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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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下-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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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把我那小姑接出来了,另买了院子给她住,又把之前教过我们礼仪的周姑姑送了去教习。她搬出去的时候我去送了送,她是高兴得很,只家里那老祖宗不高兴,事后冲我使了好几回绊子。我悄悄打听后才知道,她竟是私底下发脾气说,养这么大的孙女,侯府给的好处太少了,不合算。”
    苏老太太陈氏是什么德行,陈澜自是见识过,想到只说不做必然不是陈氏的性格,她不免眉头大皱。果然,下一刻,陈滟的声音就更压低了些:“所以,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上门寻了我那小姑,也不嫌丢脸大闹了一通,结果老太太使人捎口信给我,我也没法,只得在老爷面前使了点手段,这才让她消停了下来。只没想到,前几日吏部选官,老爷原定了外放知县,可上头突然有什么话压下来,她一知道就冲着我大发脾气,还摔了碗,几乎撵了我出来寻家里,等晚间消息出来,说是选了他于都察院行走,也就是俗称的试御史。”
    陈澜对苏仪观感不佳,原觉得此人外放当个知县,那书呆子却又偏偏盛气凌人的习性都会惹出麻烦,此时听得居然人调入了都察院,她不禁大为诧异。沉吟片刻,她就开口问道:“都察院御史和给事中谓之科道,素来不选新科进士,往往得从庶吉士除授。他是三甲的同进士,若无人提携断然不至于如此,你可打听到是何人举荐?”
    “三姐姐真是蕙质兰心,一听此事就想到了这关键。”陈滟逢迎了一句,见陈澜并不在意这个,连忙解释道,“并不是我卖关子,实是我拐弯抹角问过老爷,他却说妇道人家少管外头的大事。我后来设法让芳枝灌醉了他,这才知道,他压根不知道背后的贵人是谁,只听说去吏部办理关领上任事宜的时候,有人嘱咐他说不要因为和勋贵联姻就如何如何,所以他回来之后发了狠,说是誓要做出点事情来。我听了担忧得很,所以就借今天的机会,想过来对三姐姐你提一声。”
    二房的两个姊妹,陈澜素来都是敬而远之——陈冰的自以为是冥顽不灵她是最讨厌的,而陈滟的冷酷和扮可怜也让她觉得不耐烦——所以,她宁可去亲近三房的陈汐,也不乐意和她们多往来。然而,今天面对陈滟的这番言行,她却着实生出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这事情我知道了,自会设法,四妹妹你放心就是。”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随即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的芳枝,似乎是你陪嫁时的丫头?”
    “芳枝是老太太给我的。”有了陈澜的承诺,陈滟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可听到后头一句,她的脸色不由得一暗,随即才苦笑说,“回门之后不久,我的那日子就来了,他瞧中了芳枝,要了去服侍,那时候家里那老祖宗正死死盯着我,我索性就遂了她的心意,又抢在她前头,让他收了原先在他身边的一个丫头做通房。有了这两个,她再要塞人过来的时候,他就意兴阑珊了,毕竟是从前见惯的丫头,不是自小服侍的情分,也不是乍见美艳的动心。”
    见陈澜脸色不好,陈滟又恢复了若无其事:“母亲都是这么过来的,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庶女?多亏三姐姐从前提醒,我对那两个和善宽和,那好处阖家上下都看见了,她们不知不觉也都对我死心塌地,齐齐提防着那老祖宗再塞人进来,我的日子这才舒心许多。”
    当张惠心和张冰云从梢间里头收拾好了出来时,陈滟就起身告了辞,说是家里还有事。因满屋子的其他宾客还没走,杜筝又钻进了这儿来,她便只把陈滟送到了屋子门口。瞧着腰背挺得笔直的陈滟离去,她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这便是如今这世道女人的生存智慧么?如果她不是嫁给了杨进周,而是别的贪好女色虚有其表的男人,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守着自己的心冷眼旁观?恐怕她不会……她更可能利用此前积累的一切人脉力量资源甩开那个面目可憎的人,然后在筹划其他。她是幸运的,这世上嫁得好的人,只怕比生得好的人更少……
    “是不是今天的客人太多了?要真是累了,我对娘言语一声,横竖都是最熟的亲朋,你就算早些退场也没事。”
    听到旁边突然传来的关切话语,陈澜一下子回过神来,见是杨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侧,她只觉得刚刚那莫名情绪一下子有了宣泄的方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二话不说拉着他往隔仗左边的珠帘走去。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和杨进周只隔着两三步的陈衍不觉目瞪口呆,到最后忍不住又懊恼又无奈地低声嘟囔道:“就从我身边过去也没看见我,还真是有了夫郎忘了小弟……”
    隔仗后头,见陈澜拉着她进来,随即就放开了手,整个人犹如泄了气一般跌坐在了居中的软榻上,杨进周亦是不明所以,遂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又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感觉到陈澜背对着他靠了过来,呼吸仿佛粗重了少许,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可是五姨妹对你说了什么烦心事?”
    “她说了朝事,也说了家事。朝事诡谲繁杂,家事烦闷阴郁,竟没有一桩省心的。我刚刚不免在想,比起处处起火的后院,我宁可应付前头的惊涛骇浪。”
    杨进周顿时心里敞亮,见她虽低着头,可那一对珍珠耳坠衬得那耳垂异常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拂了一下,见她愣了一愣就一偏脑袋,随即气恼地看了过来,他立时一本正经地说:“咱们家就那几口人,连火星子都没有,哪来的起火?当初父亲在外,母亲初到宣府抛头露面开绣庄维持生计的时候就说过,咱们家里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关在后院的”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零九章 事纷纷
    第三百零九章 事纷纷
    陈衍傻乎乎地在明间的隔仗前头站着,直到看见那边珠帘一动,继而姐姐和姐夫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刚刚颇有几分出神的姐姐艳若桃李,尤其是双颊更是露着可疑的红霞。而姐夫则是一如既往的挺立如松,只那背着手的架势怎么瞧怎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他心里腹谤个不停,可到头来还是走上了前去。
    “姐……”
    陈澜这才看到了陈衍。想到那会儿杨进周在外头招待着几家的男丁,也包括陈衍这个小舅子,刚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料想也不应是一个人进来,兴许陈衍就在旁边,她顿时为了自己那会儿的忽视而有些尴尬。只是,当惯了威严的姐姐,她少不得在陈衍面前继续维持那端庄肃然的样子,可走上去点点头还没说话,她就感觉陈衍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姐,刚刚是不是四姐姐对你说了什么,所以你火烧火燎地拉了姐夫去商议?你也和我说说吧,我如今不小了,也能帮你分忧了”说这话的时候,陈衍竭力挺了挺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最近也常常帮罗师兄跑腿来着”
    这个罗旭……帮她教导一下弟弟她很感激,可他千万别给小家伙灌输太多有的没的,到时候把好端端的一个陈衍教得油嘴滑舌。不过真要那样,该头疼的应当是岳父杜微方才是……不过是一闪神间,陈澜就转过了好些念头,可最后还是亲昵地敲了敲小家伙几乎要和自己平齐的脑袋。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你四姐姐吐了些烦闷,我一时感慨,找你姐夫说道说道而已。对了,筝儿妹妹在东屋里,要不要去见见?”
    “又拿我当小孩子……”
    嘴里嘀咕着,可陈衍终究也惦记着自己的小未婚妻,用古怪的眼神瞧了一眼杨进周,终究还是闪身先进了东屋。而陈澜这才冲着杨进周指了指西屋那边的方向,示意他先去见了卫夫人等那些诰命夫人们,可还没等她转身也回了屋去,就见那门帘一闪,却是张冰云出了来。
    张冰云瞥见杨进周还在,忙低下头行礼拜见,见其肃然拱手还礼之后就去了西屋,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陈澜悄声说道:“都说杨大人最是冷峻刚正,今天一看还真是如此,只对一眼就觉得有些吃不消……澜姐姐,今天来,我还有件事和你商量,可有什么方便地方?”
    对于张冰云的那四字评语,陈澜不觉莞尔,却也没多做解释,点点头就先到东屋门口打了帘子,扬声请张惠心代自己照管好杜筝,可看到张惠心笑意盈盈地冲着那边正在说话的陈衍和杜筝指了指,她顿时无话,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两个小家伙,就放下了帘子。等到出了这正房,系好了大氅的她正要偕张冰云往不远处荷塘边去,就见一个婆子迎面匆匆而来。
    “夫人,张小姐。”
    陈澜略一颔首,随即问道:“外头有事?”
    “回禀夫人,是杨家十一老爷亲自来道贺。门上请了人小花厅奉茶,让我来报一声。”
    得知是十一老爷陈珞,陈澜不觉想起之前杨进周在自己面前大略提过,便点了点头说:“老爷在西屋老太太那儿,你到了门前请人进去禀报一声,只说十一老爷来道贺。”
    那婆子本有些担心,闻言大喜,连忙谢过之后侧身让路。而陈澜带着张冰云出了院门,张冰云就叹道:“幸好你们住在镜园,要是和杨家其他人住在一块,那一大堆亲戚恐怕认都认不过来,更不用说记排行记辈分了。”
    “放心,你嫁入了宜园之后,那里头的人口比杨家就简单多了。”
    “好啊,姐姐你敢打趣我?”张冰云一下子柳眉倒竖,可却无论如何扮不出什么凶相来,末了只是轻轻皱了皱鼻子,“长媳难为,长嫂更难为,这些天在家里娘天天是耳提面命,我听着不知不觉都有些怕了……不说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惠心姐姐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能挺过来,我还怕什么?我要和你说的是江米巷的事……”
    陈澜一听到江米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因而摆了摆手示意她待会再说,随即就回头冲长镝和红缨做了个手势,径直把人往荷塘那边带。待到来到那座冬日里很少有人再走的木桥上,见长镝和红缨很见机地一人守住了木桥一头,她便带着张冰云到了木桥中央。
    在这亩许方圆大半结了冰的荷塘上,就是这么一座弯弯曲曲的木桥,两头一堵谁也过不来,顶多是说话的两个人遭罪受冻。只陈澜出来之前就提醒张冰云带好了手炉,两个人拉起风帽捂着手炉往那儿一站,倒像是冬日里还有闲暇看着满池冰水玩赏的闲人。
    “这还真是好地方……”张冰云看着满池零零落落的残荷,随即拉紧了一下风帽,这才回过头说,“我当初刚回京城不久,闲来无事也曾学着别家千金到佛寺道观闲逛。可我终究对那些没多大兴趣,倒是在路上行走更有趣些,常常让车夫绕远路,曾经从江米巷走,远远从车里望了一眼千步廊和皇城。就是那头一回,我不合管了一桩闲事。”
    她也没详说那是什么闲事,紧跟着就说:“原只是想我在苗疆学了酿酒,家里只有爹娘吃,那样的酒方若能推广开也是好事,所以就与了那掌柜,之后也没理会,只告诉了他可以从顺天府和南城兵马司下手,其他的不说,几坛酒便能派上用场。毕竟,锦衣卫虽说听着不可一世,可要滋扰这些铺子的,总不能用大人物出马,毕竟这是千步廊外的要紧去处。事后事情也就过去了,可后来我方才知道,锦衣卫图谋的是他们的房子。”
    说到这里,张冰云顿了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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