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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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变-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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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不绝,一声紧接一声,朝雾渐淡,彷佛为钟鸣声击散。

诵经声在紫霄殿消散的时候,武当派弟子亦已经齐集在广场上,练他们要练的武功。

吆喝声此起彼落,一群武当弟子赤裸着上身,在练他们的拳术。

他们的动作与呼喝声同样整齐。

再过十数丈,一道高墙的前面,千数个武当弟子在打点暗器。

一个高而瘦的汉子在他们后面逡巡,他的一双手臂同样枯瘦,手掌却阔大得有异常人。他就是武当派年轻一辈中,轻功与暗器练得最好的姚峰。

高墙的前面三尺,插着一个人形的木靶,上面已钉着几枚暗器。

姚峰走过最左边的一个弟子,脚步一顿,身形暴射,手一挥,“飕”一飞刀从手中飞出!

刀直飞向那个木靶,疾劲至极。

“叭”的一声,刀飞封在木靶上,整个木靶片片碎裂!

那些武当弟子都应声抬头,都为之一惊。

更惊的却是离木靶丈许,靠墙站着的那个人。

清晨的山上无疑是比山下寒冷,可是还不是穿棉袄的时候,那个人的身上却穿著厚厚的好几件棉袄,甚至手脚亦用厚布缠着,连头也没例外,只露出一双眼睛,最怪的,却是他上身前后都挂着一块大铁板。

他应声回头,眼旁的肌肉一跳,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

姚峰实时道:“练暗器非独要准确、巧妙,而且还要疾劲。”

目光一转,盯着靠墙站着的那个人道:“轮到你了。”

那个人浑身一震,道:“我?”

姚峰暴喝道:“还呆在那里干什么?”

那个人目光闪动,终于俯身捧起了一块木靶。

姚峰半身一转,接着挥手道:“击鼓!”

那边的树下放着一个牛皮大鼓,一个赤着上身的武当弟子双手各执木棍,用力地击下。

“砰”的鼓一响,那个人便自一跳。

他一跳一跳地跳出来,跳到那块为飞刀击碎了的木靶旁边,双脚便似乎软了。

姚峰随即大喝一声:“开始!”

语声一落,那十数个武当弟子立时将手中暗器射出去。

“笃笃”声立时大作,有些暗器钉在木靶上,有些往那个人身旁射去。

他们的暗器各异,身形、手法也不同,或拧腰,或蹲身,或凌空拔起,但看来都不大准确,捧着木靶的那个人看来随时都会有可能为他们射杀在暗器之下。

幸好他穿的衣服够厚,前胸后背要害还挡着老大一块铁板。

他当然不是一个疯子,却简直就是一个活靶。

在练习暗器来说,活靶无疑是比死靶困难,死靶练好了,才有资格练活靶。

那些武当子弟已经有了这个资格,却还是第一次练活靶。

对他们这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对那个拿木板当活靶的人来说,却就无趣得很了。

那个击鼓的武当弟子也不知是否故意与他为难,越击越急。

“咚咚”鼓声中,活靶左右急急地移动,那七个武当弟子的暗器也就更快、更密了。

快密且强劲,却不准,“当当当”七声,七支透风镖先后打在铁板上。

“笃笃笃”之下,活靶的左肩随即又插上三支袖箭。

这一阵“当当笃笃”之声,听来居然还悦耳,击鼓的不由失笑。

那些弟子亦笑了起来,暗器齐发,目标却都变成了那个活靶。

叮叮当当之声立时大作。

活靶也看出是故意如此,外露的双睛现出了怒光,脚步一顿。

“你们这算作什么?”活靶这句话才出口,一蓬暗器就飞来。他双手一沉,忙将木靶挡住了面门。

那些暗器竟然一支也没有射在木靶之上,全都以他为目标。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暗器射在铁板之上溅开,打在他身上的,却都钉在衣服之上。

击鼓的大笑,道:“谁叫你停下来的,再不走,保管将你射成个刺猬!”说着鼓棍一阵急擂。

那七个弟子应声暗器乱飞。

活靶又慌忙奔跑起来,这一次他跑得特别快,可是那些暗器还是乱落在他的身上。

那七个弟子的暗器手法在这片刻之间,竟然会变得如此笨拙,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他们练的分明已不是木靶,而是人靶。

叮当声响中,嬉笑此起彼落。

姚峰非独没有喝止,而且大笑起来。

活靶眼中的怒光更盛,突然大叫一声,举步冲上前,一直冲到姚峰的面前。

“不干了!”他气冲冲地将木靶摔在地上,反手撕下了缠在头上的厚布。

厚布后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不太英俊,却绝不难看。

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豆大的汗珠正从额角滚下,这个天气穿著这许多衣服,实在不好受。

他一脸怒意,盯着那七个练暗器的弟子,冷不防姚峰夺过一根鼓棍横里挥来,击在他胸前那块铁板之上。

“当”一声巨响,活靶吓了一跳,众人却失声大笑。

棍一挑,接着指着活靶道:“云飞扬,你说不干什么?”

活靶穿著虽然很滑稽,模样却一点也不滑稽,就像是他的姓名一样。

“不干这暗器把子!”他吼叫道。

“你不干谁干?”

“这个我不管。”云飞扬随即解下那两块铁板。

“你忘了二师兄怎样吩咐了。”

“二师兄只是吩咐我捧着木靶帮助你们练习暗器,不是吩咐我做你们的暗器把子。”

“人有错手,暗器偶然打在你的身上,在所难免。”

“你们是故意尽将暗器往我身上招呼,莫以为我瞧不出。”

“好,你是决定不干了?”

“不干!”云飞扬转身便要走。

姚峰一偏首,那些弟子立时拥上前,将云飞扬围起来。

云飞扬霍地回过身来,道:“要怎样?”

“好哇,小杂种,倒要看你凭什么这样子神气?”一个弟子伸手便要揪住云飞扬。

云飞扬面色一变,道:“你叫我什么?”

“小杂种!”那个弟子一把揪住云飞扬的胸襟,道:“难道叫错了?”

云飞扬面色一变再变,正要发作,姚峰已接上了话:“你不干,大家练不成暗器,二师兄怪责下来,有你好看的。”

“我这就去找二师兄说清楚。”

“好,大家一起去,莫教这小子搬弄是非,将责任推在我们头上。”

“去!”那个揪住云飞扬胸襟的弟子便待举步,云飞扬实时一拨他那只手,道:“先放手!”

那个弟子应声松手,却反手一巴掌掴在云飞扬的脸上,道:“在这里,谁让你大呼小喝!”

云飞扬面色大变。

正当此际,一个声音突然从旁传来,道:“你们有暗器不练,吵吵闹闹在干什么啊?”

众人应声望去,一个魁梧的大汉正从那边走过来,正是他们要去见的二师兄谢平。

云飞扬立即奔上前道:“二师兄……”

谢平目光一落,一皱眉道:“又是你闹事?”

云飞扬回手一指后面众人道:“他们几个人……”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手已被谢平拍回,接叱道:“无礼!”

云飞扬抚着被拍痛了的手,道:“他们……他们……”

谢平又打断了他的话,道:“他们在欺负你,是不是?”

云飞扬点头,还未说什么,谢平已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云飞扬被打得怔在那里。

谢平“哼”了一声,道:“每天总要听你好几次这种话,难道整个武当山的人都跟你作对?”

云飞扬没有作声。

谢平这才问那些师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掌掴云飞扬的那一个抢着开口道:“我们方才好好地在练习暗器,这小子突然大发脾气,竟然将木靶掷下,说要不干了。”

谢平目光落在那个木靶上,转问云飞扬道:“是你将这个木靶掷掉的?”

云飞扬嚷起来道:“他们尽将暗器往我身上招呼,根本不管那个木靶……”

“所以你将它掷掉?”

云飞扬方待分辨,谢平已接上道:“他们的暗器若是全都能准确射在木靶上,根本就用不着再练了。”

“可不是嘛!”姚峰插口道。

“住口!”谢平喝住了姚峰,回问云飞扬道:“这你又不干,那你又不干,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飞扬一咬嘴唇道:“我上武当山来,是要学武当派的武功。”

“练武功先要打好基础,你现在做的,就是基础的功夫。”

云飞扬哑口无言。

“在这里谁不经过这个阶段?”

“他们只是几个月,我却是几年了。”

“那是什么原因,你应该清楚。”谢平一仰首,道:“武当乃名门正派,来历不明的人,又岂有资格学习武当派的武功?”

“小杂种,听到了没有?”众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云飞扬怒形于色,胸膛不住地起伏,但终于还是隐忍下来,这样的话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

“以我看──”谢平盯着云飞扬,倏一声冷笑,道:“你还是先弄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哪一个,否则即使老死在武当,也是这样子。”

云飞扬垂下头去。

谢平摸了摸胡子,道:“你既然不喜欢做活靶,若是一定要你做,那是欺负你,好,不做就不做。”

击鼓的嚷起来道:“没有了活靶,如何练下去……”

“谁说没有?”

“他不做……”

“你做!”谢平一指那个击鼓的,转对姚峰道:“你来击鼓怎样?”

姚峰点头,击鼓的苦起了脸庞,却又不敢反对,云飞扬看在眼内,心头大乐,几乎要笑了出来。

谢平的目光,转回道:“至于你──”“我可以帮一把,将地上的暗器拾起来。”云飞扬抢着回答。

谢平一笑道:“你不是说不干了吗?”

他笑得好象有些不怀好意,云飞扬看得出,方要说什么,谢平已接上道:“那边打理猪舍的长工家人办喜事,要下山几天,我正在头痛找谁去接替他的工作,打理那些猪仔。”

众人听到这里,又哄然大笑,云飞扬却呆住,讷讷道:“我……”

“你放心。”谢平又一笑道:“那里保管没有暗器向你的身上招呼。”

云飞扬一张脸不由红到了脖子。

谢平接着挥手道:“跟我来!”

他方待起步,云飞扬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我要见执法长老!”

谢平脚步一顿,浓眉一扬,道:“哦?”

击鼓的立即上前道:“二师兄,他是不服你,我们教训他一顿!”

谢平伸手一拦,道:“退下!”转向云飞扬道:“好,只是你别后悔!”

云飞扬话已出口,就是后悔,也已无用,谢平是怎样的性子,他又岂会不清楚。

谢平也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上前,连头也不回。云飞扬还在踌躇,众人已一拥而上,推着他向执法堂那边走去。

执法堂在偏殿一例,地方虽然并不大,气氛却是非常严肃,终日烟香缭绕,严禁出入。

粉白的照壁上写着武当派的十大戒条,看到了这些戒条,武当弟子相信谁都难免会心惊胆战。

那两个执法长老也是两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人,他们都是当代武当掌门的师弟。

赤松年纪比较大,已接近五十,气势也是在苍松之上。

他的身材不怎么高,但也算魁梧,不怒时两只眼已犹如铜铃般,一怒之下,就更吓人,那声音简直就像是打雷一般。

苍松比赤松矮一些,也瘦一些,眼睛细小,声音也远较赤松弱,笑起来就更是“唧唧唧唧”的,不但没有威严,反而令人有诙谐的感觉。

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在执法堂中,总是让赤松说话,万不得已才插上一句。

云飞扬来到执法堂前就已经有些后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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