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向赵观望了一眼,才跟着姊姊去了。
赵观走回房间,见丁香已自睡着了,桌上还替他热着一壶茶。他倒了一杯茶,坐在桌旁慢慢啜着,回想陈如真那双好似能说千言万语的妙目,心中感到一阵乐陶陶地,又想:“这两位陈姑娘自然便是那黑马的主人了。她们是关中大侠陈近云的女儿,难怪剑术如此精湛。真没想到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娃,几年不见,竟长成这麽个大美人儿。她姊姊也不错,就是凶了点。”正胡思乱想时,忽听窗上一响,他连忙起身开窗,却见一个少女站在窗外向他招手,正是陈如真。
赵观大喜,开门出去,陈如真做手势要他跟上,赵观便跟着她走到客店之後。陈如真回过身,抬头望向他,微笑道:“江大哥,原来你就是当年在苏州救了我的小哥哥,我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啦,我还常常想起那次被坏人抓去的惊险,心中对你好生感激。”
赵观见她温柔天真,竟还记挂着自己相救的事情,心中一阵温暖,说道:“那没有甚麽。陈姑娘,我也没想到会在此地又遇到你,真是巧极了。”
陈如真道:“这儿已是陕西境内,我家便在附近。倒是你,怎麽老远从苏州跑来这里?”赵观摇了摇头,苦笑道:“说来话长。我离开苏州已有好多年了。”他解救真儿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情风馆便遭屠杀,他孤身逃离苏州,从此便再也没有回去过。这几年经历太多,自是一言难尽,便问:“令尊令堂都好麽?”
陈如真叹了口气,说道:“爹妈这几个月来操心得很。”赵观忙问究竟。
陈如真道:“今年年初,我在朝中做官的二伯上书批评奸臣严嵩专权乱政,被严嵩抓起下狱,说要处死。我爹妈听说了,连忙赶去京城,从天牢中救出了二伯,送他去隐秘处躲藏。严嵩知道了,又下令逮捕在两广做布政使的大伯。爹妈只得再赶去救,打退官兵,安置大伯一家。严嵩手段狠毒,立刻又派了这些西厂喇嘛来关中抄我们本家,要逮捕爷爷。此刻爹妈正从两广赶回,尚未到家,我们得知抄家的讯息,便出来挡他们一阵,但盼爹爹妈妈能及时赶到才好。”
赵观道:“原来你们一路杀那些喇嘛,便是为此。”陈如真甚是惊讶,问道:“你见到了麽?”赵观道:“我在前一个镇上便注意到两位,随後跟上,见到你们出手杀了十多个喇嘛。你们的马十分显眼,我晚间在客店的马厩中见到两匹黑马,便猜知今日出手的定是两位。”
陈如真道:“原来如此。刚才你见过我姊姊了,她人很好的,刚才误会了你,对你凶了些,请你别见怪。”赵观微笑道:“不,我怎敢见怪?只求她别来挖我眼珠便是了。”陈如真一笑,说道:“我们明日还得上路,待家里事情安顿了,我再去找你,让你见我爹妈,好麽?他们定要好好向你道谢。”
赵观道:“道谢甚麽的,倒是千万不必。我年幼时曾受医侠夫妇照顾,在虎山时便常听闻关中陈大侠的事迹,一直十分仰慕。陈姑娘,你家中既有危难,我虽不才,也愿尽力相助。”陈如真道:“你有这番心意,我先多谢了。只是这些喇嘛武功挺厉害的,我怕你无端涉险,反受他们伤害。”
赵观道:“两位姑娘都不怕,我又怎麽会怕这些喇嘛?西厂恶名昭彰,我早知他们出来是要逞恶,正该打杀了。陈姑娘,你若不嫌弃,我明日便随两位上路,相助保护令祖。”
陈如真道:“多谢你啦。但我得先去问问姊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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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关中陈家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赵观房外敲门之声大作。丁香睡眼惺忪,过去开门,却见一个女子站在门外,横眉怒目,喝道:“姓江的小子呢?叫他出来!”丁香一呆,心想:“少爷昨夜不过出去溜达了一会,怎有功夫惹恼了这位大姑娘?”说道:“姑娘请等一下,我去唤他。”
赵观早已听得声音,披衣起身,来到门口,见那女子正是陈若梦。她长剑闪出,指向赵观胸口,冷冷地道:“姓江的小子,你好啊!你昨夜对我妹子说了些甚麽,骗得她如此相信你?你给我听好,你敢再跟我妹子说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赵观见到她凶狠的模样,顿时清醒过来,说道:“陈大姑娘,我怎敢欺骗令妹?在下七年前确曾在苏州见过令妹,也曾见过令尊令堂。”
陈若梦冷冷地道:“凭你这几句空话,如何能叫我相信?你还牵扯上凌庄主夫妇,当真不要脸!凌庄主隐居已久,你怎可能见到他们两位?你是西厂的走狗罢?”
丁香插口道:“我家少爷是江湖上有名的英侠,怎会跟西厂有关?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陈若梦斜眼向她望去,冷笑道:“有名的英侠?江贺,江贺,没听过这号人物。”
赵观忽然施展花蕊擒拿手,伸手扣住了陈若梦的手腕。陈若梦一惊,用力回夺,长剑圈转,画向赵观腰间。赵观左手跟上,已夺下了她的长剑。这一下出手既快又准,陈若梦被他攻个出其不意,竟然失手丢剑。她大惊後退,飘开数丈。却见赵观站在当地,并不追上攻击,心想:“这人当真没有恶意麽?”
却听赵观道:“陈大姑娘,在下确实不是西厂的人。在下跟令妹说过的话,句句千真万确。医侠夫妇对我有恩,令尊是医侠的结义兄弟,眼下贵府有事,我怎能袖手?你便不领情,我也要尽力相助。”说着将长剑递给丁香,示意她拿去还给陈若梦。
陈若梦伸手接过了长剑,仍旧犹疑不信,过了一阵,才道:“你要跟我们去关中,自也不妨。我却不准你跟我妹子多说话。”赵观微笑道:“若是她来跟我说话呢?”陈若梦正要回答,便听脚步声响,却是陈如真匆匆奔来,见姊姊站在赵观门外,急道:“姊,你没伤了他罢?江大哥,你没事罢?”赵观忍不住露出微笑。
陈若梦哼了一声,说道:“妹子,还不快去准备?我们这就上路。”陈如真望向赵观,问道:“江公子跟我们一道麽?”陈若梦道:“随便他。我怎麽管得着?”回身便走,陈如真也跟着去了。
赵观回入房间,丁香服侍他洗脸换衣,摇头道:“少爷,你当真神通广大,昨晚出去没多少时候,便让一个姑娘这麽恨你,一个姑娘这麽关心你。”赵观微笑道:“大姑娘凶了些,小姑娘倒很可爱。”丁香笑道:“啊,你果然看上了小姑娘。你对那大姑娘说话一本正经,我就知道你对她没甚麽意思。”两人一边谈笑,一边匆匆准备好,出门去牵马,却见陈氏姊妹已牵出了两匹黑马,准备上路。陈若梦对赵观毫不理睬,陈如真似乎受了姊姊的严训,也不太敢跟赵观说话。赵观脸皮原本甚厚,也不在乎,带着丁香与陈氏姊妹一起上路。
四人向西行走了半日,早上大家默默赶路,都不说话。中午打尖时分,丁香过去跟陈氏姊妹搭讪,两姊妹见她和善可亲,三个女子咭咭咯咯地说起话来,反将赵观冷落在一旁。他坐在旁边痴望着陈如真娇美动人的容色,天真可喜的神态,心中生起一股冲动,只想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好似她仍是当年那个孤弱无助的小女娃一般,浑忘了她此时已是学了一身武功丶挥剑杀人毫不犹疑的大侠之女。
四人下午再行,陈如真在丁香的穿引下,究竟又跟赵观说起话来。赵观一路上妙语如珠,只逗得丁香和陈如真笑个不停。陈若梦好几次开口呵斥,自己却也忍俊不住,只得任由妹子跟赵观说话了。
四人朝行夜宿,不一日来到了关中陈府。陈近云夫妇尚未回家,陈氏姊妹连忙去见爷爷,告知喇嘛将来抄家之事,安排让爷爷迁地避难。陈家乃是关中大族,世代为官,向来受地方敬重,今日受到奸臣迫害,不得不大举离家逃难,家人扶老携幼丶收拾细软丶一片仓皇,赵观看在眼中,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
陈氏姊妹计算红衣喇嘛的行程,猜想最快还有两日才到,决定次日让家人分批离开,到秦岭深山中躲藏。
当夜赵观和陈家的几个武师坐在门口守夜,众人正聊天时,赵观忽听得蹄声响动,脸色一变,站起身来。馀人尚未察觉,问道:“怎麽了?”
赵观道:“有人骑马过来,有几十人!大家快取兵刃,关上四门。”众人一惊,知道来人很可能便是抄家的官兵,连忙四散奔去准备。赵观心中焦急,他只道众喇嘛不会这麽快赶来,并未请青帮中人前来相助。青帮丁武坛便设在咸阳,牛十七在武丈原受赵观偷袭後又被李画眉擒住,这坛主之位自被革职了,换了一个姓马的香主担任坛主。赵观曾想过要请丁武坛援手,但他在内乱时和牛十七作对,与丁武坛为敌,又不认识这马坛主,便打消了念头。没想到敌人来得这麽快,陈家老幼未能离开,陈近云夫妇未及赶回,府内会武的只有陈氏姊妹丶八个武师和他及丁香十多人,对方若来几十个会武的,大举围攻,情势便危险之极。
他连忙唤来丁香,问她身上带了多少迷魂香雾。丁香道:“对付十几个人够,要迷倒二三十人却不够了。”赵观大急,他二人出门远行,身上带的药物自都不足够抵挡大量敌人。正思索间,陈氏姊妹已奔了出来,二人都是脸色雪白。此时屋外蹄声甚响,屋瓦都为之震动,三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想:“怎麽办?”
赵观吸了一口气,说道:“陈姑娘,请你们一位去保护令祖离开,一位跟我去外边应敌。我们人数虽少,对方若是没有高手,应能抵挡一阵。”陈如真道:“姊,请你带爷爷逃走罢。”陈若梦摇头道:“不,妹子,还是你护送爷爷逃走,我来抵挡敌人。”陈如真道:“保护爷爷要紧,我的剑法不如姊姊,还是该让我留下。”陈若梦握住妹子的手,心中虽极为不愿不舍,却知此刻不能再行拖延,她毕竟是大侠之女,当下一咬牙,说道:“好。妹子,你小心。”正此时,一个白发老人拄着龙头杖从内堂走出,陈如真惊道:“爷爷,您怎麽出来了?”
陈老丈此时已有八十来岁,因曾得凌霄传授养生保健之道,多年来身体康健,虽老未衰。他向大门外望去,神情激动,说道:“人来了麽?让他们抓走我便是。我一个老头子,谅他们也不能对我如何,最多是命一条罢了!”陈如真走上前去,说道:“爷爷,你快跟姊姊先走一步,待我们打退了官兵,便去与你们会合。”
陈老丈长叹一声,握住孙女的手,说道:“我一生为官,不意到老还有这等折难!你大伯二伯也是一般,做了这许多年的官,他要下你牢,杀你头,抄你家,何其容易?孩子,我不要连累大家,让他们带我去便是。”
陈若梦摇头道:“爷爷,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麽凶狠。他们抓了你去,照样抄家抓人,还要挟持你让爹妈也束手就擒。我们只有硬拚一场,大夥才有生机。”当下不由分说,背起爷爷便往後门奔去,唤家丁牵出两匹黑马。她从後门向外探视,却见已有五十多个喇嘛官兵守在後门之外,手中各持火把,弯弓搭箭,直指着後门。陈若梦又惊又急,知道无法硬闯出去,听得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