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闻着味道也难受,去橱柜里摸了个香囊递给他道:“你拿着嗅嗅,等会风吹过味道便散了。”
长辉却惦记着薛寅松:“那阿坝不是也臭得慌?爹,我去床上用棉被捂着,你把这香囊拿给阿坝用吧。”
小秀才接过来道:“好,一会薛叔叔回来就拿给他。”
薛寅松来回十几趟才将粪肥挑完,把昨天的地全部埋上后再也不想动,早早的收工回家。虽然只有两亩地,但是他到底不是熟手只做了一小半,余下的等过几天再来补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县城买种。
吃饭的时候薛寅松宣布明天一早进城,长辉最是高兴,连连拍手。小秀才也盘算着要买点糙纸给长辉写字,还想给他买只羊毫笔,自己还计划再添几本书……果然诸多用钱处。
第二日天还没亮,三人早早的起来就着油灯胡乱梳洗又煮了点粥吃便急忙出发。因为今天要买的东西多,到了县城还得再雇辆骡车。
虽然里正家有牛车,但是小秀才和薛寅松都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再说欠下的人情迟早要还的。
长辉到底只有六岁,走了不多时便没精神,薛寅松脱了外衣披在他背上一路背着走。小秀才开始担心他背不动,毕竟进城要走十几里路,后来见他不紧不慢的走着也没露出点疲态,这才放心下来。
走到富春县时日头刚挂,两人缴足城税进了门,薛寅松接过布袋道:“你同长辉去玩,我去看种子、米粮并棉被等物,你们不要耽误太久,一个时辰后在这门边等我。”
小秀才答应着,摇醒长辉让他下地站着。薛寅松本来只要十两银,小秀才想着他要买过冬的东西,便将大部分银两给他,自己只留了五两。
长辉虽然是大家族出身,可出门的次数太少,目不转睛的看着各式小摊却有些怕,怯生生的站在小秀才背后不肯走。
小秀才好不容易哄他先去店里买书买纸,买完这才陪他逛着玩耍。富春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却是附近百里山区唯一一个县城,故而特别繁华山货众多。
长辉看着一路上卖山鸡、卖袍子刺猬的摊子道:“爹,那都是些什么?”小秀才也并不样样都认识,大概说了几种自己认识的敷衍过去,便带往前走。前面是各种杂货,竹篓笊篱陶器等,长辉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喜欢的还要去摸一把。
小秀才很是欣慰,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有道理!两人因为买齐了东西也不急,一边慢慢逛着一边往前走,小秀才以为天天都是那么热闹,听了一个老农讲才知道这是赶集,是每逢初一十五才有的大集。
长辉眼睛一亮看到做糖的,忙挤过去痴痴的看着不肯走。小秀才也随着他,两个人便站着看那师傅做糖。
小锅里熬着半块麦芽糖料,只见师傅熟练的抄了小半勺在洁白的大理石面上开始滴糖画画。先来一个大轮廓,中间寥寥几笔勾了翅膀,再画个尾巴最后用个红色的糖珠做眼睛,一只喜鹊便做好了。
长辉眼馋的盯着那只喜鹊被递给旁边一个小孩,嘴巴不由自主的舔了甜。小秀才想着这是第一次带长辉来县城,便道:“爹给你买一个。”
长辉却赶紧摇头:“不要买,爹爹,我多看一会便是,我不是想吃糖,就是看着好玩。”小秀才听了这话鼻子都酸了,赶紧摸出钱袋道:“买一个吧,爹爹也想吃了。”
长辉渴望的盯着那师傅,只见他灵巧的手随意的挥动,不一会又画了一只小狗,挣扎着道:“爹,不买,我们走吧。”嘴上说着,脚却不肯动,眼睛也像是粘在那糖勺上一样,只随着那糖勺转动。
小秀才到底还是摸了几文钱,买了个最便宜的喜鹊。
长辉接过喜鹊舍不得吃,想了想道:“爹,一会我们等薛叔叔到了一起吃吧。”
小秀才忙答应着,见人太多,怕人挤着忙把他抱起来走。长辉很是高兴左右转着糖喜鹊问道:“爹,你见过喜鹊么?刚才的糖人大叔说这是喜鹊。”
小秀才点头:“喜鹊比这个大,尾巴带点白色的,不过陈家村倒没见过,下次看到了指给你看。”
长辉满意的举了举,又远远的拿着欣赏:“肯定很甜,爹爹,我吃一小块……”正说着前面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小秀才躲避不及被撞得差点跌倒,长辉则失手眼睁睁看着糖喜鹊噗一声掉在地上,还被后面冲上来的人踩上几脚。
那几个人追着一个灰衣人转眼就跑不见了,被撞的人只能自叹倒霉各自爬起来拍衣服。长辉一愣便大声哭起来,小秀才还是第一次见他哭,那哭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泪水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犹如黄河之流源源不断。
小秀才忙安慰他,好话说个不停哪怕说再取买一个,长辉却还是哭,因为哭得凶,脸涨得通红还出了身汗,中间被口水呛着还咳嗽几次。
小秀才手足无措,只得抱着他急急忙忙去城门寻薛寅松。
18
18、回家了 。。。
小秀才抱着长辉走到东门,薛寅松正在装车。
两大包小山般的棉花用大块的花布包了,旁边是几大麻袋的米粮,还有各色的豆子、干菜、木炭、火镰、油布、种子等等,乱七八糟的堆在筐里。
薛寅松见两人来忙道:“你在这里看着车,我再还要再去买点东西。”见他要走,小秀才忙拉住他道:“长辉哭个不停,我哄不住了。”
长辉已经哭累了,只靠在小秀才肩上抽泣。薛寅松一把接过来道:“长辉怎么啦?来,阿坝看看。”
长辉眼睛肿得像核桃,闻言又哇一声哭出来:“我哇……糖啊……有坏人呜……掉地上哇……”
小秀才在旁边解释几句道:“要不你在这里哄他,我去买吧,要买什么?”薛寅松撩起袖子给孩子擦了眼泪:“长辉哭累了吧?要不要坐一会?阿坝买了很多的大棉花哦,特别允许你坐一会,好不好?你想要坐在哪一团上面啊?”
长辉泪眼巴巴的看过去指着最大的一团道:“那一团。”
“那一团啊,想要坐那一团就不能哭了,来,看看,阿坝给你买了好玩的东西。”说着把捞面的小笊篱塞给他,想想又去杂物里找了个木质锅盖:“这是打仗用的盾牌,这个是剑,现在你就是合格的士兵了,还记得阿坝上次给你讲的士兵故事不?!”
“记得!”
“站起来!”薛寅松严肃的站着,指向小秀才:“一个优秀的士兵是不可以哭的!要做到流血不流泪!现在命令你攻击一号目标!”
裴长辉一愣,笊篱指着小秀才道:“遵命!现在开始攻击!冲啊!”小秀才急忙招架住骂道:“薛寅松!薛……!死崽,你轻点!我是你爹!”
薛寅松提了几个布袋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坏笑着回头:“你们看好骡车啊,我马上就回来!”
薛寅松摸摸身上的银还剩了几小块,便想着去买点油和盐。油铺和盐铺隔得不远,他称了十斤盐并一篓油,又称了点桐油添灯,还在小摊上给长辉买了半斤灯芯糕。
灯芯糕其实就是一种米糕,把米磨细和上糖蒸熟,切成细丝状如灯芯。薛寅松小时也吃过,不觉得有什么好吃,但这古代就是个资源奇缺品种匮乏的时代,况且身上钱也不多,只买得起这个。
他数数身上还剩了大概三两,准备留着急用,忙提了油盐回到城门。长辉因为早先哭累了,裹着几块新买的粗布在棉花堆里睡得正香。
薛寅松把东西轻手放好道:“东西买齐钱也用完,你身上还有钱吧?一会付车费。”
小秀才忙取了用剩的三两碎银并十几个大钱道:“你全拿去,先顾家里开销。”薛寅松接过钱揣进怀里,用粗绳把大件的东西绑了这才吩咐上路。
骡子比牛走得快,他们这车看着东西多却并不重,那青骡膘肥体壮圆滚滚的屁股左右扭着,不一会就上了陈家村的大道。
小秀才有些羡慕的憧憬:“ 有个骡车就是方便,又比牛车快,真好。”薛寅松却不同意:“乡下人要买肯定买牛,牛拉得东西多,又能耕地。”车夫也笑着答道:“这位公子说得是,这骡子看着好其实不如牛好哩,骡子天生就奸猾,好吃懒做,有时脾气大还要踢人。”
小秀才咂舌:“这么坏怎么还要养?”
车夫笑道:“我家没地,只养了这青骡拉磨驾车用。我这青骡养了三四年还算好,出力是肯出的,就是嘴挑,若是不给豆饼豆渣吃,拉磨的时候都赶不动哩!”
小秀才看着那青骡的肥屁股,点头道:“还是牛好啊。”薛寅松笑笑,并不说话。
虽然骡车快,到家也过了正午,薛寅松就着昨天的剩饭炒了个蛋炒饭,又切了点咸菜末当下饭菜。
两人吃完饭开始清理东西,粗布棉花等放在一旁,这是要等着做棉被的,咸菜缸和泡菜缸洗干净用开水烫了晾在屋檐下,豆子干菜等收进厨房里,木炭用竹筐装了堆在杂物间……怎么收拣也是一门学问,小秀才看着薛寅松不停的进出,很快把堆在院子里的一大堆东西搬走。
因为一早走了,家里的牲口都没添草,薛寅松顾不得喝水,又抱了些鲜草给兔子和猪等添上道:“人杰,你去拿铡刀切些碎草喂鹅和鸡,我去浸种。”
只见薛寅松舀了些热水,试试水温又兑了点凉水,然后直接把上午买的种子泡进去。小秀才惊道:“水是热的,可要烫死了!”薛寅松摇头:“天气冷了,如果不浸种出芽慢,而且出芽少。”
小秀才还想再问两句,只听薛寅松道:“论农活自然我比较熟悉,听我的没错。”说着把陶盆放在向阳处,又去挑水清扫猪圈。
猪圈原是旧的,用青条石做围栏用石板堪嵌地面,缓缓斜坡向下,用水冲洗可将粪水冲到旁边积粪坑中。
小秀才切完草站在一旁看了会,央求道:“薛大哥,不如再跟我说些……什么模拟吧?总觉得你说的那些很有意思。”
薛寅松笑道:“那不过都是些随意说的东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把最糟糕的情况摆在一起,考验人的反应应变能力罢了。”
“你就再说几个吧。”小秀才央求道,“简单一点点的也可以。”
薛寅松皱眉想了想道:“有一个商人,他很有经商的头脑,有几十个商队,掌握着海路陆路等几十条运输线路,能将国内的各种丝绸瓷器等运送至番邦,赚取大量真金白银,朝廷每年的军费半数由他提供,因为兵强马壮,番邦对我天朝心存敬畏不敢冒犯。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得到父亲经商的天赋,而且比父亲还要厉害;二儿子只会吃喝嫖赌。有一天,大儿子醉酒无意杀了人,请问县官老爷如何断案?”
“杀人者当偿命,这乃是本朝律法所定,只要人证物证齐全,自然应该将大儿子缉捕归案,禀明圣上后秋后处决……不对,”小秀才经过前面两次已经明白题目不会那么简单,略加思索后道:“可杀人就该偿命啊。”
薛寅松提示道:“大儿子一死,家业便落到二儿子手里,二儿子因为不懂料理生意,不到两年时间便将家业败光,而海路陆路运输也许缩减大半,国家军费也会大幅缩减,西北边蛮夷也趁机蠢蠢欲动,意欲入侵我天朝国土。”
小秀才又皱眉思索了一会道:“义与利的选择,难道要留下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