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第2期 … 第四届科幻小说银河奖
白墨 吕树明
一
“喂,我就是林岩警长。你们是……什么?一股怪风卷走了二捆百元大票?见鬼,又是一股怪风!损失多少?二十万!我马上就来。”
林岩放下电话。他那张刚毅的脸上,不禁剑眉紧锁。在不到十五分钟内,他连着接到了二个这样的报案电话:这个是商业银行打的,而另一个则是隆丰银行的。他在这A市已经干了二十年的刑警,经办过大大小小数百起案子,还从未遇见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怪风?哪来的怪风?竟有专为袭击银行、席卷成捆巨款的怪风?简直象童话里突然降临的魔鬼。他抬头望望窗外,夏末的黄昏,阳光依然那样强烈,天空晴朗,只有几朵薄薄的白云在缓缓地飘动。他打电话问气象台,今日本市局部地区是不是出现过旋风或龙卷风?回答很干脆:没有。即使有又能作何解释呢?他觉得自己问得可笑。那么……唉,别胡乱推断了,还是先去现场侦查以后再说。
他按了按桌边的电铃,刑警小陶和小钟应召即到。他把情况简短地向他们讲述一遍,接着布置道:“小陶,你再叫二个人,跟我立刻出发去现场。小钟先去局长那里作个简要汇报,然后到商业银行找我们。喂,听见了没有,你们怎么发愣?”
“啊……是……”二个小伙子确实在犯迷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也没弄明白——他们将跟什么样的罪犯打交道?一股怪风?嘿,真是天晓得!
二
当林岩带领刑警们从现场侦查回来,天已漆黑。他们下了警车,没顾得上喘口气就直奔局长办公室。
“嗬,你们可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局长正等得焦急,一见他们便急切地问。
林岩摇摇头说:“现场没有留下一丝可供参考的线索,电子警犬也难以发挥作用。幸而这两家银行都安装了自动录像监视装置,当时情况都已录了下来,我把它们带来了。”
“嗯,好。小陶,你把有关部分放一放。大家坐下,边看边研究。”
荧光屏上显示出一座银行的营业大厅。大厅很是宽敞气派,储户进进出出络绎不断。柜台内,职员们有的聚精会神,敲打着计算机的键子:有的埋头点钞。一位穿鹅黄色连衫裙的姑娘,正用点钞机清点一大叠款额,点完一叠后打上捆。
“这就是坐落在兴国路上的商业银行。”林岩微微侧转身子,向局长作着解说,“当时大约是十七点十八分,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局长点点头,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荧屏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只见推门又进来一位高个儿男子,他刚跨入门槛,突然象被谁猛推了一把,向前踉跄了二步扑通倒地。紧接着,一股黄褐色的气流似同狂飚般从门外越过那男子,扫过柜台,在大厅里飞旋,“嗖”地扑向那位穿鹅黄色连衫裙的姑娘,把刚捆扎好的二捆巨款席卷而去。姑娘尖叫一声,瘫软在地。在场的人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劫掠惊呆了,大厅里纸片飞舞乱作一团……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林岩郁郁地说,“前后时间还不到二十秒。”
“怪风的去向是否查了?”局长问。
“据目击者说,出了商业银行,直朝西南方向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得无踪无影,下落不明。”
“局长,再看看隆丰银行的?”小陶边换录像带边请示道。
“好。”
“隆丰银行的情况基本差不多,”林岩说道,“事情发生比商业银行仅早十分钟。经理打开保险箱正往里放钱,突然背后一声呼啸,眼前猛地闪过一道黄光,十五万元即从保险箱内被劫走了。”
“这怪风也真够怪的,单单就对金钱感兴趣。”小钟俏皮地插上一句。
“嗳,小陶,停一停,”林岩抬起右手挥了一下,“把带子往回倒一点……再倒……好。局长,您看,这幅图像最清晰了,看起来这怪风实在不象‘风’,说它象云似乎更确切一些,或者说是一块黄褐色的气团。不过更重要的问题不在这儿,刚才小钟的话很有道理,这奇怪的气团为什么别的东西都不卷走,单单就对金钱感兴趣?据此,有一点可以断定,它决不可能是龙卷风、旋风之类的自然现象。”
“嗯,我同意林岩的分析。”局长说,“这件案子非同小可,首先要弄清楚这似风非风、似云非云的黄褐色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然后才能拿出对付的办法。看来有必要召集一些有关的科学家,开个研究会,向他们求援,帮助我们揭开这个谜。”
林岩连连点头说:“那明天上午就开?”
“当然,刻不容缓,越快越好。”局长向小陶示意关上录像,接着说道,“另外,据市领导指示,各家银行不能停业,否则影响太大,容易造成全市混乱,但必须采取有效措施,严加防范。你给他们每家配备一名刑警,穿着便服,一定要保护好国家钱财。”
“是,我立刻布置。”林岩懊地站起来,向局长敬了个礼,走出办公室。
三
第二天上午,一些著名的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气象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遗传工程学家应邀出席了研究会。林岩把案情作了介绍,并放了录像。学者们各抒己见,莫衷一是,但这块黄褐色的气团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谁也下不了结论。
散了会,林岩独自在会议室闷坐。他手里拿着那张出席研究会的科学家签到名单,目光从头扫了一遍,忽然发现,一位形态物理学家艾涣之教授没来参加。他记得清清楚楚,昨晚是给艾教授家打了电话的,接电话的是教授的学生。他再三嘱咐那学生,务必尽快转告教授,那学生“嗯、嗯”表示答应,但今日不知什么原因教授没来,“嗬,应该登门去拜访拜访,形态物理……形态物理学家?嗳,兴许在他那里能找到答案?”林岩的心头陡然产生一种冲动,犹如诗人灵感的爆发,恨不能立即把突然涌现的优美诗篇一笔就写下来。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飞快拨了一个号码:“喂,小钟吗?跟我出发,到艾涣之教授家。”
“现在?”
“对,马上!”
“我正在吃饭。”
“快,我楼下等你。”
林岩换上便服,带着那两盒录像带,直奔楼下。这时,小钟也已从食堂出来了,把三个肉包塞给林岩。两人钻进一辆轿车,小钟一踩油门,车子驶上公路。
林岩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这时他才想起已有两顿没吃,实在感到饥肠辘辘,好饿好饿。小钟在驾驶座上,从反光镜中望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说:“警长,你昨晚一点没睡吧?”
林岩咽下嘴里的包子说:“干咱们这一行,吃不上饭,睡不了觉是常有的事。小钟,你刚从警官学校毕业不久,你慢慢会体会到,在我们身上有种东西不住地驱动着我们,使我们能够战胜艰辛劳累,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吧?那就是责任。”小钟听了频频点头。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艾涣之教授住宅前。那是一幢造型十分典雅的小楼,只是楼前的小花园花草无人剪修,略显荒芜,
小钟踏上三步台阶,见双门紧闭,便摁了摁门铃。略过片刻,门“呀”地开了一窄条,一个削瘦的青年探出半截身子,颇不友好地打量了他们一番,问;“你们找谁?”
小钟亮了亮证件答遭:“我们有事,求见艾涣之教授.”
“对不起,艾教授今天不见客。”说着,那青年便欲把门关上。
小钟心里着恼,但又无可奈何。
林岩连忙笑着上前:“那么请问,艾教授什么时候见客能否给我们约个时间?”
没等那青年回答,里面传来了一位老者的声音:“龙浩,请客人进来吧。”
那个叫龙浩的青年,这才极不高兴地打开门,待他们进来后又把门关上,不言不语地引他们到会客室。
老人见客人进来,忙从一把高背藤椅上站起来,作自我介绍:“我——艾涣之,不知二位……”
“我们俩都是公安局的,”小钟说着又指了指林岩,“他是我们的警长。”
“公安局?警长?”艾教授颇感吃惊。
林岩微笑着道:“我叫林岩,就叫我小林好了。”
“小林警长,请坐,二位都请坐。”
林岩面对艾教授坐下,说:“昨晚我打电话,请您今天上午参加一个研究会,您大概太忙未能参加,因而我们特意上门拜访。”
“这事我怎么不知?龙浩,昨晚是你接的电话?”
恭立在一旁的龙浩点头称是。
“为什么不转告我?”
龙浩喃喃地回答:“我见老师心绪不好,怕……怕您劳神伤身,所以没……”
“真是荒唐,”艾教授厉声斥责,“我什么时候授权让你来干预我的活动?越来越不象话。再说公安局召开会,总有要紧的事,万一耽误了怎么得了!”
“教授不要生气,”林岩进行劝解道,“他这样做,也是出自于对老师的一片好意。”
“唉——说的也是,近日我确是哀伤不能自已,因为我又想起了我的得意门生胡健,昨天正是他罹难一周年纪念日……”
林岩凝望着教授方正而又苍老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沉。刚才他一踏进这间客厅,就感到有一种肃穆的气氛。他把目光移向教授的书桌,书桌的一角立着一架镜框,里面镶着一位英俊青年的黑白照片,照片的上方插着一朵小白花。林岩猜想,这照片上的青年大概就是胡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陪我一起去滨海市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会。那天天气比较炎热,中午休息时,他说去海边游泳。我想他水性极好,不会出什么事的,所以就没有阻止他。谁知到下午很晚了,还不见他回来,我急了。会议主持人接到我的报告,立即组织人到海边寻找。海边只有他脱下的一堆衣物,好好地放在沙滩上,人却永远没再回来。唉,可惜呀,在我的学生中他是最有作为的。我一生无子,就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他也最能理解我、体贴我,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有许多事我刚一想到,他已经替我办妥了。都怪我,当时该阻止他,不让他去就……就好了……”
艾教授絮絮地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落泪。
林岩见状赶紧劝慰道:“教授,世界上有许多意外的事情是难以预料的,您不要过于难过了。”
“唉,不提了,不提了,还是请两位说说,找我有何公干?”
林岩说:“我们想和您单独谈谈。”
艾教授犹豫片刻,对他学生说:“龙浩,你出去一下。”
龙浩狠狠地冲林岩和小钟瞪了一眼,气呼呼地走出屋去。
艾教授望着龙浩的背影,抱歉地说:“二位不要见怪,我这个学生生性古怪,又不善言词,有冒犯之处,请多谅解。”
林岩摆了摆手,笑笑说:“您现在的饮食起居都由龙浩照料吧?”
艾教授点点头:“是呀,我身边就他一人了。只是他那脾性,至今我还琢磨不透,实在难与胡健相比。”
林岩怕艾教授又伤心起来,见小钟关上了门,忙扯回话题:“教授,我们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昨天下午五点多钟,本市接连发生了两起银行抢劫案,作案的竟是一团黄褐色的气团。我们搞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特来向您请教。”
“黄褐色气团?”
“我们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