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止一次羡慕而倍感欣慰的那个和美安祥的家,刹那间被击碎瓦解。
上天果然吝于慈爱。
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当然不会去深究事情背后那些根盘交错的利益关系。
她首先想到而且最为关心的是,堂姐和宁次以后如何还有好日子过。
若日向日差还在世,即使是分家,他也是堂堂的一家之主,云烟好歹是当家主母,宁次就算身份不如宗家大小姐,也是个有父亲庇护的分家少爷。
而如今,分家家主一倒,那一对母子便彻底沦为孤儿寡母,何人还会记得他们。
五年。
日向云烟的幸福,只有短短的五年时间。
任何的一件事,都足以令上天收起对她的眷顾。
这原本就是个极其不公平的世界。强者屹立,弱者消亡。
不久有消息说云烟哀痛至病,鞍马彩云带着侄女去探望,却被拦在门口。
佣人面无表情地对她们说:
“夫人说不想见任何人。”
彩云一脸担忧,好言好语说了半晌,终究被佣人婉言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打道回府。
途中千云数到堂嫂的第六声叹息,停下脚步说道:
“嫂子你先回去吧,我还是想去看看,哪怕能见到宁次也是好的。”
鞍马彩云遥望远处那日向分家的屋顶,眼底无尽忧虑,点了点头。
千云沿原路折回,脑中不断想着事,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再次回到日向分家门前时,未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稚嫩的怒吼:
“你们还来做什么!”
是宁次。
她这个向来文静乖巧的小外甥,何时发出过这样激烈的愤怒。
大门开着一道缝,她也顾不得礼貌,直接推门而入。
前院中,一名美貌少妇似刚刚从屋内出来,身边还牵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
小宁次背对着门口,瘦弱的背脊绷得死紧。
那佣人走到他面前,面上微微带有责斥:
“宁次少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夫人和大小姐说话呢!”
她此时口中的“夫人”,当然不是指云烟。如果千云没有记错,那位一定是宗家的日向夫人了。
少妇最先看见门口的少女,温婉笑着向她点点头,眉心微蹙。
千云无权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却仍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淡淡地问候一声:
“日向夫人。”
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我是来探望云烟姐姐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佣人便不悦道:
“都说了夫人不想见……”
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行不一,偷瞄身旁的少妇两眼,闭上了嘴。
不想见任何人?那宗家的夫人分明就是刚刚才进去过。
千云终于明白,这佣人拦的是云烟的娘家人,至于日向宗家的人说一还是说二,她样样照办,不敢违逆半分。
果然是人精了,见风使舵的本事并非一日练成。
人人都知道,日向云烟一个分家孤女,无血继无实力,身后更没有强大的家族为她撑腰。
如今家主已逝,何必花费力气去讨好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
做佣人的,处处要看主人家的脸色办事,如何不精明。
墨蓝色短发的小女孩紧攥着少妇的衣摆,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羞羞怯怯,声细如蚊:
“宁次哥哥……”
小宁次怒气未减,清秀的脸庞生硬无比,语气冷冷地说:
“我怎么担当得起大小姐的一声‘哥哥’。”
千云心中一跳,这个只得四岁的孩子,一直以来礼貌而懂事,几时学会了这样尖锐的冷嘲热讽。
日向日差死后不过十日,他已彻底和以前的天真烂漫诀别。
不过想想也是,十日,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至少可以让小小的孩子初尝到这世道的人情冷暖。
那佣人皱眉看向宁次,动了动嘴唇,似乎又要说些什么。
鞍马千云一记凌厉的眼刀过去,便缩了缩脖子,最终没有吭声。
少女的身份是不能够站在这里对人家的佣人指手画脚的,她也是个无权无势无地位的分家孤女,但就是见不得别人欺压她的小外甥。
日向分家她是来过几次的,因此佣人对她并不陌生,当然也知道她与未嫁前的云烟几乎如出一辙的身份,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小姐。
之所以对她存有几分畏忌,完全是因为她身上有云烟没有的东西——血继。
鞍马一族的血继,取一个普通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那十五六岁的少女,看上去并不好欺负。
宗家夫人再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小女孩三步一回头,大眼睛里泫然欲泣地看向宁次。
小小少年不为所动。
以后那将近十年对宗家的恨,在此时已能初见端倪。
其实千云和宁次都不知道的是,宗家的那位日向夫人今天带着女儿过来,是真心想要道谢的,她是个知晓大局的女子,知道分家为此付出了多少。
但对于云烟和宁次来说,再真挚的道谢也没能减轻心底的悲痛半分,那是她的丈夫和他的父亲。
千云终究还是进了卧室看望堂姐。
瘦了不止一圈的女子半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双眸无神,唯有浓浓的悲伤清晰可见。
寒暄了几句,两姐妹突然无话可说了。云烟无心想其他,而千云一向不擅长宽慰人。
过了好一阵子,少女临走前听到堂姐这样说道:
“以后没事就不要来了,千云。”
她脚步一滞,静止不动。
云烟虚弱地咳嗽两声后又接着说:
“我这个样子,只会徒增你对未来的恐惧罢了。”
“有空的话,帮我多看着点宁次吧。”
说完,翻过身面向墙壁,不再理会静静站着的少女。
外面的天空碧蓝如洗。
又是个令人倍感嘲讽的大晴天。
千云背对着日向分家的大门站了许久,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掌心中不断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胸膛里的那一口压抑异常的浊气,如何也呼不出来。
鞍马云烟,出身于分家,父母死于战争,寄住在族长堂兄的本家,成年后被长老团用于与日向一族联姻。婚后倒是夫妻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只可惜好景不长,五年后丈夫作为宗家的替身而亡。自此与四岁的儿子成为一对孤儿寡母。
这也可能是鞍马千云此后命运的模板。
想想都让她心惊。
怎么会甘心。
一生被困在无形的囚笼中,却无枝可依,往后数十年的漫漫寂寞要如何捱得过。
少女松开十指,低头凝视自己的掌心。
白皙细腻,纹络清晰。
果然这世间最可靠的东西,莫过于紧握在手中的强大力量。
除了力量还有什么能令人畏忌,不敢轻易招惹?
她与堂姐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她觉醒了血继。
以前是个无法控制的不定时炸弹,现在却是她最有利的筹码。
这个世界向来以强者为尊。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不受人摆布。
目前她要做的,就是看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还能够到达怎样的高度。
打败一个无名入侵者便沾沾自喜,高估自己这种事,最为致命了。
一定要保持清醒,不可松懈。
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千云抬头,一名银发少年双手插兜,身姿散漫,站在不远处。
她将脑海中飘浮一团的思绪驱散,走过去,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一路无言,对于她的异样,他不问,她也不主动开口解释。
直到走过长长的街道,眼前一片空阔。这里是木叶人迹稀少的砂石地,寸草不生。
少女停下来,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年,极其认真地说:
“卡卡西,和我打一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是明天
求冒泡求妹子~~
☆、与之一战
日光倾泻下大片大片的浅金色,苍穹如镜。
本应带着凉意的风出奇的温暖舒适,轻抚过发丝和脸颊。
一时间,万籁俱静,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得到空气在缓慢流动。
然后,半空中飘起了雨丝,稀稀落落的,似柳絮一般。
卡卡西伸出手,细线般的雨水从他五指的缝隙间滑落,融入脚下的砂石里。
对面与他离有一段距离的少女,也像他一样伸出手,掌心向上,似要接住那琼浆玉露。
深棕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姣好的面容有片刻的模糊不真实。
她对他粲然一笑,语调轻柔,说道:
“下雨了。”
顷刻之间,寸草不生的砂石地上一阵轻微的松动,一圈圈嫩芽破土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成为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直上云霄。
从上空俯视而下,这是一片形状接近圆形的树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少年和少女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对峙着,斑驳的树影投落在他们身上,与阳光相融,光影交错。
这样静谧的午后,若在地面铺上一张餐布,摆上一壶清茶和几碟小点心,那就再惬意不过了。
卡卡西感觉到体内的查克拉在缓缓流动,想起那个全身布满针孔的菊之国忍者,不由得敛了敛心神,眸光一转,也认真了起来。
半年前他没有亲眼看到那场战斗,只知道千云已不同当初,血继的力量正在逐渐为她所用。
现在亲身处于她的幻术中,才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少女的巨变——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又或者说,这半年来她的实力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这样逼真到几可乱人心神的幻术,真是不能有一刻的大意。
“你还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幻术,说明它离完美还有不短的距离呐。”
少女笑着说,眉目间恬静从容,并不因对方的冷静镇定而自乱阵脚。
树枝摇摆,地上的光线和影子层层叠叠,以一种很奇妙的姿态结合在一起。
头顶上露出一块圆形的蓝空,无半缕云朵的踪影。
少年却因她的这句话而暗暗一惊。
他根本没有说过只言片语,而她却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鞍马一族的血继——在幻术中操控人的五感。
能够娴熟地运用幻术至此,她的确是不可小觑了。
卡卡西眼中的散漫终于褪尽,眸色深了深,开口说道:
“输了的话不要哭鼻子哦。”
如今的她到底有几分实力,就让他来检验吧。
雨不知何时停了。
地面上砂石粒粒,竟然无半点水迹。
空中树藤飞舞,犹如一条条通灵性的绿蛇,盘旋交错,纠缠在一起,张牙舞爪地朝着少年直冲而下。
风声呼呼,席卷着沙尘,周围气息骤变。
少年心中一凛——
是杀气。从那笑着的少女身上蔓延出来的,充斥着整个幻术空间的,冰冷而决绝的杀气。
——果然今非昔比了呐,千云。
卡卡西向上一跃,左脚踩在粗壮结实的树藤上,随即被紧紧缠绕不放,整个人倒挂在半空,摇摇欲坠。
“火遁,豪火球之术!”
火光冲天,藤条从中间被烧断,灰烬弥漫,纷纷扬扬似天女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