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的温暖。
她摇摇头:“没事。”然后小步走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窝了进去。
宋思未早已准备就绪,却没料到她会坐在副驾驶位置,转头见到她直愣愣盯着前方,抿了抿嘴,只说:“系好安全带。”
她讷讷地系好安全带,随着车平缓的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她将头轻轻靠在玻璃窗上。听到车厢里飘着情歌王子Richard Marx低沉沙哑的嗓音,是很经典的一首抒情歌《Right here waiting》
……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I took for granted all the times
That I thought would last somehow。
……
一曲歌罢,随着下一首熟悉的前奏,筷子兄弟的《父亲》缓缓流淌在耳旁,歌词更似一击重锤砸在心间。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冉小灿至今还记得,冉军出事前一天她还在闹脾气,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冉军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小灿脾气那么大,到时候嫁人了,谁受得了哟!”
她往往是没好气地回答:“那我就不嫁了,天天在家祸害你。”她现在才明白冉军这句话中带着的宠溺。
父亲只看到了她任性的那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了,是个能照顾小尘照顾家的顶梁柱了,可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冉小灿长睫一颤,潸然泪下。
宋思未转头见她不断涌出眼泪的双眸,忙关了音乐,随后车厢内一片沉寂。
透过车窗她看见C大熟悉的风景,哑着声音说:“我不想回去。”她不敢,也无法面对小尘。
片刻后她听到宋思未在打电话:“冉小尘吗?我是宋思未……嗯,我和你姐姐在一起,你晚餐不用等她……好……再见……”
她黑眸一转,注视着宋思未漂亮清晰的侧脸,良久后说:“宋思未,你有时候聪明得令人讨厌。”他轻易地看破了她的脆弱与不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好吗?
宋思未从未安慰过谁,良久后只说:“Trouble is friend。”这是他经常送给那些实验失败学生的,关于安慰,他也只会这一句。
这次没有获得肾、源,下次再努力努力,也就成功了。
冉小灿不合时宜的笑了,轻轻地唱:“Trouble will find you no matter where you go oh oh,No matter if you're fast no matter if you're slow oh ,The eye of the storm or the cry in the moan oh oh……”
Lenka的《Trouble is friend》原本轻快活泼的音调被她浓浓的鼻音遮掩,变得异常悲伤。
她说:“ Trouble is friend,我一直这么认为,却从未得到过幸运。困难总是那么调皮,它总是跟我开玩笑。”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隐没在黑色的衣服里,她吸了吸鼻子,哭着说:“我懦弱,不聪明,爱当鸵鸟,更不想坚强,可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小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我可以倒下、颓废,自暴自弃,可我不能看着他跟着我受罪。我只有坚强,我要照顾小尘,像爸爸照顾他那样照顾他……可是……就在刚才,我明明见到了希望,却退缩了,要不是朱医生再次赶来,我甚至……就准备这样离开……我连小尘都保不住……”
宋思未听到她喃喃的声音,她颊边滚烫的眼泪灼烫的落在他结满冰凌的心上。今年第一面时她从树上跌下来,明明那么疼,她揉揉腿装作若无其事就走了。
齐楚失踪那晚的勇敢果断,施洋出事时的担当,和朋友在一起时的俏皮可爱,在冉小尘面前的长姐范……宋思未见过她很多面,这样脆弱的她,是第二次见。
他第一次见到冉小灿,是两年前的初冬。
与他同岁的好友尤书宁是C市有名的律师,那日他约了尤书宁晚上去喝酒。临近下班时间接到尤书宁的电话,只说因为一个案子被阻了,估计得晚点到。
那天他刚完成实验项目,心情大好,便驱车到达律师事务所,刚到前台就告知他尤书宁在会客室接待委托人。
他在尤书宁等了一小时,直到律所工作人员都离开后,尤书宁和一个短头发女学生模样的人才出现在前台。那女学生眼睛红肿着,满脸泪痕,语气轻颤着感谢尤书宁:“谢谢尤律师,那我先走了。”
待那女学生走后,宋思未望着消失在律所的小身影,好奇道:“她还这么小,能有什么事用到律师?”
“她已经二十三了,不小了。”
“噢,离婚纠纷?”
尤书宁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真心希望她是请我打离婚官司的,可惜不是。”
宋思未笑了笑,毫不客气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一个好律师,应该是看待案件本身而不是当事人。”很明显,尤书宁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案件本身。
“我是同情她。”尤书宁笑了笑,摇着头说,“说远了,走,咱们喝酒去。”
大约一个月后,宋思未接到尤书宁电话。
尤书宁的语气很低沉:“有空出来喝一杯吗?”
这样的尤书宁,他很少见,便搁了手中的实验应了下来。
见面后尤书宁一个人喝了很长时间的闷酒,随后抬头问他:“你还记得上次在律所见到的那女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宋教授心动了,吼吼。嘻嘻尤大状出来打酱油了O(∩_∩)O
☆、第27章
宋思未点头,确实有点印象。
“她叫冉小灿,是冉军的女儿。我接的是冉军贪污受贿的刑事案件。”
冉军这个名字,怕是无人不知,C市巨贪,一审才刚过去一个星期。
他以为尤书宁在意胜负问题,“那这个案子败诉很正常,再厉害的律师,也回天无力。”
尤书宁酒劲上头,微醺着摆手:“我不是在意输赢,”他猛锤着心脏处,接着说,“这里,这里过不去。”
他给尤书宁添酒,静等下文。
“冉军死了。”
他诧异地抬头,蹙眉道:“判决书不是还没有下来吗?”
“今天,或者说就是刚才,自杀了。”尤书宁顿了顿,接着道,“你了解我的为人,像这种案子我是不会接的。他女儿找了很多律师,最后找到我这里,求我接手这个案子。我还记得冉小灿当时说‘尤律师,我知道我爸爸十恶不赦,你不愿意帮他打官司,这我能理解。但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帮帮忙,我不是贪污受贿的官员,只是一个想救父亲的女儿。即使他穷凶极恶,也是我父亲……’后来我在看守所见到冉军时,觉得他和我所想的不一样,他从不担心自己,对犯罪行为更是供认不讳。他提起这一双儿女时眼中闪着光,告诉我说,‘我女儿叫冉小灿,名字是她妈妈取的,希望她这一生,脸上的笑容能像鲜花一样灿烂;儿子叫冉小尘,名字是我取的,原先是星辰的辰,男孩嘛,总得有一番事业才好,寓意是和天上的星辰一样亮眼……只是后来他身体不好,就改成了尘土的尘……’”
“虎毒不食子。”
尤书宁凄怆地说:“不止,你知道冉军为什么要自杀吗?”
宋思未摇头。
“因为冉小灿的一句话。一审时冉小灿在法庭上见到了冉军,庭后她说‘爸爸,你不要怕,我给你找了C市最好的律师,你一定会没事的。’冉军……是怕拖累冉小灿和冉小尘,才自杀的。我明明……明明知道冉军要自杀,却什么都做不了。”尤书宁猛喝一口酒,缓缓说,“他就连死,都给他的儿女铺好了后路。”
宋思未知道冉军是陈老口中得意门生的丈夫,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因为冉小尘肾衰竭,冉军一直在找肾、源,意外的发现他的肾和沈氏集团沈霖的肾相匹配。一审后他要求见我,说他最后肯定是死囚,这个肾迟早会是沈霖的。要我瞒着冉小灿去找沈霖,说他愿意捐肾,唯一的条件就是等他死后,把他名下C大法学院被检察院查封的房子买下来,还给她女儿。他说那房子是亡妻的福利房,很干净。那样即便他死了,至少姐弟俩也有家。倘若能找到肾、源,房子就是经济支柱,要是找不到肾、源,姐弟俩不至于流离失所。”
尤书宁接着说:“今天是冬至,早上冉小灿包好饺子,要我带给冉军。晚七点时我收到消息,说冉军自杀了,肾……自然是捐给了沈霖。”
宋思未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记住冉小灿的模样,只是还记得她的名字。冉小灿,希望她这一生,脸上的笑容能和鲜花一样灿烂。
他去接齐楚时看到冉小灿备课本上端正的写着名字,当时他只是猜测,她可能是冉军的女儿。而后在泊静时见她和冉小尘在一起,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他紧握住方向盘,听到心中冰层破裂的声音。
冉小灿抬手擦掉脸颊上的眼泪,笑着说:“我应该高兴的,至少还有小尘陪着我。有志者,事竟成,我一定能找到肾、源。”
他喉头微微一动:“今天是冬至,要不要一起去吃饺子?”今天是冉军的祭日,她不说,他更没有理由提起。
冉小灿转头注视着宋思未,良久后轻轻说:“好。”
C大附近的水饺店,因着冬至人很多,两人在二楼的小阁楼才找到座位。宋思未望着墙上的特大海报问她:“你想吃什么饺子?”
“家常三鲜水饺。”
“好。”
学校附近的小店,服务人员紧缺,她目送宋思未下楼点单。阁楼不高,她穿平底鞋能勉强站直,对于宋思未这种大高个来说基本上行走靠弯腰,她就这样看着他猫着腰下了阁楼。
父亲祭日,她午休时间和小尘去了公墓,回来后情绪一直低落。她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许是因为宋思未话不多,给她安静的感觉,让她的心跟着平静了。
宋思未上来时两手各端一碗水饺,将其中一碗放在她面前。
她拖过比她脸还要大的碗,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笑着说:“立冬不端饺子碗 冻掉耳朵没人管!”
她没得到回应,抬头见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红晕悄悄爬上脸颊,口舌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打卷:“立……立冬嘛,吃饺子了不冻耳……耳朵……”
“嗯,那就多吃一点。”宋思未低头吃水饺。
冉小灿凝视着他吃饺子的模样,颊边的酒窝越发明显,她觉得,心中好像开着一朵花。
吃过水饺后她跟在宋思未身后猫着腰下楼,结账后一前一后出了水饺店。
“现在要回去吗?”
她盯着满天星空,坚定地点头:“嗯,回去。”幸好,她还要小尘。
“我送你,吃饭了走走。”
“好。”
宋思未站在她左侧,两人漫步在C大校园里。
她有些突兀的开口:“小尘以前的辰,和你姐姐的辰字是一样的,爸爸希望他和星辰一样。”原本只知道齐楚父亲叫齐南,前些天刻意翻了花名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