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说到此处,松龄道长大怒,右手一抡,疾推一掌,口里喝道:“何处狂徒,来此血口喷人?”
柳湘闪身躲过一掌,高声叫道:“道长以一已之私,引起同室之操戈,已属不当,玄天观不幸遗失天罡剑图,道长却趁此挟制宏光大师,想借机收为已有,尤不应该。”
松龄道长一时气急,反而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不能有失风度。立即停身收掌,冷笑说道:“武当派内之事,你是何人,却能知道,而在此混淆天下英雄耳目?”
松湘朗声应道:“玄天观俗家弟子第八代掌门继承人柳湘。”
松龄道长始而一怔,继而霍然大笑,说道:“如此荒诞不经之言,也敢在此天下英雄之前乱放厥词,还不与我下去。”
柳湘不动声色的说道:“道长不必台作镇静,在下身怀灵蛇软剑,熟谙天罡剑法,不是玄天观未来掌门,孰能如此?”
松龄道长心里不禁为之一凛,灵蛇软剑是认识的,此人口出大言,必有所恃,果真是玄天观里的人,只怕此事有些辣手!
而且,天罡剑图闹得如此天下皆知,独玄天观不见人来,难道玄天观知道自己要来,特意派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前来搅乱么?
松龄道长如此一沉吟,大雄宝殿上下却引起一片嗡嗡议论之声。果真松龄道长是为占有天罡剑图而来,此刻理有所亏,只怕金山群雄之会,变成武当派内部分支之开端。大家反而没有意见,坐观其变。
飞云剑客一见玄天观有人出头,便也收剑退回,但看松龄道长如何处置?
松龄道长沉吟了一会,抬头沉声说道:“你既是玄天观俗家弟子,你可知武当派的规律么?凌上无礼,该当何罪?”
柳湘冷笑道:“道长为上不仁,在下无法承认道长在武当派之地位。”
松龄道长霍然说道:“也罢!待贫道擒你回去治以应得之罪再说!”
说罢,反手一探,从背上掣出长剑,便不再言语,抖手攻上一招,果然不同凡响,剑光起处,但见碗大剑花,罩向柳湘前胸。
柳湘灵蛇软剑一交右手,撤步闪电,让过一剑,口里说道:“尊你为长让开一剑!”
松龄道长便不答话,长剑挥动生风,唰、唰、唰一连攻出数剑,每出一招,都是极其凌厉,指向柳湘要害。
柳湘闪身一式“意出云霄”,平地拔起两丈有余,闪过松龄道长的剑锋,身形落地一稳,长剑前探,剑光疾指前胸,天罡剑法起式“玉炉香残”,灵蛇软剑挟着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闪电递到。
松龄道长不愧是击剑的能手,剑锋走空,立即点足旋身,剑从肘下旋回而出,一式“袖里乾坤”,避招攻招,立即抢回先机。
这招“袖里乾坤”来势极快,转眼已指向柳湘左臂“曲池”,大雄宝殿上顿时响起一阵赞叹,武当剑法果然神奇,这位年青人自不量力,只此五招不过,就要伤在松龄道长剑下。这赞叹之声未了,突然眼前情形一变,柳湘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招式,只见贴着剑锋突然滑步进身,右手一翻灵蛇软剑,“唰”地一声,扑拍松龄道长腰际。
这一招突如其来,其险无比,其妙也无比,以攻制攻,松龄道长反而偏宫破绽大敞,危在一瞬。
松龄道长大惊,没有人敢在他的剑下如此冒险进招,而且也没有人能在此一瞬之间,避招还手。心里闪电一转:“这个容貌古怪的年青人,看来真有所恃,自己若不小心,万一被其所趁,一世英名,付之流水。”
念头一转,立即提起全付精神,长剑一抡,尽出武当剑法之精华,顿时剑气暴涨,风声霍霍,大雄宝殿五丈周围,剑气所及,寒意凛人。
柳湘处在这一抡急攻之下,神情从容,封招化式,一丝不乱。看去危险万分,转瞬却是化险为夷。
如此一来一往五十余招过去,霍然,松龄道长一式“疾风暴雨”,逼退柳湘,自己也一个闪退,长剑一交左手,长叹说道:“贫道自问剑下无五十招之敌,今天竟被年青人你从容对招了数十招,这天罡剑图之事,贫道无颜过问。请你转告玄天观天遗道兄,贫道自知有失,但望体念一派之谊,毋伤整体和气。”
说着话,转身掉头,在灯光下,只一闪身,便杳然隐于星影之中,转瞬而逝。
柳湘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怔在一旁,半晌说不上话来。
宏光大师此时高喧佛号,朗声发话说道:“松龄道长此去,天罡剑图势将归还原主。”
说着话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柳湘。
柳湘这时候才霍然想起天遗道长与自己分手之际,所叮咛的最后一句话。当时伸手接过包裹,更从身上取出原来的半幅天罡剑图,当众抖开,朗声说道:“天罡剑图为玄天观镇观之宝,不幸流失于外,为人偷绘,以为玄天观之羞,更有累各位长途跋涉,于心更是不安,谨此当众毁去,算是玄天观向各位谢罪。”
言犹未了,抖手一扔,两个半幅血绘的天罡剑图,闪电落向大雄宝殿香炉之内,顿时一阵火起,不消片刻,化为灰烬。
宏光大师合掌说道:“善哉!善哉!柳施主大智慧人,立意毁此剑图,用心良苦,各路高人枉驾敝寺,老衲当尽地主之谊,请到客房款待。”
坐在大雄宝殿上的各路群雄,原为天罡剑图而来,如今天罡剑图如此意外结局,只好惋惜而叹,那里还有心情在金山寺留恋?一声告辞,顿时纷纷作鸟兽散。
柳湘眼见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转眼烟消云散,也有无限感触,转身对宏光大师,正待顶礼一拜,以谢宏光大师。
忽然身后衣袂飘风,直落身旁,柳湘急促地一个转身,留神看去,只见程秋蝉姑娘玉脸含悲,屹然立在大雄宝殿之上。
柳湘霍然心里一动,慨然说道:“蝉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在下心事已了一桩,只是在亲仇未能亲手报得,衷心难安。蝉姑娘如能应允代在下报复亲仇,在下死也瞑目。”
蝉姑娘两眼泪珠,蓦然下落,强自镇静,微微点点头。
柳湘欣然说道:“姑娘千金一诺,在下心安,就请姑娘动手,宏光大师此刻已回后殿,少时再出来时,又麻烦了。”
说着话,轻轻阖上双眼,昂然不动。
蝉姑娘泪流满面,仰首向天惨呼:“爹娘……”
顿时一狠心,探手一拔宝剑,忽然,身后一阵风声,姑娘闻声知惊,立即撤步闪身,留神一看来人,不禁脱口惊呼:“邹大哥!”
神偷无二上前攀住姑娘的手,满脸焦急之情,措手顿足不置。
蝉姑娘忽然想道:“邹大哥不要急。我有法子使你马上恢复嗓音。”
连忙从身上掏出得自衡山二老的灵果,取出三枚,递给神偷无二。
神偷无二似乎已经知道灵果的效用,立即大嚼而咽,正在这个时候,嗖、嗖、嗖一连三声,三点黑星,闪电奔雷之势,直取神偷无二。
蝉姑娘此时全付精神看着神偷无二吃灵果,神偷无二本人更是无暇顾及其他,幸好柳湘一见神偷无二出现,顿时想起怒龙凌雷的话,一时大喜过望,反而呆呆地怔在一旁。正好此时三点黑星飞至,柳湘大喝出声,灵蛇软剑向前一掠,呼地一剑,震飞三点暗器。
暗器落地,叮蟋作响,柳湘一看,赫然三枚紫铜指套。柳湘脱口惊呼,正待飞身上去,忽然,大雄宝殿人影闪动,一连跃下好几个人:怒龙凌雷、江南田舍翁、独脚尼,最后,跳下侯北夫弟兄二人,肩头还扛着一个人。
程秋蝉姑娘抢着上前拜见恩师。独脚尼扶起蝉姑娘说道:“蝉儿!你险险做错了一件事。”
转而又向神偷无二说道:“邹施主此刻如何?”
神偷无二呵咳一声,吐出一口浓浓的黄痰,果然恢复嗓音,首先上前谢过独脚尼,转而向蝉姑娘和柳湘说道:“一着之误险险造成终身憾事,假如见到柳老弟的当时,就说出其中因果,何致今日?”
柳湘和蝉姑娘两人都默默无语,知道这其中定有极大错误,造成彼此误认仇家的根源。
神偷无二想了一想说道:“二十年前,先师为负一口气,盗出大内天孙锦和金蜂蓑,当时蝉姑娘的令尊已退出大内护卫之职。朝廷屡追不得,才又找到蝉姑娘令尊,限期破案,蝉姑娘令尊与柳兄弟的令尊本是世交之好,八臂神龙柳月上自是不能置身事外。”
柳湘与蝉姑娘听到此处,心里都不禁为之一恸,泪水汪汪而流。
神偷无二接着说道:“后来先师知道祸连两位好友,才前往自首,送回两件宝物,蝉姑娘令尊为顾公私两全,既要破案,又要顾及先师的安全,几经折冲,才如愿以偿。朝廷高兴之余,两件宝物,恩赐令尊。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引起这位人面兽心的枯叟成明的野心……”
柳湘和蝉姑娘这才看到大力神扛来的,竟是枯叟成明,也正是当年的枯手成明。
这还要何说?底下情形不言而喻,枯手野心得宝,下手逞凶,又被八臂神龙发现,如此铲草除根,杀绝两家。更令人愤慨的,竟而嫁祸别人,幸而天网恢恢,恶人终于落网。蝉姑娘此时既恸于父母血仇,又愧对柳湘,内心的悲痛至极,顿时昏厥过去。
柳湘惨声叫道:“爹娘在天之灵……”
长剑一掣,直扑地上的成明,忽然身后有人一拉衣襟,一声:“无量佛!”
柳湘心里一惊,回头看时,但见天遗道长站在身后,神情严肃地说道:“恶人已得恶报,柳施主不走更待何时?”
说着又向江南田舍翁稽首说道:“施主明人,定能重视因果,贫道有僭了!”
当下一扯柳湘,顿地而起,掠过大雄宝殿,向外逸去。只剩下蝉姑娘醒后的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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