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乱红 一川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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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乱红 一川浅草-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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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映得半边天红透,筵席设在君园,是千仪夫妇的寝室所在。我来了之后,千仪让我在她房间的隔壁住下了。庭院里红雾轻笼罩,绮丽非常。八角亭里,佳肴满桌。我、千仪、顾展延三人笑声朗朗,席间觥筹交错。大家都有默契地暂时放下心中的负累与痛苦,尽情地享受着这永别前的一刻。 
  今天上午,我趁早顾展延在,在将军府众人面前说,我明日一早就离开了。顾展延对我的决定很是奇怪,却始终不置一词。而千仪,对我的离去毫无异议,以她的秉性,是不希望任何人为了她白白送死的。 
  从日落之时一直吃着喝着聊着,直到天色黑透,千仪又吩咐娟儿纯儿们给我们挂上了灯笼。 
  “侯爷,”我举起酒杯,向着顾展延,意有所指地说:“乱红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吗?” 
  顾展延举杯一饮而尽,笑了笑:“乱红啊,我最后悔的是,我根本不该打扰你的生活,当时就当找不到你多好。” 
  “不对,不对,”千仪也已微醺,痴痴地笑着说:“如果你没找到乱红,我们姐妹俩就不能见面了,那么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你怎么能后悔找到乱红呢。” 
  我又笑了:“后悔,这世上有后悔药吃吗?即便是有,相信很多人还是不愿去吃的。不对,既然后悔,为什么又不去吃呢?” 
  “哈哈,乱红,你醉了,想不到你酒量比我的还浅呢。”千仪得意地笑了,双眼迷离地看着我。我心中微微痛着,千仪,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 
  “乱红丫头到哪儿打的这些酒,连本侯号称千杯不倒,如今都受不住了,千仪你才喝了几杯啊,你耍赖。”顾展延也有几分原形毕露了。 
  我不经意伸手一推,一盘菜翻倒在我身上,油污沾满了我的衣裙。我嘻嘻一笑:“公主。乱红的裙子弄脏了,能不能劳烦公主扶我进去换件衣裳,再出来喝过。” 
  “哈哈,这丫头是真醉了,竟敢让张公主伺候你,大逆不道的丫头。”顾展延哈哈一笑,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等我歇会儿,稍后再来喝。” 
  千仪笑了:“都醉了,好吧,你伺候了我一辈子,今日就让我来伺候你吧,傻丫头。”千仪吃力地扶着我走着,也没有人来帮她。千仪我们不想被打扰,娟儿都被要求止步君园了。 
  跌跌撞撞进了我的卧室,千仪把我安置在靠椅上,转身去衣柜给我找衣服了。我从袖子里掏出醒酒丸吞下,迅速在梳妆台的抽屉的盒子里抓了一把粉末。走近千仪身后唤了她一声,她一转身,我捂住鼻子把粉末往她的脸一撒。她打了个喷嚏,失神地看着我,张了口,却来不及说点什么,身子就慢慢地往后倒了。我赶紧上前扶着她,让她平躺在床上。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扶着千仪走出了房门,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来人啊!” 
  纯儿洁儿远远地奔了过来,看见我们的样子,问我:“公主,乱红姐姐怎么晕倒了?”     
  第46章劝君更尽一杯酒(2) 
  我笑道:“她没事,只是喝醉了,你们快扶着她吧。长怿侯也醉了,我去看看他,你们把乱红送到正厅吧。” 
  她们俩奇怪地看着我,问:“醉了不是应该送进房里吗,公主您是不是也喝高了?” 
  “傻丫头,我自有我的道理,走吧,把她的包袱也带上。”见她们还不动弹,我没好气地道:“你们真的以为你们的乱红姐姐会轻易离开我吗,如果不趁她人事不省的时候把她送走,她会走吗?” 
  话一说完,两个小姑娘就两眼泛着泪光了,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快行动。 
  我折回八角亭,看见顾展延依旧趴在桌子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我推推他:“展延,醒醒。” 
  他抬起头,醉意仍在,睡眼迷茫地看着我:“千仪啊,乱红呢,我们再喝。” 
  我吃力地扶起他,快速将一个小纸包和一封信塞进他的胸前,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送你回侯府吧,别再喝了。乱红就交付给你了,无论重阳夜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乱红好好的,她哪里需要我照顾,我想照顾的人却从来都不给我机会。”他开始胡言乱语。隔墙有耳,我赶紧打住他的话:“好了,我们走吧。” 
  这时,小喜子和小乐子来了,恭敬地道:“公主,让奴才们扶着长怿侯吧,他喝醉了,伤着您就不好了。” 
  将军府正门,监视将军府的士兵严阵以待,不肯放行。纯儿洁儿扶着“乱红”,小喜子小乐子扶着烂醉如泥的顾展延,我站在中间,睥睨道:“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 
  “长公主,您看,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上面吩咐过了,入夜后将军府只许进不许出。”一个士兵谦恭地道。 
  “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着,本宫才是你们要守着的人。”我心知不妙,只好死撑到底,“本宫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送客出门都不行了,你们,你们,啊!”我低喊一声,捂着肚子,皱紧眉头看着他们。 
  “长公主!”“夫人!”众人大惊。我心里恨恨的,我就不信我治不住你们。我四周看了看,那个大内侍卫统领此刻上哪儿去了。 
  “长公主,您就回去好好歇息吧,长怿侯和乱红姑娘就让他们在府上休息一晚吧,明日我等定给长怿侯放行。”他们继续阻拦我。 
  我怒道:“放肆!将军不住,你们让本宫留宿长怿侯,居心何在!” 
  “得了,别跟她废话了,把她赶回将军府就是了,”人群中一个言语粗俗不怕死的人开口道,“什么将军不在,都是阶下囚了,哪里还有什么公主将军,给她三分颜料倒开染坊了!” 
  听罢,我怒气腾地冒起来了,袖子里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怕声音露出破绽,我压下怒气问道:“是谁?” 
  一个尖嘴猴腮的士兵站了出来,我冷笑着走过去,他大无畏地看着我,我一笑倾城,他竟有几分痴了。我缓缓拔下头上的白玉钗,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将白玉钗刺进了他的右肩。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狠狠地看着我。我不想取他性命,引起众怒,只是想震慑一下这群人。 
  可是人群中有人愤怒了,叫嚣着,却没人再敢行动。我镇定自若,摆摆手,示意他们将“乱红”、顾展延二人送进马车。 
  “慢着!”侍卫统领终于出现了,他淡定地走到我跟前:“属下的人不知礼,惹长公主生气了,长公主教训的是。只是属下想看看这乱红姑娘,不知可否。” 
  我一惊,脸上却不为所动,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后背冷汗却隐隐地冒了出来。张伯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 
  侍卫统领走近“乱红”,伸手在她的耳后摩挲了一阵,忽然他的神情严峻起来,我的心跳加速,看着他的动作,一瞬间宛若一年之久。“好了,你们走吧。”他垂下手,平静地对我说:“长公主,得罪了。” 
  我偷偷地舒了一口气,逼自己镇定地吩咐车夫启程,叮嘱他好好驾车,别伤着醉了的长怿侯。 
  却在此时,一匹骏马飞奔而来,拦住马车,来人一跃而下:“乐然王有令,想请车中的乱红姑娘到乐然王府走一趟。”说着便撩开了车帘子。 
  我紧绷的精神几近崩溃。“慢着!”我厉声喝止,“本宫有话想告诉这位壮士,乱红是长怿侯的人,有什么事,也该等长怿侯清醒了以后再说。况且,天色已晚,一个姑娘家,到你们乐然王府,四皇兄他就不怕——”我话说一半,停了。这个死老狐狸,不知道谁通知的他。 
  来人思索了一番,说:“长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小人还有一事相求,小人想看看乱红姑娘的左手。” 
  不好!我往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细节。怎么办!在场的人都如醉五里雾,傻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那人正慢慢将“乱红”扶了出来,靠在马车驾驶座上,车夫怔怔地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迫不得已,只好来强的了。可我尚未来得及喊张伯,“乱红”的左手袖子已经被捋起,一个血玉镯子赫然入目。 
  之后的事我几乎都忘了,只记得马车哒哒地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君园离将军府下人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想必莫君锐是不想被人打扰吧。这正好有利于我的计划。我遣走娟儿她们,说今晚不必伺候着,让她们回去好好休息。而张伯像是觉察出了什么,来找我,隐晦地问了一些问题,我也跟他耍起太极,无关痛痒地说了一通,还跟他说等事情过去了,让他收拾细软,将军府上能卖的卖,卖的钱就让他收起来,应该够他一家子过下半辈子了。 
  送走所有的人,我反锁上了君园的大门,等到更深人静之时,便开始我的离开之旅。我将事先藏好的酒往君园每个房间离门最远的角落都撒慢了酒,点燃了火。最后,是千仪的房间,我用衣柜等杂物堵住门窗,撒了一地的酒,我平静地站在房子中间。 
  其实我是怕死的,因为我能来到这儿,让我开始相信,世间是有神有鬼的,我如此的死法,死后回到什么地方去,这个想法让我害怕。我不想再次经历今生这样的痛苦,失去才知道珍惜。 
  顾展延如果知道我以这样的方式来救千仪,他或许会抱憾终生,又或许不会。他是如何料准我会用易容术换走千仪,又是怎样如明宏所说的欺骗我的,都不重要了。当我亲耳听见他说出“若是我连自己要守护的人都保不住,我这个长怿侯还当来作甚!”的话,亲眼看见千仪左手的血玉镯子时,我顿时明了,顾展延为了千仪,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更遑论我的性命。我扪心自问,我怨顾展延吗?其实答案是否定的。这本来就是我要的结果,明宬一离开,我就想随他去了,只不过推迟了几年,既然能用我早已该死之命来换取千仪的两条人命,我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儿,我将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平躺在床上。火苗顺着地上的酒香,眨眼间溢满了房间的地板,火苗窜得很高,很快又爬上了柱子、家具,剧烈燃烧的浓烟开始升腾。感觉身下有点热,火苗在床底下着隔着厚厚的玉质床板撩拨我背部的神经。我怕疼,我不想被活活烧死,于是又划开了左手的动脉血管。 
  明宬,我来了,你在哪儿。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我可以找一具尸体来代替千仪在这儿被烧焦,如此,等火烧尽,也会留下一具骸骨。可是我不,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看我受苦,我要你出来见我,明宬。 
  烟雾越来越浓了,我的眼睛被熏得不听使唤地涌出了眼泪,意识也越飘越远。 
  我想,等这场大火烧到尽头,人们就会发现将军府变成一堆灰烬,所有属于将军府的荣辱都在骁骥大将军的“通敌叛国”和千仪公主的殉情中消逝。留下来的,或许只是将军府中的一具具的骸骨;又或许过了不久之后,这堆废墟上又会建起一座豪宅,这样的话,莫君锐和明千仪的故事,就再也没有存在过的证据了;幸运千百年后如果还能被人提起的话,怕也只是落一声叹息,叹莫君锐负了国,负了家,负了那个一片痴情的千仪公主。 
  至于我,一个名叫乱红的婢女,是没有人会知道的。也好,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想到这,我突然笑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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