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笑:“既如此,老太君有何不满意呢?”
贾母闻听这话知道冯家跟太后通了气了,心知这桩婚事不成也要成了,虽然不知道映出你为什么忌讳冯家,但愿不是什么人品缺憾,余下并无什么好忧心,毕竟冯紫英父子俱是天子近臣,按照门户来说可谓门当户对,荣府虽然是侯府,探春却不是嫡枝,又是庶出。
贾母当然不会承认自家看不上冯家,却道:“不瞒太后娘娘,臣妇对冯家对孩子都十分满意,却是咱们家老二担忧冯家高门大户,三丫头不是太太所出,见识小,怕她嫁进冯家要受委屈,故而就延宕了,臣妇这心里委实舍不得这门好亲事呢。”
太后闻言笑起来:“这可是府上二老爷想多了,三姑娘我见过,聪慧伶俐,爽朗大气,”说着看向冯夫人:“颖儿,这回啊,我要夸夸你,你看人眼力很不错,你只看她两个姐姐,那是一个塞似一个端方贤惠。”
元春迎春同时肃身:“太后娘娘夸赞了,臣妾不敢当呢!”
冯夫人笑眯眯谢过太后娘娘,又给元春迎春行礼问安,然后才冲着贾母叉手行礼,然后拉住贾母手,笑得满脸生辉:“老祖宗安心,荣华富贵这些晚辈不敢保证,直说三姑娘进门受委屈这一宗,绝对不会发生,老祖宗您知道我婆婆对我可是亲闺女一般,直说有样学样,我这里二十几年媳妇坐下来,也学得四五分了,您老就放心把姑娘交给我吧!”
凤姐一边瞧着冯夫人恍若少妇一般容颜,心中顿生一股傲娇之情。却是这冯夫人当初得了凤姐一斤琥珀酒,从此便惦记上了,后来凤姐酒水造坏了,她跟着心疼不已。
及至后来凤姐酿出好酒,不仅数目有限,却成了贡酒,越发紧俏起来,冯夫人得了冯紫英孝敬御赐琥珀酒,越发欲罢不能了。这个冯夫人也是执着人儿,因为凤姐推脱贡酒数额有限,不能私卖,他是钻天拱地跟荣府攀亲戚,利用小儿冯紫东跟宝玉攀交情,磨得宝玉把自己名下琥珀酒送给冯紫东。
后来贾环贾琮贾兰三个投到冯将军门下,冯将军疼爱夫人,言语之间暗示三个:“你们家里啊,那个琥珀酒不错哈,我家女眷赞不绝口哈,嗯,不过呢,似乎市面上不大好弄!”
这顶头大将军一句话,三个小兵跑断腿,各自回去把自己份例送给将军夫人。
后来贾琏开生药铺子,冯夫人竟然四处给贾琏介绍生意,冯将军军中药材便给了贾琏铺子,硬是把两家从泛泛之交,拉回到当初祖辈们的亲密好友。
凤姐这边投桃报李,冯家琥珀酒跟四王家里一般数量,冯夫人也是个爽快人,识破了琥珀酒的好处,每次除了酒钱还要另外派送礼品,生怕凤姐以贡酒之命推脱不卖。
迎春当初不好看冯家,凤姐十分犹豫,冯家这一二年在药材上帮了贾琏不少,还有家里三位小子正在人家手里操练呢,这有人罩着,跟没人经管野小子可是不同。
如今这一来,凤姐心里安心,得了,这婚事不成也成了,大家安逸了!
太后作伐,冯夫人这个婆婆更是当面求亲,贾母再不允许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贾母眼眸从迎春面上一睃,迎春微微一笑,难道能够跟太后叫板么?贾母会心一笑,眼眸再一睃元春,元春眼眸就十分的急切了,生恐贾母说错话不答应,冯紫英其人元春十分了解,收服这人,可谓掌控了整个皇宫的主动权。
元春心里笑眯了,当初,她可是想过,要把迎春嫁给冯紫英,只是后来要跟皇后结盟,元春不敢提了,生怕皇后疑心她有心反噬,这才罢了。
贾母跟冯夫人认亲戚,其乐融融。
皇后心里暗恨,她道是这桩亲事必定是元春图谋而得,再看元春姐妹,眸光便锐利起来,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么?这得要看本宫答应不但应了!
元春感受到皇后的眸光,却故作茫然,笑眯眯的立在太后身边,笑看贾母跟冯夫人热之闹之认亲,然后手拉手告辞出门。两家约定日期商议何时放小定去了。
这日傍晚,迎春正要入睡,却听着锦鲤嘎嘎怪叫:“惨了,惨了,主人呢,皇后娘娘说,你们姐妹再莫想怀孕生子了。主人,她说明儿起,要给主子您好贤贵妃饮食下药了,她还说了,贤贵妃绝育失败了,要把药粉加倍呢。”
“惨了,惨了,惨了!”
迎春一听就知道锦鲤就是故弄玄虚,寂寞找事儿的主儿。因为皇后纵然下砒霜,也伤不到迎春半分,不过,皇后这种自己生不出来孩子,便想所有后宫无所出的思想实在太歹毒了。有本事你就拿住皇帝,不让嫔妃进宫,我还给你烧高香去!
没本事跟皇帝闹腾,就是这种阴毒伎俩,什么玩意儿!
不过,为了有备无患,迎春决定弄弄清楚:“她说没说明儿预备如何下药?”
锦鲤道:“说了,要给主子您的胭脂膏子里下红花粉儿,要在主子香脂喝熏香里面加麝香。
迎春一笑:“她道是聪明,知道皇帝偶尔要在我这里饮茶用餐,不敢再饮食上头下手。”
不过,皇后实在做事不专业,延禧宫一年四季都是鲜花仙果熏屋子,从来不用熏香,迎春也从来不用香脂,仅在冬日才会用些貂油膏子润润手而已。
紫禁城里冬日实在天冷了,肌肤越是柔嫩越容易冻伤。
迎春胭脂水粉这些份例一色都赏赐给了綉橘司棋几个,兼之迎春肌肤因为灵泉作用,面色粉嫩,肌肤赛雪,嘴唇不点自红,娥眉不画自翠,是故,外人并不知道迎春不喜欢擦脂抹粉。反而是许多嫔妃大厅迎春都从哪里购买胭脂水粉,所有嫔妃都道是迎春必定买了秘制胭脂水粉,否则,气色怎的这般好?
迎春因不想招眼,从来不解释。
迎春如今到觉着自己藏着掖着这个习惯不大好了。
翌日,司棋便去了内务府跟黄总管商议,能不能帮着购买几颗珍珠,因为自己主子从来不用宫中份例水粉,一色都是自制,只为这一次太妃薨逝,皇宫取消了会亲,自己主子珍珠便断了顿了。
这话很快就传到皇后耳中,顿时气恼交加,她化了大价钱买通了人替迎春制造特殊的胭脂水粉与香膏子,结果这个贱人竟有这等臭毛病。
皇后气得甩了最喜欢汝窑茶盏,她花大价钱从外头偷运麝香进宫容易么?钱财受损,还要担惊受怕。结果,对贱人毫无作用。这是竹篮打水,百忙一场!
女史上前劝慰:“皇后娘娘勿恼,这宫里那个敢不买皇后娘娘面子,她可以不擦脂抹粉,难不成也不饮茶吃饭了?”
结果被皇后反手抽了耳刮子:“什么东西,你连贾元春一个手指头也抵不上,滚!”
女史怄的慌,当初她是瞧着皇后待贾元春好,这才钻天拱地把自己塞进坤宁宫,她是来寻青云路来的,可不是来受气的。
第95章
陈女史家里跟夏家差不离儿,是专门供奉御茶的茶商家的大小姐,在家也是娇养长大。祖上曾经跟随太祖爷起兵,不过她家祖辈不上战阵,是专门四处经商,给太祖筹措军需物品的军需官,地属于主簿手下,旬日间以商人面目示人。
是故,太祖功成,论功行赏,她家在内务府是挂了名号的皇商,意在让他家沐浴皇恩,收回当初投资。
商贾出身不能正经选妃,却是可以小选做女史宫人,能否一飞冲天做娘娘,但看她自己造化。
陈锦自诩美貌,志向不小。进宫来就瞄准今上,当初的太子爷。
却是这陈锦虽然琴棋书画门门不错,错在她的性子却跟凤姐夏金桂一个路子。帝王家都喜爱温柔如水的女子,今上当初尤其喜欢温柔女子,像是陈锦这种泼辣犀利女子,恰好让当初太子十分厌恶。
这与太子爷的出身有莫大关联,因为记名在皇后名下,他必须得时时忍让强势的嫡母指手画脚,再被摁住脑袋迎娶一个一恩人自居的强势太子妃,这是当年皇后襄助今上的必须条件。
如此两座山一样女人压在他头顶,还不够压抑呢,还要他自愿纳娶一个性烈如火的小蜜儿?
他有病呢!
自认才貌俱佳的陈锦,就这般被摒弃了,从此无缘圣恩,只能屈居迎春之下,做个三等丫头。
这陈锦正好是圣上登基头一年入宫的宫女儿,说起来恰好跟宝钗是同年,陈锦今年十九岁了,一年一年年华飞逝,再不得圣宠便没机会了,只有一辈子做老宫女了。
正在陈锦无奈之际,贾元春休成正果封妃了,坤宁宫女史出缺。许多人蠢蠢欲动,她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毛遂自荐,用二十万银子胜出,买得如今的女史资格,顶替元春做了皇后新的钱袋子。
陈锦因此得意洋洋,夜半笑醒了无数次,她以为伺候会顺着贾元春打通线路,顺风直上九万里了。
熟料,皇后虽然多次抬举她服侍皇帝,结果可想而知。
皇帝能看上么?
却也是陈锦被情迷了眼睛,傻得够呛!
她也不想一想,皇帝老子才刚选秀,不说一大把青葱秀女眼巴巴看着呢。
直说贾元春温柔如水,还跟皇帝相濡以沫的情分,吴玉丽自己热情如火且不论,她又跟皇帝是表亲,后面还戳着太后这座大靠山。
一个商贾出身陈锦,那哪儿你都比不上,那什么跟人拼呢。
莫说陈锦并无貂蝉之美,西施之美貌,即便有,皇帝被这两个心仪的女人日夜挤榨,到了坤宁宫,皇后自己还干涸的很,需要灌溉。
皇帝的仅有雨露被三个女人压榨的干干净净,都腿杆子打颤了,只差没有马上风了,哪有精力理睬你一个丫头的爱情呢!
话说陈锦这几年百般讨好巴结皇帝,都不称愿,久而久之,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如今还要被这个颐指气使的皇后辱骂,一时间心里只拱火,回头却见皇后跟前掌事姑姑菊青得意洋洋冲她冷笑,愤怒火焰在胸膛里熊熊燃烧起来,似乎要炸裂一般。
陈家迄今为止,已经拿出五十万雪花银子供奉皇后娘娘挥霍,难道陈家出银子就是让自己来受侮辱呢?
陈锦恨恨咬住后槽牙,眼里怒火欲喷,总有一日,我叫你们不得好死!
陈锦愤愤不平,想起昨日偷听皇后娘娘密谋暗害贤贵妃与德昭仪的事情,她很想去太后跟前揭发出来,可是,奴才背主下场让她畏惧却步了。
回房狠狠砸了一气被褥枕头出气,最终偃旗息鼓了。
坤宁宫中这些阴私纷争,锦鲤事无巨细报备给了迎春,并提出自己建议:“主子,不如您收复了陈锦,让她去太后面前揭露皇后,把皇后整倒了,也免得她日日夜夜惦记要害主子。”
迎春很清醒,如今即便整倒了皇后,也轮不到贾家姑娘坐皇后位,皇后虽然没有嫡亲妹子,徐家旁枝却有许多代价女子,先不说陈锦能否搬倒皇后,即便搬倒,徐家必定要钻天拱地再送一位姑娘进来,那时候,新人自有新气象,新皇后一旦产子,自家姐妹在没有立足之地,不如维持眼前局面,皇后眼前不过一个奶孩子养子,且皇帝尚未答应改玉牒,一个宝林之子不足为道。
且皇后如今并未付诸行动,陈锦只怕也没有铁证在手,想要撼动根基深厚的皇后绝不可能,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敌人不气势汹汹打上门来,自己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否则,一个诬陷皇后,觊觎宝座之罪砸下来,谁也别想活了。
沉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