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篆打开一看,都是些冰饮和水果,不由得喜笑颜开:“谢谢徐法医!”转头特别客气地朝白锦曦说了句:“也谢谢老大!”
白锦曦懒得理他的揶揄,单手托着脸,冲徐司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周小篆却朝另一名刑警递了个眼色,两人都下了车,提着冰饮水果躲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去了。
把车内的空间留给他们。
徐司白扶着车门,低头看着副驾驶位上的她:“累吗?”
白锦曦伸了个懒腰:“还好咯,就是不够睡。”
徐司白笑了笑,将手里的奶茶和山竹递给她。白锦曦快活地接过:“谢了!烈日送山竹,礼轻情意重。”
徐司白脸上再次泛起笑意。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此时站在树荫下,眉清目秀,笑容温煦,牙齿洁白,看得白锦曦有点晃眼。
她拍了拍身旁座位:“站着干什么。”
徐司白拉开车门坐进来。
车内空调轻轻吹着,白锦曦三下五除二干掉山竹,又拧开奶茶喝了好几口,心满意足往后一靠。
徐司白本就是个很静的人,双手搭在膝盖上,侧眸看着前方,一直没说话。
白锦曦静了一会儿,开口:“我前几天做梦了。”
徐司白微怔。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梦的。”她轻声说。
“嗯。梦到了什么?”
白锦曦静默。
梦中的情形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森林深处的瀑布,眼中含泪的男人,手起刀落的杀人魔。还有那个疯狂纠葛的吻,以及铺天盖地的悲怆。
她笑了笑,答:“具体记不清了。但我感觉跟以前有关。”转头看着他:“徐司白,你说我的记忆,是不是要慢慢开始恢复了?”
徐司白一时没说话。
他望着她,目光平静而温和。
“没有记忆的人生是残缺的。”他缓缓说,“你一定会恢复记忆。”
很少看到他用如此重的语气,强调什么。白锦曦的心顿时一阵柔软,鼻子也有点发酸。
两人都没说话。唯有他的目光,始终注视在她脸上。
清亮而专注的目光。
白锦曦突然感到一丝不自在。
她转过头去,笑了笑:“好了,我睡会儿。昨晚才睡了三小时,困死了。”
“嗯。”他答,“午安。我走了。”
“慢走不送。下次别来了!天太热!”白锦曦看着他推门下车,清瘦的身形好像一棵高挑的树。跟来时一样沉静而洒脱,背影修长、渐渐走远。
白锦曦闭上眼,戴上眼罩。
心中默念:做梦做梦做梦!
很快就陷入沉睡。
只可惜跟这几天晚上一样,睡得好酣畅,连只蚊子都没梦到。
——
后半夜。
整个城市已经完全沉寂下来。老城区的灯火稀疏,偶尔有夜行的人,步伐匆忙而零碎。绝大多数人已陷入沉眠中,惶然不觉外间的事。
韩沉穿着黑色T恤,黑色长裤,坐在思思的小店中。指间照旧是一根香烟。透过重重夜幕,望着巷尾安静停靠的那辆警车。
思思从内间走出来,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乌黑俊雅的眉目,只是那眼神极为凉薄。他长腿交叠坐在一把藤椅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夹着细细长长的香烟,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冷肃气息。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属于黑夜的男人。
思思走到他身边,站定,笑着说:“豆豆终于睡着了。”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问道:“那些警察还在通宵值班?真不容易。”
“本来就是他们该做的事。”他淡淡地说。
思思:“韩大哥,你的事办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清岚市?”清岚市是K省省会,也是省公安局所在。
“这个案子完了就回去。”
“哦。”
韩沉长眸微敛,吸了口烟,问:“你什么时候换工作?这附近治安不好,考虑孩子,最好换个房子。”
思思脸上绽开笑容:“我明白的。存够钱就换。”
韩沉眸光清亮地看她一眼:“钱不够我有。”
思思却沉默了一下,摇摇头:“韩大哥,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为了我们不相干的母子。谢谢你,你是好人。但是不能再麻烦你了。”
韩沉就没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眼眸微阖着抽烟,继续望着夜色萧条的远方。
思思看着这样的他,莫名感到有点难过。
大约是一个这样英俊而正直的年轻男子,形单影只地坐在深夜里,这样沉默而寂寞,会令任何女人都感到不忍心吧。
思思想了想,又笑着说:“有你留在这里帮忙,小菲的案子一定很快能破……”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见韩沉眼睛盯着街尾方向,眸中一片寒意,完全没听她说话。
思思意外地也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人影飞快拉开警车的门,跑了出去。瞧那身形样貌,不正是白锦曦!
而她身后车上,其他两名刑警神色十分紧张。其中一人发动了引擎,另一人是周小篆,他跳下车,对着对讲机低吼:“道南巷5栋发生强奸案!重复:刚刚接到报案,道南巷5栋发生一起强奸案。所有人马上向该方向包围!”
思思惊讶地捂住嘴,一转头,却见韩沉霍地站起来,将烟头往地上一丢,拉开门也冲了出去。
第八章 英俊混蛋
天空中没有月亮,厚重云层如同化不开的墨,堆积萦绕。
子夜的小巷,如同梦境般幽深。
白锦曦拼命在奔跑。
头顶路灯的光线恍恍惚惚,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四处同时响起的、同伴们的脚步声。
这里离案发的道南巷5栋,只有区区数百米的距离。所以尽管还不清楚案发具体时间,但一接到报案,她就如离弦的箭般,跑了出来——如果罪犯还在附近,决不可让他逃脱!
然而这一切,也许是徒劳。
她已经跑了足足三条巷子,依然一无所获。而对讲机里,其他同事也没传来消息。
白锦曦本来就是个路痴,跑来跑去已彻底晕了。她喘着气,在一个岔路口停下,看到路旁一座四层的废弃待拆小楼,倒是眼睛一亮。
周围建筑大多低矮,这幢楼算是最高的。
她决定爬到楼顶去,俯瞰追踪。
谁知刚往楼下走了两步,就听到路口传来沉促有力的脚步声。
白锦曦一个激灵,睁大眼看着来人方向。
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从路口拐了出来。
步伐矫健、身姿修长。
容颜俊美而醒目。
不正是韩沉?
他也看到了她,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表情,一拐弯,就上了那幢四层小楼。
白锦曦一怔,也快步跟了上去。
楼道狭窄,连阶梯都是残破崎岖的,弥漫着一种酸臭发霉和灰土混杂的气味。白锦曦虽然一向胆大包天,但其实是有点怕黑的。这么巧撞上了韩沉,听着他稳健的脚步声就在前方,倒是半点不怕了。下意识紧跟着他,很快就到了三楼。
谁知一上三楼平台,白锦曦就傻眼了。
韩沉站在离她一两米远的位置,看着眼前的景物,也没吭声。
原来整个四楼,已经被推土机推掉了一半,只剩半边,秃秃得像个土山包。关键他们面前还是一堵笔直的土墙,大约有两米多高,挡住了对面的视线。
周围没有借力攀登的地方,单凭一个人是爬不上去的。更何况她还有点恐高。
白锦曦转头看向韩沉。
楼顶光线很暗,他的身形轮廓也是模糊的,这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有一种暗黑冷肃的气质。尽管隔着几步远,白锦曦却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还有低促有力的呼吸声。很明显,她已累得快趴下,他的体力却绰绰有余。
这不是白锦曦第一次见识他的体能和力量。两相对比下,她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加之新仇旧恨还没算清呢,于是话一出口,语气就有点冲了:“还等什么?托我一把,我再拉你上。”
韩沉转头看了她一眼。
表情淡漠。
“不需要。”
白锦曦一怔。就见他眸色专注地盯着前方,高大的身形突然伏低,做出起跑的姿势。而那漂亮沉湛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冷意。
白锦曦吃了一惊。他不会是想自己爬上去吧?
这念头刚闪现在她脑海里,韩沉已经把它变成了现实。颀长的身影如同夜行的黑色猎豹般往前一窜,一双长腿敏捷有力地蹬在那墙面上,手臂一伸抓住了墙顶,一下子就翻了上去。然后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笔直地站在了墙上。
白锦曦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拍拍墙:“喂!拉我上去!”
韩沉转头看了她一眼,没理。
白锦曦一口气差点没闷在胸口,立马双手叉腰,抬头瞪着他:“韩沉!不拉不是男人!”
这话竟然有点杀伤力,因为他再次转头,俊美如雕塑般的脸,居高临下看着她。
白锦曦虎视眈眈、毫不示弱。
他淡淡开口:“我是不是男人,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了?”
白锦曦:“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黑夜中,他的唇角似乎微勾了一下。
到底是有求于人,白锦曦也不跟他斗嘴了,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他又看了她一眼,在墙边蹲下,伸出了一只手。白锦曦心头一喜,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掌心温热力气很大。白锦曦借着他的力量,一下子就翻了上去。
刚站稳,他那只手就松开了。白锦曦拍了拍灰,也跟他并肩站着,眺望前方地面的情况。
情况并不乐观。
视野之内,路灯数盏,道路曲曲折折四通八达。可以看到很多家庭被惊动,亮起了灯;也可以看到数名警察在巷道里穿梭,警灯闪烁。
但是没有那个人。目力可及的范围内,没有白锦曦想要找的那个人。
他应该是高大、结实、年轻的。如果他还在这个区域内,那就应该正步伐匆忙地躲开警察的搜索圈。她如果看到他,就一定能认出他。
但是没有看到。
白锦曦已经累极,也不顾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让他跑了!”
韩沉依旧如夜色中的树,高挑矗立,嗓音沉冽:“早跑了。”
这一点白锦曦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是接到报案就冲出来,但谁知道受害人是在罪犯离开多久后报案的呢?也许是刚刚,但也许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他们只是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
两人都累了,一时谁也没做声,原地休息。
白锦曦下意识看一眼他冷峻的侧脸。
没想到他俩居然还有这样相安无事坐在一起的时刻。
感觉着实有点怪异。
“嚓”一声轻响。
白锦曦抬头。
火苗跳起,是他偏头点了根烟。依稀的火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黑色衣领。那乌黑修长的睫毛微阖着,表情淡漠得仿佛夜色中的浮雕。
他伸手甩了甩火柴,丢在地上,一脚踩熄。
白锦曦闻到香烟味儿,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转头看向她,鼻翼间喷出淡淡的烟气。
白锦曦:“给我也来一支!”
他一抬手,将烟盒火柴丢给她。白锦曦一把接住,抽出一根,低头点燃,也开始吞云吐雾。
抽上烟,感觉就舒服多了。紧绷疲惫的神经仿佛也得到缓解。白锦曦再看他,也顺眼了许多,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