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我神采奕奕,而如今,却让他看到这样一个惨淡的自己,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姑娘家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丑态的。
“公主,为何不拿皇上赐的药?”凌夏忽然开口问道,我不回答他,我想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只是在闹脾气,因为父皇那一掌,太重,他事后怜悯,我又有什么可稀罕呢?我撇嘴笑了笑,“拿了,又如何?”总也解不开我心中的怨。
“公主何必赌气?”他把纸伞挪高了些,“毕竟,整个皇宫之内,最好的药,总是在陛下那儿的,为何你不想想,今日他虽然打了你,却吩咐宫人给你擦药,如若没有一点怜惜之情,他会这么做吗?”
我停下脚步,凌夏跟着我停了,然后我们站在被雨水洗刷鬼过的琵琶树下面,我忍不住开口,“凌夏,我今日发现,你特别喜欢当和事佬,而且,每次都能说动别人。”
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可是我并不喜欢当和事佬,因为劝慰别人的那一方,到头来总是没有好果子吃,搞不定,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会拿他开刀。”我被他的话逗笑了,然后他怔怔地说道,“人都说陛下有位公主,笑起来眼如弯月,泪痣跳跃,却似泪珠,一时让人不知,是笑着哭,还是哭着笑。”
我的脸颊瞬间发烫,不知他是赞美的话还是什么,只是转过身,看见了“烟台殿”三个字,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后苑,而母后现在就在里面。
凌夏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尹妃娘娘明日就会回到含鸾殿的。”
“烟台殿的故事你听说过吗?”我忽然这样问他,抬头看着烟台殿的殿门,真的很高,里面不知有多少森冷,“也对,你们凌家只负责帮父皇打打杀杀,争夺天下,这些宫中的小事也不会去在意,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烟台殿这三个字,可以让我听得毛骨悚然,所以,我一刻也不想让母后多待在这里。”
凌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什么,“那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尹妃娘娘要。。。。。。”
我惊诧地瞪着他,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他是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我是说,我觉得你太依赖尹妃娘娘了,当然这是一件好事情,但就如你所说,宫中重围多多,谁又知道。。。就算不是这样,生老病死乃是常情,总有那么一天,娘娘会离开你。”
我脸色有些苍白,听他如此一说,心里有些惶恐,他走过来,抬头望着烟台殿,“烟台殿的事情我多少也有听说。大概公主不知道丽妃吧?丽妃娘娘,就是我的姑母,当年,就是进了烟台殿,再也没有出来过。”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丽妃,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是我始终不知道,丽妃为何会被拖进烟台殿,也不知,丽妃竟是凌家的家眷。
“的罪云妃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我的心狂跳,说出口的话有些结巴,“难道是因为云妃?”
凌夏自知失言,立刻垂首,“今天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其实丽妃的归去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在皇宫中,半点不由人。”他回头凝视我,双眸晶灿灿的,“我是想告诉公主,在这里不能想着靠住别人,而是要靠自己,才能生存。”
我心里笼上一层哀愁,不知不觉地启齿,“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皇宫,再也不回来,再也看不见烟台殿,离它远远的。”
凌夏把伞递到我的手上面,然后跑开了,几步之后回头对我说,“总有人会帮你实现愿望的。”说完又转身,虽然雨势已经渐渐转小,但是他仍然被淋湿了,我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他,他寻音而停,我问他,“我跪在雨中那么长时间父皇都不愿见我,你怎么办到的?”这个少年,莫非是奇人?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滴落,衬出他好看的眉与坚毅的鼻梁,他只是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对陛下说,如果陛下执意不肯见公主的话,干脆把她一起送去烟台殿,否则她早晚会成一缕孤魂!”他清亮的眼睛弯起来,我发现,他才是那个,笑起来双眸会变成月牙的人。我感激他,是他让我知道了,父皇对我,终究还是不舍的,否则,现在我便身处烟台殿了。烟台之殇,犹如烟雾,在整个皇宫飘散开去。
那天晚上回到含鸾殿,已是子夜。乳娘早已心急如焚,正想派人去打听我的消息,远远见我立于殿门外,反而不知作何反应。
“乳娘,明日早上,母后便可以出来了。”
乳娘眼睛发亮,“真的吗?公主,陛下还是关心你们母女的,我,我也就放心了。”她不知怎么,激动的流下了泪水。我侧目,脑中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竟有一丝惶恐,为何才分开半个时辰,我又忆起了他?抚上脸颊,在盆中望着自己失神的双眸,心便如盆中的水般荡开了涟漪。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今后还会有牵扯么?
那一夜,我未眠。靠在窗边等待日出,是件辛苦的事情,但是小小年纪的我真是固执,我希望,母后被送回来时第一个看见的是我。
东方终于微微发亮的时候,我死死地盯住殿门外面,盯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多时辰之后,我远远地望见有人的影子,冲出内殿,我奔下台阶,终于见到了母后,她是被两名侍卫带回来的,面色苍白,头发凌乱,我眼前模糊一片,泪水就簌然而下。
求药(上)
我扶着母后回到含鸾殿的内室,让她躺在床铺上面,不期料她浑身颤抖,额上冷汗直出,我心下慌乱,急急地叫她,“母后,你怎么了?不要吓琉儿。”
母后眼神有些迷离,忽然抓着我的手,猛咳一阵,我大惊,“乳娘!乳娘,你看,母后这是怎么了?”乳娘掀帘而入,望了一眼母后,“娘娘怕是受了风寒了。”风寒?什么样的风寒会这样?我不懂,才一个晚上啊,怎么回来便成这样了?
我惊诧之时,母后又猛咳几声,然后,红色鲜艳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我定睛一看,是血!乳娘也呆住了,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我说道,“乳娘,快去请御医来。母后她。。。。。。”我不信,我不信是普通的风寒,以前母后也受过风寒,不是这样的。
秦大夫是专门为妃子把脉看病的大夫,医术高明,为人又很正直,我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大夫。他帮母后把过脉之后,眉头深锁。我心里“咯噔”一下,“秦大夫?”秦大夫看看我,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乳娘立即在一旁开口,“不妨直说。”
秦大夫作了一个揖,“公主,臣下不敢欺瞒,娘娘是中了毒。”
“中毒?”乳娘再问了一遍,“确定了吗?”
“就是给臣下十个脑袋,也不敢造谣。”秦大夫低头。送走秦大夫后,我就坐在母后的床边,凌夏的话语言犹在耳,谁的罪云妃,就不会有好下场。我打了一个冷颤,手握成拳头。拂开母亲脸上的发丝,审视她的面容,我的一滴泪掉落在她脸上,“母后,琉儿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我转身走出含鸾殿,穿过长廊,迫不及待地奔到增辉殿,守门的侍卫见是我,拦住道,“公主,您该不会是又想见陛下?”我手指颤抖,想为母后讨回公道的念头充斥着我的大脑,“别拦着我。”侍卫皱眉,“何苦呢,公主,云妃娘娘在内,陛下下过旨意,不准任何人踏入增辉殿。”我顿时松了手,或许,那一刻,我是真的对我的父皇失望至极。然而,母后的病况已经不能再脱,我疾步来到御医馆,远远便闻到各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御医馆的大夫料理着父皇以及宫中各个主子的身体,并做详尽的记录。
医馆的女宫人先发现了我,“公主殿下,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殿下能够来的地方,请殿下快快回去。”
我一抬头,“我要见秦大夫。”女宫皱眉,“这。。。。。。”此时秦大夫于内院走出,“公主,怎会是你?”我垂首,想笑对秦大夫,但还是失败了,“秦大夫,你临走时,并没有为母后开药,是否,她的病再也无药可医?”秦大夫面露震惊,“我没有留药,是因为此药难留,并非我御医馆能储存的。你母后,中毒已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经过烟台殿一事,不过是毒气攻心,才显发出来。”
我倒退几步,中毒已久?莫非。。。。。。莫非早就有人暗中算计母后了?难道真是人善被人欺?若母后有不测,我该如何在这深宫中立足存活?不,我定要这贴药,“秦大夫,究竟是什么药?只要能救母后,我一定会想办法。”
秦大夫看着我,带着探究的意味,“血参。当年,凌将军一家在战场立功,陛下为了答谢凌家,就把从雪山带回的血人参赠送给了凌家,至此一株。血人参本就长在雪山,偏暖的南方根本没办法存活,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想要缓解尹妃娘娘的病情,只有取回凌家的那株。只是,公主要以什么立场去呢?”
“凌家?”我眼前浮现出一张漂亮贵气的脸,凌夏,或许,只有他能帮我。
我正在思虑如何见凌夏之际,方才的女宫人急匆匆走出来,手上似乎拿着一帖药,“秦大夫,这是凌公子昨日订下的药。”
我眼睛一亮,“秦大夫,我想不用劳驾别人了,这贴药,我亲自送去凌府。”秦大夫挑了挑眉毛,并没有说什么,就把药递给我,“一路当心,公主。”我紧紧抓住那包药,回头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却没有望见他眼中的叹息。当时我又何尝知道,无论用上什么样珍贵的药,母亲还是回不到我身边,皇宫便是如此,生命可以是最为卑贱的小草,而身份再高贵又如何?不过是浮萍。。。。。。花开花谢,不过如此。
出宫于我是很容易的事,我打扮成御医馆的宫人,拆下发间的流苏,换了身衣裳,我想不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宫中的宫女许多也是十一二岁,更何况,我并不显得稚嫩。是乳娘给我准备的马车,马车出城来到凌府的时候,已是夕阳余晖。掀开车帘,金光闪闪的“凌府”二字映入眼帘。府门外有两三个人站在那里,似在等人,其中一个我一眼便认出是凌夏,他目光似是朝这边而来,夕阳照在他半边侧面,让人移不开双目。
马车在凌夏的面前停下,我跃下马车,垂下头,走到他跟前。
“药拿来了吗?”
我递上药,他好半天没有接,我刚想抬头,他一下子扣住我的手腕,“你到底是谁?”我一惊,抬头,与他四目相接,他明显一怔,松开了手,“公。。。。。。”我将食指送到唇边示意他不要说出口。他见到我的一瞬,眼中闪过些什么,我无暇去想,只是急于想要血人参。
我随他进入了凌府。凌府,的确是优雅娴静,在这亭台楼阁中,我丝毫看不见宫中的触目惊心。远远地,走来几个女婢,带着一个似乎只有四五岁大的女孩儿,那娃儿,粉雕玉琢,天真可爱。我侧目看他,他眼中生出些许疼惜与温柔,在面对那女娃儿的时候。可能就是那种眼神,如水的眼神,让我从那一刻开始就对他充满了信任,我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身上,所以,我注定要失败,败的无比凄惨,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押错了。
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