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怎么会在高考后的第二天便要留学德国。
可在那些她不知道的尘埃落定中,又有谁知道她鼓足了多大勇气准备去向他告白,却被告知他已远走,又有谁知道当时她傻愣愣丢了魂般坐在操场中央从天黑到天亮。
红肿的眼抬头看了看天,她觉得连天空都在悄无声息地慢慢撕裂,自己一个人又缓缓开口:“至始至终,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我似乎连难过的资格也没有。”
那天她离开了高中校园的操场,后来辗转中再没踏足这里。如今再来回忆像场风暴将她席卷,心底空落落的地方似乎更空荡了。
顾满乐没有再在这里久留,抱着肩,逆着风沿着操场往回走,背影远远从那边望着单薄又模糊,像张嵌入太多眼泪的纸片。
忽明忽暗的月亮温柔地注视,操场远远的那头,有个眉目坚毅的男子踏着月光踱步而来,如同当年一样沿着操场外圈慢慢走着,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间抬头看到前面的一抹白色身影,似乎与记忆里的人影影绰绰重叠在一起。
叶莘!
叶莘!
叶莘!别离开我!
苏暮朝突然间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到前面那抹身影旁边,用力地拽住她的手。
“别走!”
顾满乐感受手上突然被拽住的力道,惊吓地回头却看见了苏暮朝,当即愣住。
他竟然也来这个操场了?
苏暮朝在看见顾满乐脸的那一霎顿时懵了一下,唇角竟然扬起了惨淡的笑,随即又敛去。
“我认错人了,你不是她。”
他这样一句话飘散在格外冰凉的空气中后,他发疯般地往前跑去,而她也只能呆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顾满乐的身体也变得格外发凉,泪湿了双眼,心里似乎明了了些什么。
016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6)
顾满乐深切领略到流年不利这个词时,她就因为犯了一次小错便被老板炒了鱿鱼,失掉了那份平常在餐厅的兼职。
她都不敢把这事报告给叶家晴,更没胆子商量延迟交租这个想法。在叶家晴的定义里,拖欠房租是当世纪最丢人最无能的事。她也知道叶家晴最受不了看人白眼,从骨子里就认定贫穷是罪,一直自给自足地赚钱养活自己。
所以在顾满乐眼里,叶家晴可谓将来新一代的女强人,铁定的。
眼看着每月和叶家晴aa制的房租交租在即,顾满乐又重新找了份兼职,这次是在一家糕点屋兼职,但生意似乎不太好,好在老板是个怀着身孕的温和女子,似乎也不在意,照常提前发薪水。
今天一大早上路上开始慢慢下起了大雨,但她还是如期来到糕点屋,但老板告诉她今天会有暴雨,所以店里暂且休息一日,店门外现在正走来一名淋湿了半身的温润男子。
顾满乐认得,这是老板的丈夫。
大概是来接自己的妻子回家,看着眼前这相濡以沫的一对,心里微微一动,她不禁道:“那老板你们先回家,我整理好这些后就关店回去。”
老板点点头,仔细地伸手擦拭着身旁人脸上的水渍,恩爱的模样羡煞旁人。顾满乐看着他们相互依偎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被刚才幕幕细节所动容,又是片酸涩交加。
叮呤一声糕点屋门外传来踩着雨水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道:“不好意思,本店今日休息。”
“我要一个芝士蛋糕。”和她声音同时响起还有一道清冷的嗓音。
此刻门外天空雷雨正响,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飞快地透过玻璃窗映过来,她猛的抬头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漂亮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今天不做生意了?”苏暮朝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从一处冷冷清清的森林里传来一道回声,她总是听不真切。
“做……当然做生意。”顾满乐想说不做生意但一开口就是这样结结巴巴的话。
苏暮朝看向她的脸,抿唇突然问道:“你在这工作?”
“不是,这是兼职。”顾满乐心中一喜,想着他这么问她想必是记住她这个人了,唇角轻轻弯起,扬起的愉悦笑意似乎都能感染到他。
苏暮朝看着边包装蛋糕边傻笑的模样,低沉的嗓音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反正没笑你。”顾满乐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把包装好的芝士蛋糕递给他。
“谢谢。”他也没再追根究底,有礼貌又客气的声音响起后再无其他。
顾满乐看了眼那盒芝士蛋糕又看了眼他,也不知怎么地就把心中所想问出口了。
“下这么大雨你还亲自过来买蛋糕是为了帮朋友买还是……”
她问完后恨不得咬舌自尽,多问一句人家又不一定会回答。
她没想到苏暮朝会回答,很认真又落寞的语气:“帮我女朋友买的,今天她生日,但她现在不在我身边。”
仅仅一句话,仅仅一霎,顾满乐便是泪流满面,她扭头慌乱地擦掉眼泪。
原来就算叶莘离开他这么久了,谁也还是无法替代。
苏暮朝的话落下后,付了钱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外面的雨势似乎越发的大,她刚想说让他坐坐等雨停了再走,他已然推门走出门外。
顾满乐顿觉心里一片再也压抑不住的悲伤,为什么每次她话都没有说出口他就转身离去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等等她?
“苏暮朝!”顾满乐下一秒迅速地推开糕点屋的店门,甚至连伞也忘了拿。奔跑的速度从来没有这么快,悲伤也从来没有被这样淋漓的大雨释放出来,“苏暮朝…苏暮朝…苏暮朝!”
a市这些年难遇的倾盆大雨此刻淋漓尽致,暴雨来临时,坑坑洼洼的雨水漫布了一路,贯耳的雷声吞没了她的声音,他远远地走在前面,修长的身影在远处快要模糊成一个点。
“苏暮朝…”她只能一边仰头冒着大雨一边追赶着他,暴雨猛烈,也抵不过她心里那场刮了六年的风暴。
— ;苏暮朝,等等我!
这句话她哽咽着终于大声地钻进雨帘中,她穿着的浅蓝色的格子衫,飞快地奔跑在雨中,像只风中摇晃的蓝蝴蝶,猛烈地雷雨大作,路上行人纷纷抱头躲雨,她猛的一下滑倒在湿滑的地上。
她狼狈地支撑起身时,苏暮朝已经撑伞走到巷口,弯身走进那辆黑色的私家车,一晃眼车子便在来来回回的车辆里分不清踪影。
017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7)
风雨未减,轰隆隆的雷声穿过这滂沱大雨,随着重重砸下的雨声,顾满乐在雨帘中踩着的每一步都那么虚软。
她多想再看看苏暮朝,哪怕是刚才见过面,可现在依然让思念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多想再和他说会儿话,哪怕不知道说什么,哪怕只是她自言自语,他安静地听着不说话。
她的目光突然锁定在后面行驶而来的黑色私家车,几乎毫不迟疑地跑过去,站在中央,张开手拦着。
车子猛然急促地刹住车,车内的乔扬墨有几分烦躁地打了几下方向盘,对于这种可能在半路撞上车可能是碰瓷的人他一向头大。
乔扬墨目光才望向站在车子前的人,湿透的碎发紧贴着额头,雨水顺流而下的是女生睁大的一双麋鹿般的眼睛。
竟然是她!那天那个为了支走安罗他吻过的那个人。
乔扬墨有些怔忡,从车内打伞走出来时,顾满乐有些晕眩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呢?”乔扬墨挑挑眉,又说道:“还有你刚才突然跑到中央是什么意思?打算出事了好让我负责吗?嗯……?”
顾满乐心里很失落,没想到自己看到相似的车便以为车主是苏暮朝,结果是那天那个家伙,不等眼前人说完,她猛地转身就向前跑走,在雨雾中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
对于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生,乔扬墨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说喜欢又没有那么强烈,说好感又有些牵强,不过是见过两次都算不上认识而已。
可就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乔扬墨有些发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小会后,便钻入车里扬长而去。
顾满乐自那天在大雨中淋湿后,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感冒,拖沓了好久也没去打针,只是不断地吃药,可感冒似乎还没有好。
现在顾满乐都还在公寓的沙发上裹着毯子躺尸。
叶家晴从厨房端来一碗红糖水姜汤递给坐起身的顾满乐,边说道:“这几天林舒泽来找你好几次了,我都把他关门外了,准又是些无聊的事。”
顾满乐脸色一直是苍白着的,吹了吹滚烫的姜汤,喝了好几口身子也舒服不少,慢悠悠开口道:“嗯,肯定又是拉我去什么聚会,万一陶奈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她又得和我打起来不可。”
“所以你安心在家休息,要对得起冒死为你请假的我。”
顾满乐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是是是!”
叶家晴又白了她一眼唉声叹气着:“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几天为了策划a大金融系这一届的毕业晚会忙得要死要活…”
顾满乐撇撇嘴嘀咕道:“你这么要强肯定是自己主动担当的,累死活该。”
叶家晴懒得又一番计较,转而望向茶几桌上长长的画纸,白纸上只有寥寥的几笔粗略构架再无其他,不禁问道:“这张画纸你放这五天了,怎么还不画好?”
“没灵感没心思。”顾满乐简单明了地阐述了理由。
“那你当初选这个专业?”叶家晴又再次问了她这个问题。
顾满乐端起不太烫的姜汤喝了一口,低垂的眼睫毛颤了颤,许久许久才慢慢说道:“告诉你理由也没用,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回头,我只有努力去接受并且做好它。”
人生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做选择,向左亦或向右,向前亦或向后,或许木已成舟时,只能沿着这个选择一直走。
顾满乐在选择z大专业时,与其尘埃落定的还有她心里的另一个选择。
一个关乎等待的选择。
018 向来情浅,奈何缘深(8)
一连几天的洗劫城市的暴雨终于停歇,整座城的每个地方似乎还能听到雨水啪嗒滴下的声音。
顾满乐趴在铺在地板上的地垫上,这个姿势从一下午维持到现在日落下山了,长时间对着平铺着的画纸,满脑子晃着那张英气的脸,终于有些许灵感降临,不禁弯弯嘴角,拿着炭笔描出淡淡的线条。
这个时候,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响起,她拖沓了好久直到勾勒出大概的轮廓时,才伸手拿过懒懒地划开接听:“喂…?”
“是我。”低沉悦耳的嗓音拥入她耳里,像浪花拥入礁石旁带着哗哗的声音,美妙又让她失神。
那边没听到顾满乐的动静,又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嗯嗯,我知道。”顾满乐猛地一开口就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