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来岁的人了,反而比年轻的时候多了几分潇洒和俊逸,那种气度是少年所不及的。
我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剑耍的不错嘛!宝刀未老!”
“不行了。”十三摇摇头,揉揉膝盖:“以前哪会这么快就一身的燥汗,腿也不行了。”
我斜坐在榻边,轻轻替他锤着腿。十三的腿每到冬天就很是难熬,冬日还在屋子里有火盆暖和,可是这初春时节,北京城本来就冷,宫里的分发到府里的炭却少了很多,偏府里大大小小人也多,反倒木炭显得尤为不够,十三的腿总是容易冻伤。他为了活动活动关节,便是让我陪他练剑,说是怕再不活动活动,这腿真就彻底废了。
“十三,我看恐怕晨云那边……”我抿嘴叹息:“大夫让准备准备了。我瞅着也确实是不太好了。”
十三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就看着办吧!到底她入府早,我也对不起她,她的后事风风光光的便是了。只恐昌儿和茗静那头你要费心了。”
“费什么心啊!?”我拿出氅子给他披上,从背后环着他的脖子:“昌儿和茗静都是十多岁的人了,两人又都明白事理,可不像那几个小的那样皮,我头都大了。”
“嗯!”十三握住我的手,笑了笑:“好在有你在府里,大大小小事情也都不用我操心,最近恐怕我又要忙了,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我一笑,玩笑地说:“就我你还省心呢!要真说到贤内助,让你省心,倒不如娶个四嫂那样贤惠温良的女子回来。省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点状况,让你措手不及。人那才叫真真正正的不用四爷操心!”
十三喷笑出来:“这倒是,四嫂的性子那可是所有福晋里面最没得说的一个,人品相貌气度都没的挑剔。要不然四哥如今也不会少了这么多的后顾之忧呢!只可惜,那样的女子,终究少了几分灵性,比不上你和年嫂子那样的性情。否则四哥虽然说敬重四嫂,可也没瞅见他像宠年嫂子那样宠着四嫂呢!我呀,还是喜欢你这样小性子的小女人!”
“嘁……”居然说我小性子,我瞪他一眼,道:“最近瞅着你经常去雍王府,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了?”
十三笑意顿减,叹口气说:“准噶尔的策妄阿布拉坦叛军骚扰,皇阿玛多次派兵去围剿,可是这帮人能耐着呢!竟是逼得咱们八旗子弟铩羽而归!皇阿玛震怒,正打算派我们兄弟上前线去领军剿灭乱党。如今这将军的肥缺可是谁都想要,这可是实打实的几十万兵力啊!大家都较着劲儿,我和四哥也商量着看该不该争一争。”
我一怔,看样子十四这个大将军王是该横空出世了。只是我总不能明的告诉他们不用去争吧!唉,这竟然都只有四年就到那个日子了。
“你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小性子的小女人也不懂什么带兵打仗!你早年在古北口练兵,所率部下,如今多升任京城防卫部队中各级指挥官,丰台大营、绿营等京师卫戍部队皆在你们的掌握之中。说句实在的,就你去也不成问题。可是胤祥,你别嫌我多嘴,这个位置,你们可以争,但是别强争!”
十三望着我良久,沉吟道:“你是说……”
“当今天下,还是皇阿玛的天下。该谁去,谁去最好,他心中自然明亮如镜,你们太横太拧了,反倒会恼了他。何苦呢!?这个时候惹恼了皇阿玛?对你们更是没好处!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兄友弟恭不是更好!?”
十三眸子一亮,握紧我的手,点点头。
“福晋,西院的侧福晋殁了。”五月底的一日,顺儿急急忙忙地过来知会我。
我原本正抱着弘昑,和小离看着弘昌带着茗浣、弘暾、雅依还有弘日兄玩躲猫猫,弘昌脸色顿时煞白,我手里喂着弘昑甜粥的勺子也‘铛——’一声落地。
“弘昌,你先去。浣儿,带着两个弟弟回屋去。顺儿,你送雅依格格先回去!小离,你去通知茗静。”我拍拍弘昌的肩膀。
“额娘,我顶得住。”弘昌苦笑:“早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我点点头:“小夕,吩咐下去,府里把准备好的白幡都挂上,然后派人去通知爷。”
安妥好一切,我赶去西院,那边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踏进屋子,弘昌已经哭得双目红肿,反而是茗静淡漠地看着,离得远远的,仿佛面对陌生人的生死一般。
“昌儿,茗静,给你们额娘磕头送行吧!”我叹口气,瓜尔佳晨云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终究还是拧不过死神。
弘昌跪下,‘咚咚咚’三个响头:“额娘——”
继而弘昌忽然转身冲我扣了一个头,我一惊:“昌儿,你干什么——!?”
“大额娘,这是替我额娘给您赔不是!”弘昌连着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额娘以前做过的对不起您的事情,还希望您不要再忌恨了……”
我摇摇头:“傻孩子,我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干你什么事!?以后你和茗静只要愿意,唤我额娘吧!若是不愿意,叫福晋也成。”
“茗静!”我见茗静站在那里不动,唤了她一声儿。
茗静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神色里闪过一抹让我心惊肉跳的阴沉。
“茗静,怎么了?”我狐疑地看着她。我起初以为是她常年在山上性子养的古怪了,修佛修的人也对感情淡漠了。没想到茗静却冷漠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没料到她会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怔,我和弘昌面面相觑,竟是差点忘了拦住她。
“茗静!”我喝了一声,冲上前拦住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是你额娘!生养你的女人!”
“我没有这样的额娘。”茗静冷冷地扫我一眼:“她不配当我额娘!她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做额娘应有的本分。”
“姐!?”弘昌震惊地看着她。
茗静讥讽地看着他:“姐?哼,我哪敢当!在她心目中,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过是一个祸害。”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姐!?”弘昌大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推开两步。
“你们都先进屋,今天的事情都当没有发生!”我抿嘴沉声道:“不准多嘴!让我知道谁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先镇住了窃窃私语的下人,我长出一口气。看样子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在十三回来之前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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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静。”我推开门,茗静正在屋子里刺绣,红艳艳的刺绣和府里的雪白成鲜明的对比。
茗静瞥了我一眼,又继续绣着,只是口上问道:“福晋找我有事?”
“茗静,你今年多大?”
茗静一怔,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十五了。”
“都十五了,再过两年都该出嫁了。”我笑了笑:“在这府里也待不了两年了。”
茗静疑惑地看着我,点点头,不语。
“不知道茗浣和和惠长你这么大了,会不会像你这么从容。”我叹口气:“和惠,你没有见过吧!?”
茗静摇摇头。
“很漂亮很调皮的一个丫头。”我笑了笑,神色又暗淡下去:“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为什么?”
“你才回来,很多事都不知道吧!是这样的……”我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和惠从小就皮,我口上虽然苛责,可是我怎么会不疼她!?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抗旨不遵的结果我们都担不起。”
茗静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为什么不去看她?”
我低下头:“我不敢。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不敢。怕见了就分不开了,怕见了,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她是该叫我十三婶婶还是额娘?”
茗静闻言亦是一愣,苦笑一声。
“做额娘的哪有嫌弃自己孩子的。有很多的无奈。茗静,今天我才头一次这么恐惧,和惠会不会以后恨我?”
茗静盯着我,良久才说:“福晋,我知道你是想要劝解我。可是我和和惠的情况不一样。甚至你们知道的情况也不是真相。”
“说说吧!说出来比一个人瞒心底舒服。”
茗静深吸一口气:“当初的卦算出来的是如果我待在她身边,我和她命格相克,说不定她就会被我克死!结果她立刻就忙不迭地把我给送了出去。起初,我还眼巴巴地盼着有朝一日她会来接我。结果我左等右等她一次都没有来过,这么几年,我一个人生病难过都一个人扛着,没人管没人理会,她就如同没有我这个女儿一般!”茗静冷哼一声:“到头来,即使我不在,她终究也……哼!”
我沉默了。竟然不知道有这样的旧密。瓜尔佳晨云真的就这么狠心吗?竟然能舍得自己的骨肉。
“你先歇着吧!事情我替你在你阿玛面前周旋,至于你额娘……茗静,你修佛这么些年,嗔痴怒恨都应该看淡了很多。”
茗静一愣,摇摇头:“若是看得淡,当初师父就不会拒绝让我入空门了。”
事情终究超过了我能处理的范围。茗静心里的怨恨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化解的。
十三最近忙的难得落脚,赶回来我也只能简单交代了几句,替他换了一身衣服:“怎么?还忙得焦头烂额?”
十三吻吻我的额头:“可不是,这几天,老八他们盯住了那个位子,我和四哥也在想办法,若不是你方才让顺儿去找我,恐怕今儿我都不回来了。”
“你呀!”我心疼地说:“自个儿身子不好,身边又没个贴心的照顾着!自个儿当心身子,别累垮了。”
“那就找个贴心的。”他轻笑,搂住我的腰:“好生伺候着。”
“去去去!爱找谁找谁去!有本事把那起子什么花魁都勾回来,一天一个伺候着!”我笑盈盈地推开他,把稀粥递给他:“饿了吧!先垫点儿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去。”
“哧——”十三接过碗,笑了起来:“我也想啊!就怕有人急了摔锅砸碗了。”
“甭给我贫!”我嗔他一眼:“给你说正紧的。晨云的后世处理你也甭操心,倒是茗静,按说如今应该回府住着了,也该恢复名分了,可我瞅着恐怕她的性子太要强,恐怕不乐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十三蹙眉,抱着我坐下来:“这事我竟然不知道!静儿她……唉!我这个做阿玛的……”他摇摇头。
“如今只能想办法先留住她,可是她心中的冰冷……”我摇摇头,要是放在现代还能找个心里医生,如今倒是怎么是好。
“让茗浣去试试。”十三忽然一笑:“别望了,那个丫头和两个小子闹腾起来不是一般的厉害。孩子们更容易互相接受。”
我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唉,姑且试试吧!”
十三吃过晚饭,见了孩子们,又去见了瓜尔佳晨云的遗体,然后外间就有人来找,十三又急急忙忙地跟着返回了四阿哥府上。
“福晋,累了休息会儿吧!”小离给我披上一件外套:“夜深了。”
“睡不着。”我摇摇头:“小离,你说这些年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