什么呢。
他突然伸手抱住我的腰。
「穿这么撩人你想撩谁?」他的手臂紧紧的圈著我的腰,就差没把我掐成两段。
「你以为掐油条啊你。」我叫了起来,随即又压低声音。「你做手术做到昏头还是怎么的,干什么?」我压著声音质问他,想把他的手臂从腰上拽开。
「你别给我充傻装愣了。」潭新伍沙哑的嗓音停在我的耳边,呼出的气息热得能灼伤人。他将我的腰紧紧的贴在他的腰上,紧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已及……
「收敛点!」我忍不住要发火,口气异常的急躁。?
「收敛什么?」潭新伍恶意的掹按我的腰。?
「这儿是医院消毒室,注意一下我们的身份和形象。」我使劲拽他的手臂,想让自己摆脱这样的情境。
「林广宏,你完全知道我想做什么。你完全知道。」潭新伍低著头咬我的耳朵,细细碎碎的在那儿低诉。
我实在耐不住,伸手就给他一肘子,一下砸在他脸上。
潭新伍叫了一声,松开手捂住睑:我转身再补给他一拖鞋踢,将他一把踹倒在地。
估计是熬夜和匝度疲劳,潭新伍毫无招架之力,轰的倒在地上。
「敢非礼你大爷!」我抬脚想踹,但看他蜷曲在地上的痛苦样,不由得放下脚。
果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这一犹豫,就被他一把抓著脚踝,狠狠一拉。饶是我立马反应过来,也已被他拽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我不由得提高音量,大声的质问他:「很快就有别的医生要来使用,你想让他们看这笑话?」
潭新伍一手捂著脸,一手拽著我的脚踝,恨恨的看著我,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吗?」我问他。
他苦笑一下。
僵持之间,门被打开了。猛的抬头—看,是那位面容清秀的女医生。
「那……」我结巴的指指潭斩伍,再看看自己。
「林医生想拉我起来。,却被我拽倒了。」潭新伍捂著半边脸,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我回过头看他一眼。看来他还没完全糊涂,显然还很清醒,知道找个理由,那他为什么……
也不知道那女医生信还是不信这番鬼话,反正她只是很平静的给我们关上门。
我掹的从潭新伍手里抽出脚踝,跳起来套上裤子,抓件衣服往头上一套,夺门而出。
潭新伍立马跟了出来。
「你还想怎么样?」我一边往袖口里伸手臂,一边疾步走在走廊上。
潭新伍用手指按了按额头上的淤青,戴好眼镜,紧跟在我後面。
「我承认我有些糊涂了。刚睡醒,看到你那么撩人的样子,我很难控制自己。」他急忙的解释道。
「你闭嘴。」我回头瞪他一眼,「不许再提刚才的事,我可不希望整个医院部知道……」我停顿一下,将後面的半句咽进嘴里。
「知道什么?知道我喜欢你?知道你被男人追求?」潭新伍却口没遮栏的哇哇大叫。
我急急停下脚步,回去恶狠狠的瞪著他。
「闭嘴。」我喝道。?
潭新伍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不是……不是……」
我发觉我说不出来。
「我不是。」最後,我潦草的扔下一句,转身继续急走。
「你确定你不足吗?」潭新伍从背後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
「纠缠在几个男人之间,」我叹了口气,别开头,皱紧了眉。「这就是我父亲的老路。」我回过头继续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是他,我不想走这条路。」
「你当然不是他。林广宏,我不会囚禁你,我不会强迫你。」潭新伍猛摇我的肩膀,「我没有任何背景。我只是个和你一样的人,我只是很平凡很普通的喜欢你。不可以吗?」他看著我的眼睛,恳切的看著。
「那会伤害你,也伤害我。方言青不是你可以对付的,郭潮龙也不是你可以对付的。」
「没错。我没有他们的背景,可这就是我,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不会让你变成你父亲的。我不知道你父亲经历了什么,但显然,我并不是你惧怕的那种类型。林广宏,我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你,这不可以吗?」
「我们不要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的问题妤吗?」我别开头。
潭新伍松开扣在我肩膀上的手。「我只是想很普通很正常的爱你。我不是他们,我不是。」
我没有说话,只是别开头。
第九章
一连打了三次,我依然打不好领带结。气馁得一把从脖子上拽下领带,恨恨的甩在沙发上,然後一屁股倒进沙发。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我一把抓起它。
「林广宏。」我没好气的开口。
「温仪。」从话筒里传来清脆而略带点软的好听嗓音。
我猛的直起身,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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