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啸鸣的目光怔住,好久才说道:“你想的,就是这些东西?”
我点了点头,提笔写道:“皇上可以一笑,亦可以付之一炬。”
东方啸鸣伸手,在我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下去:“朕希望……你活着。”他的声音很沉重,“要不,这个咽喉——咱们不割了,你……”却说不下去。好久才说道:“你还想要什么?”
我知道,他无法给我这个承诺。
我提笔,再次写到:“愿求见吴王一面。”
东方啸鸣的目光定住。随即,他的目光钉在我的脸上,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东方啸鸣的脸色,渐渐转向沉冷:“朕记得,朕与你说过,希望你与吴王保持距离。”
我咬着嘴唇,片刻之后才提笔写道:“学生未曾答应。”
东方啸鸣的脸上积聚起乌云:“你也熟读史书,当然知道,皇帝家事,是不好参与的。一个纯臣,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我笔颤抖了一下,皇帝竟然将什么都揭破了。定下心神,我看着皇帝,提笔:情谊所在,不敢欺君。若是欺君,恐天下笑话。
东方啸鸣看着我,声音冷涩:“你是一个才子,现在你的声望,更是高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你才十五岁,就有这么高的声望,假以时日,你就是想要做朝中第一人,也不是不可能!你所想的那些什么大同,那些什么天下贱民都能参政,你也可以努力去做!可是——你就要与吴王掺和在一起,搞坏自己的名声不成?朕……无法用一个断袖臣子!”
我看着东方啸鸣,郑重写下:“天下至亲莫过于父子,吴王为人,陛下深知。”
东方啸鸣脸上的神色,渐渐转向无奈。片刻之后才说道:“也罢了,你要见吴王,你就去见他吧——他现在在原来的吴王府里养伤,我派小沐子带你去。时间……不要超过两个小时。”
狂状元三:六首及第世无双 第二十三章 引蛇出洞
知道见吴王麻烦,可是没有想到见吴王居然这么麻烦。
门外列队站着的,是保护吴王的兵丁,就大门口,起码站着一两百人。小沐子是皇上跟前服侍的,人人脸熟,但是这张脸也没有成为通行证。那守门的军官,黑着一张脸,验看了小沐子带来的凭证,又盯着我打量了一番,又对跟在后面的香墨与蓝十三说道:“玉解元,您的跟班不能进去。”蓝十三想要说话,那军官直接就将手摁在了刀把上。
蓝十三叹了一口气,只能退下。我递给蓝十三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而蓝十三却还给我一个“我不放心”的眼色。我叹了一口气,蓝十三反对我与吴王,现在要将他拦在门外,当然一百个不乐意。
跟着带队的小兵,我与小沐子进了大门,直奔中门。到了中门,却又有人上前,查验了凭证,这才放我进去。对小沐子说道:“沐公公就不用进去了。”
另外来了一个丫鬟,带我往里面走。我冷眼观察,这个丫鬟身形矫健,步伐有力,显然有不弱的武功。又走了一段路,又来了一个丫鬟,与面前这个丫鬟说了两句,又换班,将我交给那个丫鬟。那丫鬟倒是有些礼貌,对我躬身,说道:“玉解元请跟我来。”
跟着丫鬟走,却到了一间屋子外面。门廊外面,两个丫鬟垂首立着,又有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看着门廊下面的一个小泥炉。泥炉上有一个瓦罐,正热腾腾的冒着药香。门廊下面的台阶上,又有两个中年嬷嬷,正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歇脚。
那丫鬟对我轻轻一笑,径直上前,对门口两个丫鬟点了点头,轻轻推开房门,低声道:“吴王殿下正在睡觉,玉解元自己进去吧。”
我上前一步,那丫鬟就自己将房门关上了。我打量了一下房子——这房子里,原先的新婚的痕迹,尚未完全去除。窗花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帐幔之上,还是鲜红的鸳鸯戏水。帐幔之后,隐约可见那个青年男子,正仰面躺着,呼吸均匀。
正想要上前撩起帐子,不知怎么心中又发慌。站在门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怎么办才好。定了定神,才上前,挽起了帐子。看见时,却又不禁吃了一惊。
一个多月未见,他居然就瘦到了这般地步。眼眶深深的陷了进去,那额头上面,整齐挽着的头发里,竟然出现了一根银丝——很刺眼的银丝。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那指尖似乎还微微颤抖。
在床沿坐下来,丝毫也没有觉得坐在青年男子的床沿是很失礼的行为。坐着,看着那张脸,不自觉的将手递了过去,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那手很冰,冰得像根冰棍。本来是想将那只手塞进被窝里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的,不知怎么的,却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大手依然还是大手,只是手中握着的,几乎是一排骨头。
看着那张脸,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知怎么,眼睛里就酸酸的了。
正思忖着,却突然觉得手上一紧,是我握着的那只手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微微一惊,急忙想要将手抽回来,但是东方归元的手那样握着,却又怕弄疼了他。我挣了两下,挣不开,也就由他了。
东方归元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好久才说道:“我不是在做梦?”
我笑了一笑,张了张嘴。东方归元松开我的手,试图坐起来,我急忙扶着,又往他身后塞了一个垫子。只觉得心中酸酸的,眼泪就一串串落下来。
东方归元急忙伸手,要给我抹眼泪,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呆在那里。低低笑了两声,说道:“别看我的脸色不好看,那都是装的,其实人已经差不多好了——你知道,我越界用兵的事情,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的,父皇的意思,就是要借口我生病,帮我拖着……”
那急切的解释模样,让我心中酸酸的有些甜蜜。微微一笑,觉得手有些酸了,就挣了挣。东方归元如梦初醒,急忙将我的手松开了,急忙道:“没有弄疼你吧?”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东方归元怔忡了片刻,才说道:“我听说你的嗓子一直都没有好……一直都不能说话,现在好了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东方归元伸手抓着我的肩膀,疾声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一定是骗我的……我昨天还听说,皇上已经召你进京,汇集御医给你看嘴巴……那肯定是假消息……”
我咬着嘴唇,微笑着看着他。
东方归元看着我的嘴巴,似乎急切的想要从我的嘴巴里掘出一个声音来。片刻之后,终于等不到我的声音,才颓然靠在靠垫上,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那天晚上,我不该惹你生气……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故,你也许不会……尘,你不要做那个劳什子手术,好不好?不说话,也一样……那个,实在太凶险……”
我笑了一笑,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已经找到了纸笔。当下走到桌子边上,提笔,写下了四个字:引蛇出洞。
东方归元一怔,呼吸急促起来,声音也变得异常低沉:“你是说,还有人要害你?你是说,你要引蛇出洞——可是很危险,很危险,非常危险!”
我笑着摇摇头,提笔写下几个字:好好休养,等我状元。
东方归元疾声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好好休息!你又要去动你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了,你却还……这番风险,能不能不冒?”
我摇了摇头,用笔写道:“你百般退让,我无奈只得自己想办法。”我的意思很简单,吴王殿下你百般忍耐百般退让,就是不肯与太子殿下交锋,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来保护自己。我这句话,其实是一种变态的逼迫,逼迫吴王殿下,做出选择:继续退让,还是不退让?
东方归元的呼吸急促起来,看着那张纸条,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意思?”
我叹气,点头,继续在纸上写着:“汝退彼进,宰相可为天下第一人乎?”所谓的“宰相”,指的当然不是别人,当然是太子殿下的舅舅胡楚城。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你可以退让,但是你退让的结果,就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把持朝政,太子殿下的舅舅,能成为天下第一人吗?
太子殿下的舅舅,现在已经能做出卖国的事情来了,将来呢?如果太子即位,他会如何?
东方归元眼睛看着那张纸,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我叹气,继续写:“皇上逼你,并非为太子,而为天下苍生。”
东方归元看着我,好久才说道:“你是为皇上做说客来的。”
我摇头,写道:“只为天下。”
东方归元喃喃自语:“天下?是为了天下?”好久,才抬起头,说道:“为了天下?”
我点头,写道:“为天下而争。”
东方归元的脸色慢慢端凝下来,好久才说道:“我知道你的心很大,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你的心,居然这样大……”猛然之间抬起头,说道,“你要我争,我就去争吧!”
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决。随即——看着我,他的声音很轻,很恳切:“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活着回来……”想了想,又重复了一句,说道:“你必须活着。”
心软软的,到底再也不能坚硬,俯下身去,靠近东方归元的耳朵,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东方归元“啊”了一声,随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笑了,对东方归元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
后面传来了东方归元颤抖的声音:“你……一定要活着。”
太医院。
一群胡子花白的大夫,又坐在一起会诊。所谓的会诊,其实就是听一群人在吵架。作为主角,我反倒是最清闲的,站起身来,眼睛瞅准了太医院几个位置上的书。心中倒是想拿起来翻看一下,又怕失礼,只能规规矩矩坐着。蓝十三站在我身后,倒是比我有规矩得多,目不斜视,端端正正。
坐在我边上的一个青年大夫,见我如此,笑了一笑,当下就伸手,将一本书拿过来,递给我:“解元郎,请。”
怔了一怔,点头示意。那青年大夫也笑了一笑,又去听大夫们说话。
大夫们的意见分成两大派。左边领头的那位胡子花白的和另外一位大夫,都说我的嗓子应该另外想办法,保守治疗;而原来去庆州的那三位连同其他几位,却认定是嗓子里的肉乱长,若要挽救,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动手术。如果不动手术,那么这个病不治也罢。
我早已知道他们的名字,左边反对手术的那位,领头的姓李;坚持手术的那几位,领头的那个姓杨,也就是去过庆州的那位黄胡子。
听着大夫们嘴巴里的词汇,结合自己最近得到的一些医学知识,又翻看了几页手头的书籍,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虽然不怎么流行,却也不是非常罕见。真武大帝刘禅曾经想方设法网罗人才,他曾经得到过一个叫华佗的大夫留下的一系列图书,引为至宝,刊刻印发,授予手下军医。此后这个外科手术就发展起来了。
看着手中的书籍,听着大夫们嘴巴里的争论,一瞬之间,我真的佩服起那个隔了几百年的刘禅皇帝了……思路,一下子游离远了。等思路拉回来,再看前面,大夫们还在争论不休。
我又无聊的翻看了几页书籍,坐在我边上的那个青年大夫,看着我,突然之间低声说道:“玉解元,小人帮您诊诊脉,行不行?”
这小医生倒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