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自小和恨天,若若一起玩耍,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也不用瞒我。”锦王慈祥地笑,只是,那双平日里威严锐利的虎目里,竟然隐含着淡淡的凄色:“看到现在的你们,仿佛是我的昨日又在重现。”
“王爷。”白慕云惊愕地低呼出来,锦王的意思是,他知道他喜欢若若。
“孩子,我也不瞒你说,若若和恨天,这么些年来,我也一直看着的,恨天不懂得珍惜,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未必适合,我不知道为何当年若若的娘亲执意要把若若嫁给恨天,只是,如果有更适合若若,更能保护若若的男子出现,那么,本王必然为若若做主。”锦王斩钉截铁地说,关于若若嫁过来的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当年的嫣儿,是那般洒脱随性,沙场上巾帼不让须眉,那般灵动脱俗,在夜空下大声说着,要嫁就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她的水眸晶晶亮亮,让漫天的星子都失了颜色,只是,为何她会干涉若若的婚姻呢。
61暮云的温柔
如果说是怕将若若留在将军府无依无靠,凭着她的性子,肯定会让碧水把孩子带走啊,碧水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她也是那么喜欢若若,一定会好好照顾的,是有隐情吗,在她匆匆嫁进安府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只在临死前才托付了他这件事。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却始终参不透,想不明白嫣儿的用意,只是,若若既是嫣儿所出,也就是他的女儿了,他会保护她的,就算是恨天,他的儿子,也不能欺负她,暮云这孩子对她有情,她也未必就对暮云没有感情,恨天太过暴躁,而暮云性子平和,倒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王爷,我只想让若若快乐的生活。”白慕云苦涩地笑,依旧是温文有礼地对锦王说道,若若的幸福不在他手里,他是不会强求的,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快乐就好,只是,为何听了这一番话,那颗明明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噗通乱跳了,或许,从来没有平静过呢,他失神的看着外面飞过的落叶,心头的滋味万般复杂,一阵接一阵,像是潮水般涌动。
“哎。”锦王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少年身上一袭衣袍在风中隐隐有流风回雪之态,却也流露出浓浓的孤独,这个孩子,温和而内敛,谦润如玉,他没有看错人。
“云哥哥,我说,我要去临淄。”不再是想,而是要,一字之差,说明了她坚定的心。
“为什么要去呢?”白慕云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他的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淡定若风,听起来格外柔和,想象不到他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我想去看……哥哥。”安兮若低下头缴着手指,那般不安而小声的话语,沉重的就像是被人扼住般,说不了太大声。
“恨天他不会想要你去的。”白慕云的眼神暗淡无光,低低地说了一声,恨天就算是心里喜欢向晚,也是把若若当成亲人的,怎么可能希望看到她也跟着去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呢。
“我知道。”安兮若低低地应道,她说这话的表情不是迷茫,而是悲伤,弄得化不开的悲伤,她在哥哥的心中不过就是小时候的惹祸精,牛皮糖,只是,明明知道的很清楚,却还是忍不住要靠近,就好像是飞蛾一样,知道了靠近火苗就会死亡,却还是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我……”白慕云看着她腮边两缕轻轻拂动的发丝,那双本应该灵活转动的水眸却蒙上了一层雾气,只是,其中淡淡的坚持却是不容置疑的,他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开口道。
“云哥哥,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我能自保的,你教我的武功,我都记得的。。”安兮若狠狠堵住心底的苦涩,努力地笑,她喜欢哥哥,怎么能让他在千里之外的危险中,而她,却守在京城里,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他的消息,也要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得到零星的一点,这样的生活,她无法想象,呵呵。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忐忑,这么卑微,这么无可奈何,告诉云哥哥,只是因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她离开后,可以告诉父王她的去向,免得大家都着急着找她。
“我去厨房给你看药好了没有,即使要去,也要把身子养好了再去。”白慕云看着眼前那双眸子,澄澈无垢,不染纤尘,写满了恳求,心里像是扎了针一般的疼痛,为何若若她,要爱得这么辛苦,这么伤痕累累,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纵容着她的一点点小心思。
“云哥哥是说,你不反对?”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安兮若有些愕然,准备好的腹稿也全然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她深呼口气,正想要接着说出她的计划,却被白慕云有些焦躁地打断了。
“若若,你既然要去,我自然是陪着你去的,至于锦王那里,要去游说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么多年的相知相伴,白慕云几乎是一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就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不等她出声,就开口打断她,不能让她说出口的,教导的先生曾说他是经世之才,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只是,他却不知道,他始终学不会的是,如何拒绝她,唯有抢占先机。
“云哥哥,我一个人就可以的,那边终究是不太平。”安兮若迟疑着开口,她不想连累云哥哥跟着她,受苦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怕有危险的。
“好了,若若,你就先安心养病吧,如果是这个理由,你不是说你武功是和我学的?既然你这个徒弟都不怕,我这个做师父的又有什么担心呢。”白慕云浅浅的笑,却和往常没有一丝不同,自然而然的仿佛日升月落一般:“而且,有我同行,锦王可能也比较容易妥协点。”
“云哥哥。”安兮若低低叫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总是考虑地最为周全,努力把那些她将会遇到的困难一一清除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因为你了,我好歹也是和恨天一起长大的,如今他都做大元帅了,我还毫无建树,自然也是着急的, 前几日就上了折子做个护送粮草的小官,给恨天把粮食补足,免除后顾之忧,也可以跟着去战场历练下,博取功名,估计马上也要批下来了。”他缓缓地说着,平静的黑眸中宛若有什么荡漾开一样,这话真真假假,其实,倒是皇上派了说客让他去做,而他,不过是拒绝了数次而已,不过那人临走说了的,他如果想和他的好兄弟一起大展拳脚,君上怜惜人才,想通了随时可以去的,如今和若若说能做官吏,倒也不全是假话。
“真的是这样吗?”安兮若清澈的双眸如蒙着一层轻雾,那是迷茫的,犹疑的神情,云哥哥说的合情合理,可是她听着总感觉别扭呢。
“当然是这样啊,不然你以为呢?”白慕云琉璃般的眼眸闪着熠熠光泽,泛着暖意,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安兮若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袋:“好了,等我去拿药啊,再没好之前,你是哪里也去不了的。”
“恩。”既然云哥哥这么说,她就不想了,云哥哥是不会骗她的,这是她从小就有的认知。
062一物降一物
药很快就端来了,安兮若看着碗里散发着苦涩中药味的黑水,浓浓的如同平日里练字用的黑墨汁一般,头皮就开始发沭,她从来就讨厌吃苦,平日里伤风咳嗽都是竭力忍耐,不让环姨和周围的人看出一点端倪,然后再让身体慢慢好,就算是夜里咳嗽得再辛苦,忍一忍也就好了,真要喝上那么一碗药,她可就三日不知其他东西的味了。
“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白慕云看着她游移不定地望着药汁却不喝,有些疑惑的问。
“恩,哦,不是的,我……云哥哥,你可不可以去院子里给我采几朵花儿,瓶子里的都谢了。”她正不知怎么推脱,无意间瞥见桌子上花瓶里萎靡不振的月季,心思一转,笑意自眼角眉梢飞溅开来。
“好,那你先喝着。”白慕云不疑有它,点点头后素白的衣衫闪动,人已经出了屋子。
见他最后一片衣角也飘出了屋子,安兮若不再迟疑,掀开被角就跳了下来,也顾不得穿鞋子,小巧的纤足踏在微凉的地板上,向着窗台边跑去,看着那几株长势正好的茉莉花,心里愧疚地念了念,把碗中的药都泼了进去,滚烫的药汁还冒着白雾般的热气,瞬间就把生机勃勃的茉莉花摧残成枯了。
等到白慕云拿着几枝还犹自带露的月季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安兮若拿着空空如许的碗,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都喝完了?”白慕云挑眉,若若从小惧怕吃药他不是不知道的,怎么这次如此乖巧呢,看着那个空碗,他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安兮若左手托腮,笑意盈盈的说,以为躲过了吃药这一茬,心情也如霁云见月般好得不能再好了,至于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根本就没什么事了,何必还要受这个罪呢。
白慕云不再说什么,把那个空碗放在桌上,细心的取出了瓶子里凋谢的花儿,把刚采进来的插了进去,只是,眼角不经意间瞥见窗台上的花时,什么都明白了。
“若若,你又不乖了。”他无奈地叹息,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浓浓的宠溺和淡淡的无可奈何:“你根本没喝药。”
“我喝了的,喝的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剩下。”安兮若心中咯噔一跳,依旧是不承认,只是,看着白慕云那双炯炯有神的凤眼闪烁着通彻的光,已然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不甘心地问道:“云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没道理啊,药汁都被她毁尸灭迹了,他如何得知。
“我是讹你的不行啊?”白慕云摇头失笑,果真是若若的作风,居然想得到这样,想必以往她就用这个办法逃避过不少次吧,看到她犹自鼓着的脸蛋,他明亮的凤眼,像是碧绿的叶子轻轻地在湖中心荡开层层涟漪,闪过浓浓的温柔,修长如玉的手指遥遥指了下窗台的花盆,唇角微微飞扬:“还好环姨有多熬了一碗,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安兮若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看着已经萎缩了不少的茉莉花还在滴答滴答掉着褐色的药汁,暗恼自己怎么就为了赶时间而没有把药汁都轻轻倒进土里,肚子里对自己的闷气还没有生完,白慕云就已经端着第二碗药汁走了进来。
“我可以不吃吗,我都已经好了。”以前很厉害的风寒没吃药睡了几天不是照样生龙活虎,更可况她现在头不昏眼不花,好得不能再好了,还吃什么药啊。
“你说呢?”轻飘飘地反问附送白慕云轻轻的一瞥,安兮若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什么时候,云哥哥也变得这么不好说话了。
“这一次,厨房里可是真的没有了。”他悠悠然把碗递给了安兮若,看见安兮若听到他的话手指微微一动,唇边噙着一抹秋月般的笑意,语音轻轻,话声柔柔,说出的内容却是有着绝对的威慑力:“如果这次还是没喝下去,耽误了若若你的病情,这个去临淄的时间也就只有往后推了。”
威胁,绝对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