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我什么都没说啊!”
他耷拉起死鱼眼,这个习惯不知是袭自父亲还是母亲,伸手戳了戳父亲的手臂,仰起小脸说:
“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没用了,欧多桑。”
父亲也耷拉着死鱼眼看他,叹气弯下。身揉着他的脑袋说:
“等你遇到肯为你做饭的女孩子就会明白了呐,晴彦。”
他和父亲大眼瞪小眼,然后扭头不屑地说:
“切,我才不像欧多桑。我以后的妻子一定要是很厉害的女忍者。”
“是是是。”
父亲敷衍地应道。在木回廊上铺好被褥,拍拍他的头示意他该睡觉了。
这晚是满月,月光洒落在后院池塘的水面,涟漪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过了很久,他听见身旁父亲轻声说了一句:
“一个家怎么可以少了做饭等你回家的人呐。”
他怔了怔,偏头望过去时只见父亲的脸庞隐在纸门投下的阴影中,他看不见他的神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涌上一股很强烈的直觉,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
这句话对晴彦来说只对了一半。他不满母亲的平凡,而是事事效仿父亲。
忍术的修行就算了,就连父亲喜欢吃秋刀鱼讨厌天妇罗,他也要和父亲保持同一步调。
妹妹倒是钟爱天妇罗,每次见她在饭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他低头扒饭暗暗地想——那种东西果然只有懵懂无知的小P孩才会喜欢。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想试试天妇罗是什么味道的。
是了,关于相貌酷似父亲这件事,村子里并没多少人深以为然。
这当然是因为第一技师多年来面罩不离身,真正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多。
晴彦在坚决要求发型和父亲相同之外,也曾打算学父亲戴面罩遮住大半张脸。
可是他母亲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知道你父亲为什么和我结婚吗。”
他摇摇头,瞪大着眼睛认真听。
母亲意味深长地说:
“就是因为你父亲整天戴着面罩,女孩子们认为他长相奇丑无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都不肯嫁他呐。”
说到最后,她还煞有其事地摊摊手,一脸幸灾乐祸。
他惊讶中夹杂着好奇问:
“卡桑就不怕欧多桑真的长得奇丑无比吗?”
母亲哈哈笑着说:
“要真是那样,在家也不让他解下面罩就好了嘛。”
晴彦恍然觉悟,为了以后能够娶到厉害的女忍者,终于打消了效仿父亲戴面罩的念头。
'三'
人说女儿是父亲上一世的情人。
由衣对她上一世的情人可谓是嫌弃得很。
与哥哥将父亲视为英雄偶像不同,她时常嘟着小嘴向母亲抱怨说:
“卡桑眼光不好,居然嫁给欧多桑这样懒散没干劲的男人!”
在小由衣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有着满腔的热血和挥霍不尽的干劲。
所以当她信誓旦旦地大声说着“长大后要嫁给凯叔叔”时,她母亲打翻了手上的汤,父亲筷子间夹着的秋刀鱼掉到了桌子上,哥哥也抽搐着嘴角看着她。
她下巴一抬骄傲地说:
“我认为凯叔叔才是最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她的父亲和母亲相视一眼,神情十分惊悚无奈。
母亲拿来抹布擦干桌上的水迹,很柔和地说:
“凯君的年纪可是比你父亲还大哦,要不你考虑一下他的学生?”
“李君也是个时刻充满着干劲的上进好青年呐。”
小小女孩摇着头说:
“不要。李桑才没有凯叔叔那样的成熟可靠。”
彼时阿凯已经37岁了,依然和“青春”并肩奔跑,稳坐木叶第一光棍之位。
又一次来找永远的对手决斗,被旗木家一家四口目光灼灼盯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地亮出一口白齿,笑容闪亮:
“你们那崇拜的眼神顿时令我热血沸腾啊!”
“这才是青春嘛!!!”
第一技师这次很干脆利落地应战,旗木太太脸色阴沉地低声说:
“往死里揍去。”
旗木家主活动着十指,欣然答道:
“了解。”
三个月后,阿凯结婚的消息传来。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猜测他是不是一时冲动做了什么热血澎湃的事情吧啦吧啦的。
婚礼上新娘微笑着挽着他的手,被大家起哄着要讲述他们的恋爱史。
阿凯很有担当地挡在妻子前面,满脸感动地说道:
“这都是青春的故事啊!”
是了,迈特太太是阿凯很多年前的同桌,在第四次忍界大战中受伤不能再做忍者,这几年也适应了普通人的生活。
说起来,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呐。
但是那又怎样,两个人最后能够携手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由衣伏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呜地哭,小脸皱成一团扁着嘴说“唯一的好男人都没有了”。
父亲揉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
“一定有人在等着以后好好爱惜由衣呐。”
“最多这样吧,以后由衣喜欢谁,爸爸就把他绑到我们家来好了。”
她抬头望着父亲,挂着泪痕的小脸像一只大花猫。
忽然之间,她觉得父亲其实也不是她以前认为的那么不可靠。
'四'
晴彦20岁的时候已经是村子里的精英上忍了,只可惜还未遇到将来要成为他妻子的厉害女忍者。
一次在任务中遭到埋伏,以一敌众身负重伤,咬牙坚持赶路回村子,却在远远望见木叶的大门时查克拉虚耗过度,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有知觉时只觉得眼皮如铅一般沉重,如何努力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有人在说话:
“是木叶的忍者呐。真是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发起烧来了……”
然后那人为他擦干额头上的冷汗,敷上毛巾,用棉签蘸着水涂在他干涸得几乎要裂开的嘴唇上。
被窝很温暖,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却知道身旁一直有人在照顾着他。
恍恍惚惚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一次生病发烧,母亲一定会在床边一整夜守着他。
现在身旁那人的气息就很像很像母亲。
他在再次陷入昏睡之际叫了一声:
“卡桑……”
第二天中午,窗外的阳光洒落到脸上,晴彦睁开双眼,看见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捧着一碗粥推门进来。
她见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便眉眼弯弯地笑着说:
“哟,你醒啦。我刚煮好的粥,要不要尝一下?”
他听出她的话音中带着邻村的口音,窗台的花盆里种着的也是邻村特有的香草。
“你昏倒在我们村口,我刚好经过,想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把你带回来了。”
她说着,把碗递到他面前。
手指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部肌肤细腻无茧。
很明显是一个不喑忍术的普通女孩子。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粥。
口中顿时有一股温热自舌尖渐渐滑落至喉咙,整个胃都是暖暖的。
很像家里母亲煮的粥。
他连“谢谢”都忘记了说。
自那之后他有事没事时常路过邻村,总是很巧地一次次遇见那个女孩子。
他开始知道她叫美咲,一家都是普通人,父母是医生,她也正在学习成为一名医生。
他也开始明白,并不只是能够与男人并肩作战的女忍者才是好女子,那些在男人身后微笑着等待的普普通通女孩子也是很好很好的女子。
因为心中有牵挂,才会记得回来的路。
这是他曾经在父亲的一本旧书中看过的一句话。
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想着只要不是失忆,又怎么会不记得回程的路。
现在却终于理解,只要有一个人住进了心里,就算在再遥远的地方也会渴望回到她身边。
他记起很多年前父亲的话:
“一个家怎么可以少了做饭等你回家的人呐。”
俊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容,其实一直以来母亲才是家里最令人安心的存在啊。
不是女中豪杰又怎样,在父亲心目中,他的母亲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好妻子。
几年后他和美咲结婚,母亲调侃他说:
“是为了报恩?”
他想起幼时自己的年少无知,挠着一头银发很不好意思地看向母亲:
“我知错了,卡桑。”
父亲也调侃着说:
“晴彦你没戴面罩也没有厉害的女忍者肯嫁你吗。”
他无奈地笑着答非所问:
“美咲日后也会成为像卡桑一样厉害的家庭主妇哟。”
父亲拍拍他肩膀,离去前说了一句:
“你和我最相似的地方,就是知道要珍惜和爱护为我们做饭的女人呐。”
他忽然鼻子一酸,唇角却忍不住一点一点弯起来。
——父亲永远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母亲也是。
'五'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千云在卧室里发现一根长长的白头发,一看就知道不是卡卡西的,他的头发没有这种长度。
她坐在梳妆镜前,解开幻术后才发觉自己竟是满头花白了。往日一直用幻术维持着二十岁时的模样,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看真实的自己了。
脸上皱纹深深浅浅,不知不觉间就如此衰老了。
卡卡西进来,见她一脸愁容地照着镜子,便走到她身边问道:
“怎么了?”
她转头对着他皱起眉说:
“你看。”
以往幻术下光滑秀丽的脸庞,此时看来衰老得分外苍凉。
人果然是无法与岁月抗衡。
他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却神色不变地说:
“没有什么不同啊。”
话音未落便被人戳了戳额头,她眯着“一”字眼说:
“你老眼昏花了么卡卡西,没看到我的皱纹已经堪比后院的老树皮了么。”
他哑然失笑
,揽着她的肩膀说:
“是啊,你已经是老太婆了哟。”
她也笑了,手心搭在他的手臂上,点点头说:
“居然一不小心就和你到了白头。”
时光啊,岁月啊,这些东西说起来虚渺得令人无奈。
而关于踏踏实实一起走过的日子,大概没有什么比满头的银霜和脸上身体上凹凹凸凸的纹路更让过往有迹可循了吧。
一不小心,就执手偕老了。
外头有孩童的笑声宛如铃铛,是晴彦的孩子在玩耍。
对于这新一代来说,他们已经是长辈的长辈了。
又过了几年。
一天他们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晒太阳,天空数十年如一日的碧蓝如洗。
乌鸦慢吞吞地飞过来又飞过去,“AHOAHO——”的叫声令人昏昏欲睡。
卡卡西的脑袋从椅背滑落到她肩膀上,她顿时一怔,而后像是释然一般吁出一口气,放松了身子让他靠着。
他在合上眼睛之前说了句:
“谢谢。”
晴彦带着一名男子从客厅里走到回廊上,朝他们叫道:
“卡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