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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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雕盟-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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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平静的道:“敢请二位台甫?”

形态威猛的老者重重哼了一声,生涩的道:“五雷教首座教头,千雷手朱辉。”

枯瘦老人亦冷厉的道:“五雷教二教头,火雷手于仪。”

楚云并不因为这两个名号的人耳而引起心情的紧张,他尔雅的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识荆,三生有幸。”

那枯瘦老者——火雷手于仪,愤怒的喝道:“楚云,还我五雷教血债来。”

楚云凝视这位五雷教的二教头,缓缓的道:“于二教头,不要明知事不可为而去强为,亦不要做得不到代价而又须付了代价之事。”

火雷手于仪悲哀的狂笑起来,他激厉的大叫道:“楚云,楚云,吾等日追夜蹑,受心辛苦,便是要与你一决生死,果然,天可怜见,让老夫等遇见了你,老夫明知无望,也要以这条残命和你一拼!”

千雷手朱辉以手按在拜弟的肩头上,沉重的摇摇头,自己往前踏进了一步,苦涩的道:“楚云,五雷教虽不云威震江湖,独霸一方,却也是经过一干兄弟的夺斗开创,以血汗及生命为代价,才有着今日的规模及格局,但是,却在你的双手之下冰消瓦解,在你的强暴天性中趋于溃灭,老夫等辛辛苦苦,费尽心力所开的基业,就如此毁于一旦,假如换了你,你会如何处置?”

楚云眼帘半垂,平静的道:“贵教所属,人数以绝对之优势,主动向在下等启衅架梁,在下实不愿沾染血腥,但是,在下亦不愿自己之血为他人所流。”

他望了眼前的两个老人一下,又道:“为了一点小怨,扩展为一场血战,为了一场血战,迸而演成为尸横遍野的屠杀,这些,在下已看厌,做腻了,为什么吾等便不能互相容忍,彼此谅解一些呢!大家都退一步,事情不是便会好得多么?”

火雷手于仪呸了一声,叫道:“姓楚的,你双手血腥,却会舌上生莲,谈这些悲天悯人的道理,在当初,你的利剑挥向五雷弟子的头颅时,你可也曾想到这些道理么?”

楚云冷冷一笑道:“在下利剑饮血之前,无不百般容让,杀伐展开之前,无不善言劝谏对方,当在下每一剑刺入敌人身体的刹那,在下犹希望这人能放弃成见,消除仇恨,因此,在下或者罪孽太重,但是,却问心无愧。”

火雷手于仪双手紧握,叫道:“楚云,你只会批评别的人不是,掩饰自己的杀孽,你可曾想想,你在每次大开杀戒之时,自己曾否放弃成见,消除仇恨?”

楚云沉静得宛如一泓死水,他幽远而淡漠的道:“毫无惭愧,在下不但一再表明过,而且不止一次的向对方剖解事情的利害,为何在下要对方也能觉悟,要对方也相同的答允将仇恨消弥呢?这原因很简单!在下不能因为自己的宽大容忍,而让固执己见的敌人将在下任意戮杀!”

火雷手于仪怔了一怔,语风窒息,他默默的望着他的拜兄——千雷手朱辉,目光里有着错杂而莫名的神色……

形容威猛而沉稳的朱辉,面孔肌肉微微痉挛,闭目无言,火雷手于仪轻细而悲哀的道:“大哥,莫不成就此罢了?”

千雷手朱辉痛苦的睁开眼,酸涩的道:“假如,我们两人与教中弟子一起去了,与事可有补益?”

楚云紧接着道:“朱大教头说得对,在下想,你我双方都不愿再生磨擦、而将鲜血愚蠢的洒到虚无中去。”

千雷手朱辉霍地抬起头来,双目锋芒闪射,他强颜一笑,沉重的道:“诚如君言,但是,若是就此罢休,老夫心中有愧!”

楚云心头微跳,他淡淡的一笑,却在不可察觉中放松了全身股肉,将一口真气集聚丹田,准备有所应变……

金雕盟……三十、力不殆兮 怅怅前怨

三十、力不殆兮 怅怅前怨

火雷手于仪清癯的面孔上有着激奋的红光,他反手之下,一柄弯蛇形的怪异匕首已自怀中拔出。

千雷手朱辉向拜弟轻轻摆手,示意切莫妄动,自己将长衫掖了掖,缓缓向右侧移出三步。

楚云双目微拢,深刻的道:“在下已尽力了,当一切寂寞时,莫谓在下行之过分。”

朱辉凝注着眼前强硬的对手,轻轻的道:“只在刹那,便可分断一切……”

脑中一个意念飞快的闪过,楚云了悟的望着千雷手一笑,他现在异常期冀,这“分断”的意义是代表着宽恕,而非预测着另一次悲剧的重演。

老实说,楚云目前的体力,并不适宜再做一次激烈的拼斗,甚至较为吃力的工作也会觉得艰辛,他昨夜通宵血战,受伤多处,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虽然服抹了大量的珍罕药物,然而,却不能将他身心的损耗及疲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完全治愈。

千雷手朱辉神态凝重而肃穆,脚跟猛一用力,两臂齐探,宛如一连串的暴雷倏起,呼轰震耳,拳掌纵横,翻飞交织,自四面八方,自每一寸可能的间隙里穿射涌到!

楚云目光聚为两点,煞气盈盈中,瘦削的身躯向右侧俯倒,却又在一个摇摆下似一道流虹般猝然泻出,像淡烟一缕,飘到小溪的下游,当他的脚尖尚未站稳,没有一点声息,火雷手干仪已一掌拍向溪中,蓬散的水花宛如一团银光粼粼的伞盖,兜头罩向楚云,在同时,那柄弯蛇形的兵刃亦已长戮向楚云胸膛!

点点散散的水花哗啦啦迎面洒来,楚云唇角一哂,双掌斜斜推出,一片狂劲的旋风凌厉翻卷之下,那蓬水花竟被点滴不漏的霍然挡在半空,就在瞬息之间,寒光一缕,已到了楚云胸前,于是——

楚云倏然盘转,三个圆形的弧线规则地循他的去势,美妙的移挪出寻丈之外,而空中被他一片罡风所阻拦的水花,却已全然散蓬洒下,极其巧妙的淋了火雷手于仪一头一脸——虽然,火雷手曾经尽力闪躲,却仍慢了一步,因为,对方的时间、手劲、力道捏得太准了,准得一丝不苟,神鬼难测!

火雷手于仪愤怒得狂叫一声,似一头疯虎般向敌方冲去,就在他满身湿漉,狼狈不堪的冲了五步之际,千雷手朱辉的语声已冷静的传来:“贤弟,罢了。”

像有人给他当头棒似的,火雷手于仪冲前的身形猛然一窒,打了个踉跄勉强站稳,满面的水湿掺合着迷惑,怔怔地回头瞧向他的拜兄。

千雷手朱辉缓缓走向前来,双目中流露着无比的惆怅与凄枪,他在于仪身旁停住,深深的叹了口气:“贤弟,不用再打了,便是积我二人之力,仍然不会是他的敌手。”

火雷手于仪呆木地瞧着自己的拜兄,好像一时之间没有体会出朱辉言中之意,又好似眼前的拜兄十分陌生,他呆呆的站着,好半晌,才蓦然一哆嗦,大吼道:“什么?你说什么?大哥,你疯了?”

千雷手朱辉用力摇晃着于仪,低沉的道:“贤弟,你平静一下,听为兄告诉你……”

于仪枯干的面庞涨得血红,他狂厉的叫道:“大哥,你怕他我于仪可不怕,五雷教毁于一旦,全是姓楚的小子一手造成,如不杀他,你教我五雷战死弟子如何瞑目?教我们活着的人如何安心?”

千雷手朱辉大吼一声,变色道:“贤弟,你跟随愚兄二十余年,你看愚兄可是畏死寡情之徒么?年青时愚兄尚不重视这条生命,待到愚兄须眉皆白,却反会珍惜这风烛残年么?”

火雷手于仪全身一阵抽搐,黯然垂下颈项,唏嘘无语,朱辉温和的拍着自己拜弟肩头,沉重的道:“贤弟,不错,本教遭到重创,是楚云一手造成,孰是孰非,且不去说他,在目前,贤弟,凭你我二人之力,你以为拾掇得下对方?杀得了他么?”

火雷手于仪木讷的看着朱辉,良久,叹了口气,那深幽的尾韵里,有着令人不忍卒闻的落魄与苍凉。

朱辉目眶含水,缓缓的道:“方才,为兄所使的那一招。

你一定看得出,那是为兄‘九环千雷手’中最为精绝拿手的七招之一‘雷神齐怒’,凭对方那闪挪的身法,步法,不用再继续下去,为兄已经明白到最后胜利是属于谁了,你的猝袭,为兄也看出是你最为擅长的‘扬云摘心’一式,但是,结果如何?情势的演变,到最后会不可收拾,而除了我们白白赔上两条命之外,仇,仍然报不了,恨,仍然郁积不散,那么,我们纵然战死,我们所求的代价,在何处?

弟兄们的希冀何日再能实现?与事又能何补?为兄的并不畏死,为兄的早已活够了,但是,如此毫无价值的死去,为兄实难瞑目……”

火雷手沉默了半晌,微弱的道:“七哥推断得虽然不错,但是,或者会有奇迹出现……”

“奇迹?”

千雷手落寞的笑了,低哑的道:“贤弟,你也活了偌大一把年纪了,难道说,我们在刀尖上打了这多年滚,在惊险里出入了千百次,是凭着奇迹与侥幸么?假如不是我们艰苦的锻炼,用血汗得来的经验,今日,吾等尚能立于此处么?贤弟,不要依靠运气,更莫希望奇迹,那是虚无的,武学之道,全是以硬碰硬,没有什么取巧的地方,有多少深度,即能发挥多少潜力,否则.只有对自己所学的浅薄而认命了……”

说到这里,这位五雷教的首领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向站在那边的楚云微微一瞥,伤感的道:“现在,就是如此,贤弟,我们只有对自己所学的浅薄而认命了

楚云平静而安详的凝注着眼前的两位老人,他心中异常明白在此情此景之中,对方的心绪是如何痛苦与凄凉,自古以来,英雄未路,壮士落魂,便是最为伤感之事,有心而力绌,有气而难平,易地处之,又待如何?

沉吟了片刻,楚云缓步走近,真挚的道:“二位教头,在下实不愿与二位再起争端,更不原再见流血,有着仇怨,为何便不能化解呢?为何要越结越深?难道彼此间不能以一个恕字去架友谊之桥梁?在下相信,便是在下今日丧于二位手中,二位满手沾血,亦必不会认为是一件快乐之事,二位又何苦非要一定求得一个悲剧的结果呢?在下是说,无论这悲剧是由双方哪一位演出,其意义全是一样的……”

空气中有着一阵凝冻般的沉默,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五雷教这两位仅存的高手,已衰颓得像陡然间老了十年一般。

过了一会,火雷手于仪低哑的道:“姓楚的,或者你说得对,但是,唉,武林中千百年来的传统不易,强者,永远占着真理!”

火雷手虽然己斗志全消,但由他的言语之中,却仍然可以听出他的悲愤与不甘,千雷手朱辉急忙看了拜弟一眼,沉声道:“贤弟……”

楚云淡淡一笑,平和的接道:“二教头之言颇为中肯,不过,也要看那强者所占之理是否确属‘真’理,否则,山能倾,海能枯,一时的巧言,一时的蒙骗,能唬得住眼前,也必逃不过异日公断!”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又深刻的道:“一个人,便算他有着万夫之勇,可以为十人敌,百人敌,但是却不能与天下人为敌,假如这人横断专行,多行不义,再令他如何勇悍,亦必有食到恶果的一天,这恶果,或是生命的终结,或是精神的寂郁,千古以来,这规律是永不变易的,二位,在下之言十分拙浅,不过,在下想,二位或愿体会一番……”

千雷手朱辉满面枪然,仰首无语,火雷手于仪亦一言不发,枯瘦的颈项上,那突出的喉结,在上下不停的颤动……”

这情景是微妙的,或有永恒的留驻,或有往事的激荡,或有沉默的契合,也或有仇怨的澎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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