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眸目凝望远处的落日,“没有心,何来不忍心?”
这下倒是段临宇愣住。他渐渐松开我的手腕,走到我跟前勾起我下巴,“这么说你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了,那朕呢?你岂不是更恨?既然恨为何还留在朕身边?”
段临宇,你不同,我从来没有全心去信赖过你,所以你起兵造反毁我皇朝,我固然恨你恨不得你立刻在我面前自刎,但是我更恨那个寄托了我无限信任但最终背叛我的人,那种痛,比那绣针扎在肉里,比刀子剜在心窝还痛,给了我这种痛的人,我不能原谅,永远。这番话我不能与段临宇说,所以他站在我面前许久也没有得到我的答案。
“来人!”段临宇挥手叫道,带着愠怒“带娘娘去昭华殿沐浴!”
大婚之夜
段临宇俯身在我耳侧轻不可闻地说道,“你不开口,朕也一定有办法让你开口。朕现在就让人把凌夏抬了走,朕可不想恩宠妃子的时候还有一个碍事的在外头。朕对你没有耐心了,今日你也别想逃走!”话落转身带着一身的怒意走出水榭。我的脸色有一刹那间的苍白,望向段临宇离去时的背影,再伫立于亭内一侧遥望那落日的余晖,我知晓我没有回头路了。
“娘娘?”背后后人唤我,我回过头,是跟在段临宇身边为他打点一切的丫鬟红香,她看到我是怯生生的,我想她是怕我的,“娘娘我带您去昭华殿。”她低下头在前面引路。我不禁苦涩一笑,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处事,只为了不要树大招风。轻叹一口气,越过那亭台楼阁,穿越迂曲的回廊,思绪不由得飘往了四个月前。
敲锣打鼓,宫墙夜歌,整整闹了一日,我便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弄,涂抹胭脂,挽发,穿戴霞披凤冠。。。。。。敛眉望向铜镜中的自己,顾盼生眉,风姿绰然,只是,显得很可怜。从未想过我的大婚会是如此,如此的。。。。。。凄惨。
静静坐在床沿,我掀起锦帕的一角环视四周。我曾对段临宇说过,我只想呆在含鸾殿,十九度春秋未曾离开这里,现下也是如此。段临宇是依我的,他许诺我可以继续将含鸾殿作为寝宫,只是因了我的身份的转换,“含鸾”二字便由此变成了“金鸾”二字,段临宇改名时,浓眉飞扬,对我说,这名字喜气。我没有多言语些什么,我不甚在意名字的变化,这再如何的喜气似乎我也沾染不上。
方才在大殿上下面的臣子口呼万岁,面带笑容,又有谁知是真是假?我明白,留下我,于他们,是肉中刺,若不是段临宇庇护着我,恐怕我是难以活到今日,更别说变为身份尊贵的皇贵妃了。宜妃死后段临宇以皇太后的大礼安葬了她,与段重天同一墓穴,想来也讥讽,父皇的妃子竟是仇人的夫人,仇人的娘亲。段临宇许诺我将父皇完好与云妃娘娘,善英一同入土为安,我不禁忆起了母妃,在那片寂静的西山岭,长眠于地下,若是见着今日的琉儿,恐怕也只剩无尽的叹息了吧。
“为何不将你父皇与你母妃葬在一起?”段临宇曾问我,我只是茫然地望着西边的方向,“何必呢。”对母妃来说,父皇终究是个负心的夫婿,我只想让她安宁,不想有人再去打扰她。在那里,再也没有宫廷倾轧,没有无尽的等待。
我注视着案上的红烛,悠悠晃晃,烛泪不停滴落。有哪个新嫁娘的心情如我这般?满室的红,只是映照我的悲凉。这间寝殿一切的布置还是如果去那般,可我却感觉冷淡陌生。满室的宫女,没有一个是熟悉的脸蛋,眼前不禁又浮现出了翠儿与锦绣娇俏的面容。
我怔仲之即,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捏紧了绣有龙凤戏珠的锦被,额头竟已湿了一片。身披龙袍的段临宇入了内殿,眸中含着微微的醉意,但脚下并不虚浮,他没有醉。
“参见陛下。”满屋子的宫女都齐齐跪下。
“都退下吧。”段临宇轻挥袖袍,所有人都鱼贯退出。内殿此刻只剩下我和段临宇。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望了一眼我放在铺上的锦帕,“怎么,如此急?自己倒是掀开了?”他带着戏侃的语调,双眼发亮。伸手抚上我的脸,他眼中的醉意加深了,那张邪魅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口中竟痴痴念叨我的名字,“雪琉,雪儿。。。。。。”
从他口中吐出,我心里只有彻骨的冰寒。我大睁着双眸,直直望向那案上的红烛,他的鼻息贴近,然后他伸手摘去我发上的玉簪,如云黑发倾泻而下,他爱恋不舍般地柔顺着我的发丝,“我总算把你握在了手中,不会放开了。。。。。。真香。”他低头在我颈间嗅闻着我的乌发,我用手挡住了眼睛,不愿去看他。
“看着我。”他低唤道,然后挪开了我的手,我透过他望向帷幔上的一处。段临宇眼瞬间冰冷下来。
“我要你看着我!”他低吼道,我没有给他回应,对我来说,沐雪琉除了一副躯壳什么也不剩了,他若是要这样的身体,我并不在乎。
“该死的!”他一下子扯掉我的腰带,然后是锦袍,便停下了动作,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要的不是一个人偶!”他用手紧捏我的下颚,我吃痛低呼一声,他冷哼,“我还以为你没有气了呢,我以为我在临幸一具女尸呢。。。。。。原来你还会叫,恩?”
“段临宇,你还要什么?”我朝他笑,可是几乎笑得泪水都要留出,他要我成为他的妃,我答应了,我苟延残喘在宫中,沦为了他赡养的金丝雀,我对他千依百顺,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如今我就不着寸屡地躺在绸缎绣织的锦榻上面,他还有何不满意?
段临宇火一般的双眼在我脸上扫视,“怎么,还在念着凌公子?”我心里一紧,就见他低声笑道,“我已经封了他一品大将军的头衔,也给他爹凌治淮立了墓,他和凌家所有人都能保住命,现在又成为了重臣,享尽荣华富贵,应该已经很满意了吧,他如此这般,你还对他心心念念?”段临宇的话如同刀刃般插入我的心脏,他刺痛到了我,我不禁全身颤抖。
段临宇眸色微变,“我一提他,琉儿你就有反应了,你果真还难以忘情于凌夏。。。。。。”
“与他无关段临宇。但是你什么都能拿到,但是这儿。。。。。。”我倾身拉住他衣襟,然后指着他的左胸,“永远不会。”我恨他,如何能把心掏出递与他?凌夏与段临宇,一个让我痛到浑身蜷缩,一个令我浑身发寒,终此一生,也不再尝这绝爱的毒汁。
段临宇眯起他那双堪称漂亮的双眸,手上一使劲,扣住了我的脖子。
“你如此对我说话,我是可以结果你性命的。”他凌厉的眼神望着我,我感受到一股窒息,不知为何,看到他愤怒扭曲的神情我便会有莫名的满足,“段临宇,我恨你。。。。。。”
段临宇却在此时松开了手,我大口大口地吸气,扶住床沿,我双腿酸软。他撩开我落在肩上的发丝,“如此美的脖子,断气了可惜。”话落,他合衣起身,披上龙袍,至上而下望住我,“段临宇还没有征服不了的人,我的雪儿,我可以等,无妨,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不信,征服不了你这匹小倔马。”他扯起嘴角笑了一声,“你方才的话,我记住了,终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躺在我怀中。”
我苍白着一张脸,额际冒出冷汗,抿着唇一言不发,直至他掀帘而去。顿时一片寂静,我僵着的身体才松了下来,这才发现,方才抓住床沿的手指关节处已然泛白。低头愣愣地锁住纤手上面的环痕,心下一片凄然。今夜大婚,凌夏身在何处?忙忙乱乱中,我根本无从搜寻他,也罢,他与我既已无牵连,又何必在意?升官晋爵,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过去于他,恐怕就是风过水无痕,此刻指不定在府邸安然入眠呢。想到此处,浓浓的怨意凝结于心。
宫散谣言
第二日辗转醒来,睁开眼就是满室的红,案上烛台上的喜烛早已燃尽,我身上还披着大婚的嫁衣,上面绣着展翅的凤凰。
透过朦胧的帷帐,依稀远远的,望见苑儿掀帘而入,手中端着洗漱的盆子。
“苑儿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我拉开帷帐,对着苑儿说道。苑儿抬起头,面目闪过惊讶,“娘娘,你怎么。。。。。。”她瞧见了我一身的嫁衣,我想她定是猜到了什么,我叹息道,“苑儿,帮我更衣吧。”苑儿什么也没有说,小心翼翼地将我那身鲜红的锦袍褪下,轻轻挂在一旁的架上,再选了一套大气的衣裙替我更换上。
按照礼数我是要去段临宇的寝宫龙馨殿与他一起用早膳,这是宫中礼仪。我踏出金鸾殿,屈步向龙馨殿走去。方到龙馨殿就被侍卫拦下了。我皱眉,“这是做什么?”
“陛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龙馨殿,对不起,娘娘。”
我冷哼,“连我都不许吗?”段临宇这是做什么?给我个下马威?大婚第二日就予我难堪,传出去恐怕又是宫人间的笑柄了。
“娘娘就别为难小的吧。”
我伫立于龙馨殿外良久,然后握住了拳头,转身离去。午膳之后,我方在金鸾殿歇息,就有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是金鸾殿的侍女沁儿,她煞白着一张脸,见到我便跪在地上,“娘娘,你,你快去蝉桃苑看看吧,出事了!”
“得了,起来说话。这么火烧眉毛的,是何事?”我午歇的兴致被打扰,便干脆坐起披衣问道。
“我。。。。。。一个时辰前我与苑儿去御膳房想拿些点心给娘娘,谁知就碰见了涌儿。涌儿娘娘应是最为熟悉的,她见着我们就张口侮辱娘娘,苑儿气不过就和她争辩了几句,谁知事情却到了无可收拾得地步,她们就这样打起来了。。。。。。”
我把茶杯放在案上,“打起来了?”我心下思忖,为何涌儿没有死?所有来不及逃离那场政变的宫人都被下令处死,而她却活得好好的“涌儿说了些什么?”
沁儿一脸愤怒,“她诋毁娘娘你,说是昨儿个大婚夜里,陛下是在御书房过的,说娘娘还没怎么着就被。。。。。。被打入了冷宫。”沁儿越说越小声,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我心里一窒,想理出个头绪来。忽而忆起宜妃的话语,她说绵里藏针的事情也是她陷害的,当时由于太过与震惊,所以我没有冷静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宜妃远在西宫的曲溪别苑,如何能对云妃下手?话说乳娘是宜妃的人,可那日她时时跟在母妃身边,根本没有时间做这些,如此说来,宜妃也在云妃身边安插了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涌儿。
“娘娘?”沁儿见我一声不响,便出声唤我。
我笑了一下,真是所谓冤家路窄,今日就让我一并将母妃的帐算了吧。
“沁儿,带路。”我倒是想要看看,涌儿在宫中是何等的作威作福,过去仗着自己是云妃身边的红人,对我从来没有客气过,我对她是给足了面子,只是为了不要得罪云妃,但她却对我们母女步步紧逼,在我入狱的时候想要逼我喝下那穿肠的毒汁,此女,不可不除。她以为过去帮宜妃做事,现在人人都得敬她三分,然而她忘了,今时今日,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沐雪琉了,我对她,不再有丝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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