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你起来。”他声音很好听,但是却带点命令式的。我没有理他,而是慢慢的,一点点地站起来,虽然脚踝痛的让我咬牙切齿,但眼前的少年带着的压迫感让我微微生了些警惕。他看着浑身狼狈的我,居然笑了,口中说了句,“这样还能自己站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他跑上来,审视我,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看你的样子,自己也不好走,我送你回去吧。”
我的脸色越发的惨淡,他,居然把我当成了宫女。我低头看看自己,破损的衣服,已经破洞的棉鞋,还有,凌乱的发丝。是啊,我自嘲,现在的我哪里像个公主?
他见我脸色不好,恍然大悟地开口,“我明白了,你怕这样回去被主子骂是吗?我让人带你去景秀宫换套衣服吧,你放心,那里的人我都认识,通融一下就能进了。”他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他在看到我的一瞬愣了一下,垂下头若有所思。我移动脚步,但是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背后,那个少年忽然开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一个宫女的名字,公子何足挂齿。”我轻巧地回答他。
他站在我面前,忽然用手捏住我的下巴,方才那股凌厉的气息浓重起来,“还没有人这么对我说过话。”
我因他的动作而大骇,一下甩开他那只手,从没有人这么对我,方才他捏住我下巴时的温度还残留在那里,“放肆!”我叫了一声。
“放肆?”他古怪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抿唇说道,“段临宇,记住我的名字。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吧?”他皱眉看着我,似乎,这是平等的交换条件。算了,我不欲与他再纠缠下去,偏头细想了一下,母后说我出生的时候,漫天雪花,似在飞舞。我抬起眉,“雪儿,我叫雪儿。”
“雪儿。。。。。。”他轻轻重复这个名字,眉骨松开来了,“很美的名字。”我不顾他独自站在那里,疯言疯语,转身便走,我心挂含鸾殿的母后。“听着,雪儿,我们还会再见的。”他声音隐隐从背后传来,我笑了,是啊,但愿,再也不见。
相逢何惜
那日回到含鸾殿,乳娘见到我甚是惊讶,我说了声,“晦气!”便进内室换了一身衣裳,铜镜中,又是那个桃腮泛红,眉俏眼魅的沐雪琉了,只是脸上多了几道伤痕,我也不甚在意。乳娘自然注意到了我的手受伤了,她默默拿来小药瓶,然后抓住我的手,“公主,忍一下,怕是脱节了。”我点点头,然后,一瞬间的苦痛过去,我额头渗出冷汗,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乳娘笑了,“公主,你真是个特别的孩子。”话落,低头娴熟地帮我包扎,她的动作很快又很熟练,我不禁问道,“乳娘,你过去一直受伤吗?”
不知为何我从她眼中看到什么一闪而过,她笑了笑,“在宫里待多了,受些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的,也习惯这些了。”我点点头,不想揭乳娘的伤疤。
“但是乳娘我一辈子,还是有人对我好的。”她眼睛闪着,“为着那个人,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看着她,“乳娘,你说的是母后吧?”那个人,一定是母后。乳娘愣了一下,笑道,“是啊,尹妃娘娘对我,真的无可挑剔。”
此时,翠儿从外面莲步进来,“公主,方才有人从曲溪林苑送来了这个。”她摊开手掌,是一条长长的锦盒,我打开后,发现里面竟是一株血人参!我睁大了双目,“曲溪林苑?那不是,宜妃娘娘居住的别苑?”我当时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据说血人参长在雪山高原,当今皇朝只有凌家拥有,那么,这一株,又何来?
“既然宜妃娘娘有这个心,我们就收下它吧,就当是欠宜妃一个人情,公主,难得在宫中有人愿意伸援助之手,何乐而不为呢?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乳娘的话句句有理,加上当时我急于母后的病,于是没有往更深处去想,让翠儿将人参磨碎了入药。当第二日晨曦微露的时候,母后睁开了双眸。
那些日子里,我悉心陪伴母后左右,但始终有个心结,就是凌夏。我不知这些日子过后,他对我是否依然避讳,然而做错事情总是要承认的,那是我自小从母亲那里接受的为人之道,但自那日碰见他与夭华在一起,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一眼。
花开花落,转眼竟然已是两个寒暑,母后身体早已恢复,在此之间,我曾踏足曲溪林苑,也终于见到了苑中的主人,宜妃。宜妃清新淡雅,像朵水仙,眉骨秀丽,不掩脱俗之色,大家风范,见我第一眼,她与我皆一愣,她说,我简直就是她年轻的模样,我们一件如故,甚是投缘。宜妃娘娘膝下无儿女,当年的一跤,摔掉了她在父皇面前的宠爱,也让她从此静心呆在林苑,不问他事。
“那株血人参,是当年刚进宫时,陛下待我踏雪,我留下的,这么些年,我仍然保存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凝望远方,似乎在回忆某些美好的往事。宫中的女人,悲哀在此。
皇朝并非一派安然景象,从边关不断传来消息,似乎正在战争。母后知晓这些消息时叹了口气,“又要开始了。”
那年正月,边境骚动不断,远在南方都城的父皇坐立不安,整个皇宫都戒备森严。而我呢,天天面对铜镜中的自己,越发的秀美,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母后感叹地望着我,让我把头靠在她膝上,说道,“琉儿,我的琉儿长大了。”
那日傍晚,我从曲溪别苑回含鸾殿,乳娘一见我就迎了上来,“快点,公主,陛下召集所有宫人还有臣子去增辉殿,听说是给凌将军送行,我到处找不着你。。。。。。”
我一愣,为凌将军送行?“凌将军,要去哪?”
“去边境,打仗。”乳娘接着说道,“听说他们凌家除了女眷,男丁都要从军,跟着队伍去边境。”我没有听乳娘说完,提着绸裙,飞奔进了含鸾殿,傻傻地坐在铜镜前,许久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那一刻,我揭开了埋在心里许久的感情,原来,那个初见时笑脸迎人,温文有礼的少年早已驻足心底。而此去经年,又何时才能想见?误会未解,何时才能解开?
乳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后,“公主,你怎么了?”她从镜中看见伤感的我,“如果不舒服,我让翠儿通报一声,咱们不去增辉殿了,反正就是饯行。”
“不,我要去增辉殿。”即使远远的,看着他,知道他此时安好,也足以,至少,我还可以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我换好华服,纤纤细腰裹于绸缎之中,乌发缀上我最喜爱的琉璃,我缓缓走出含鸾殿,走向增辉殿。
增辉殿已是座无虚席,我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父皇,他左边变坐的是云妃,右手边空出一个位置,我踏进殿内那一刻,感觉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我想,凌夏也是吧,只要他知道我来为他践行就好。
我走过去像父皇行礼,然后坐在了母后的身边。
“琉儿,你去哪疯了?此刻才来?饯行大典都快开始了。”母后在一旁说道。
“今日,传朕旨意,奉命凌治淮将军为元帅,段重天段将军为副元帅,凌将军的长子凌琪为做护卫,次子凌夏为右护卫,即日起朝西京启程,但愿早日归来。”父皇坐在威严的龙椅上,大声且平静地宣读着他自己的旨意,城门外立刻响起了号角,这是士兵出征的号角,雄壮却又凄凉。
我的头往右瞥了一下,凌将军的脸甚是威严,我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送上战场,却可以眉眼不动?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吗?
我正在沉思之际,父皇居然开口叫我,“朕的皇二女,多才多艺,舞文弄墨,舞剑骑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可否赠一曲,以慰那些将要远征的将士?”父皇侧目望着我,眼含笑意,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所有的宫人和大臣面前提起我。
我没有犹豫,一下子站起来,微微蛾首,“当然。”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殿中央,接过宫女给的古筝,席地而坐,将古筝放在腿上,开始拨音。“祭江”一曲,开始柔怀备至,到后来,山峦叠嶂,起起伏伏,哀婉悲壮,缠绵悱恻。我专心致志地看着那古筝,整个殿内只有我手指拨弄的音律,淡淡传出宫墙。
拨下最后一个音,我抬头注视周围。整个大殿内一片寂静。
宫墙夜歌(上)
“啪!啪!”有人在鼓掌,我寻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在右边一席上,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远远地向我投来目光,唇角啜着笑意,清亮的掌声在大殿里不停地发出回声。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殿内沉静了几秒,然后赞叹声不绝于耳。“陛下,二公主果然才貌双全,多才多艺啊!”
“陛下得女如此,可谓得一沧海明珠。”此话是那少年身边的男人说的,我打量了他一番,英挺的眉,目光炯炯有神,似是经历过大阵势的老将,而且身上穿的竟是盔甲,莫非,他亦是此次远征的将士?
父皇哈哈笑了两声,显然很满意他的说辞,“段将军不必如此说。朕听说,另公子也是德才兼备,能文能武的巧将,日后朕定将重用啊!”
“临宇谢过陛下的陈赞。”少年啊垂眉揖手,然后似有若无地超我看了一眼,坐回原来的位置。这声音,这样貌,段临宇,段临宇。。。。。。我蓦然忆起,两年前在赛马场,是那个人!段临宇,记住我的名字,他这么对我说。为了摆脱他,我告诉他我叫雪儿。瞧他方才的样子神色,难道,竟已认出我来了?不可能,两年了,我早已发生了变化,况且,那日见他我是极其狼狈的,而今日的我,惊艳四座,他怎会把那个丫头和我联系在一起?
“琉儿,为凌将军斟一杯酒。”父皇忽然这么说。于是我明白了,为何今日敲锣打鼓,又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看来,这场远征,恐怕是凶多吉少,应该是场恶仗。我心下一片凄然,款款走到凌将军面前,“雪琉敬凌将军一杯,愿,愿将军凯旋而归。”我扯出一抹笑,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酒,递给凌治淮。
凌治淮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琉儿,朕记得凌公子你也是见过的,是不是也应该。。。。。。”
“应该。”我一愣,随即说道。坐在凌治淮身边的凌夏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两年未见,他的面貌似已经脱去些稚嫩,转而更加凌厉的气势,肩膀也宽了许多,只是无论外表怎么变化,那双眼睛,终究还是那么清明。
“凌公子,”我看着酒壶里的酒水一点点注入酒杯,我抬起酒杯,他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接过我的酒杯,我唇边荡起一抹笑,却不看他“谢谢凌公子的恩情,雪琉不会忘记,凌公子,保重。”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但是脸上却只能保持笑意,我没有看他的表情,用衣袖掩住自己,仰头喝酒,只是泪水滴落酒杯,悄无声息,我将自己的眼泪混着酒水下了肚,却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面红耳赤,顿时失态。
“父皇,雪琉,雪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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