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穿刺般的疼夺去她意识前,她相信了那个声音的主人,相信她一定能度过这道鬼门关。
☆、猜心
猜心
一连数日,乌孜国公主西夏子霏的庭院内,皆是一片紧张沉窒。
说来这事也真是诡异得紧,子霏公主和六殿下梓炀出宫庆生,当晚回来突然就闹了肚子疼,又吐又泄又抽筋,几度休刻。瞧那模样,奴婢们都以为小公主熬不过这八岁生辰了。
偏偏赶巧的是,听说还有月余才会回宫的四殿下梓祯突然回来了,且在当晚是第一个发现子霏公主闹病的人。
“裁冰,发什么呆,快把小参拿来。”邀悦姐叫了。
她们这熬药的地儿,正设在子霏公主寝间旁的侧房里。
“哦哦,来了。太医吩咐只要一根半,对么?”
“对。别弄错了,给四殿下发现,咱们的小命也得搁下了。”邀悦横了裁冰一眼,小心翼翼捻开参须,一根根放进紫砂药罐里。
裁冰暗暗吐舌,心下叹息着之前在子霏公主房里的所见。
被小太监带来的第一个御医诊了脉,便摇着头说“没救了”。
四殿下一听,冷眉冷眸一声低喝,“此等症候何谓没救,休想在我面前枉顾人命。如此庸医,给我拖出去杖责一百,送刑部听候发落。”
那白胡子御医吓得当即软了脚,大呼小叫着求饶,又叫说子霏公主仍有救。
“有救,本宫也不屑由你来救。拖出去——”
四殿下本似疾赶回宫的模样,连一身银甲金盔亦未换下,这一番折腾那脸色愈是沉寒森森,整屋里的人,就是兰贵妃也未吱一声为人求饶。
幸好六殿下带着他的太傅万慎及时赶来,四殿下的脸色在听了万慎的诊断后,才稍稍缓和些。
原来,子霏公主当晚吃的烤鱿鱼和仙果,一入肚子混和后生了毒素,才导致了她后来一串的症候。唉……她就说这小公主向来脾气怪异,由着六殿下宠溺得无法无天,终于遭了一道糊涂罪。
为了她,兰贵妃一夜未合眼,后来又留下她和邀悦姐来这边服伺着,连着数日,她们上上下下十数号奴婢太监婆子们都没闲着,忙活紧张着,到那万师傅诊后说已无碍才得喘了气。
这期间,奴婢太监们没少挨罚。更甭说那个被拖出去挨大棒的御医,到七十几棒的时候已经来不了气儿,一翻眼儿就去了,若真给他命大挨过去进了刑部。啧,被四殿下送去的人,还能活着出来么?!
“裁冰,药倒好了么?时间到了,咱得快端过去,误了进药的时辰又得挨罚。”邀悦已经将药倒好。
“啊?我好了。”裁冰收回心神,紧张地拂弄好药盅,跟着邀悦出了门。
将药盅交给太监们提着,转拐只行着几步就是子霏公主的寝房,邀悦刚准备打门,门就开了。
邀悦一愣,没想着这寅时(早上3-5点)还有主子在房里。
“奴婢请四殿下安。”
梓祯垂睫睨了眼小太监手上提的药盅,道,“小心伺候着。”
“是。”所有人垂首躬身应和。
他双手缚背,起身离开,身后惯常跟着一张冰块脸的彭奇之,才行几步,他又顿住声唤道。
邀悦姐不愧是兰贵妃面前的红人儿,反应奇快,“殿下请吩咐。”
“邀悦你性子细,我比较放心。喂药时小心着温度,子霏怕苦,蜜水备上了么?”
“四殿下请放心,邀悦都备好了。”
“嗯。快去罢,别延了时。”
“是。”
这些日子大家伙都暗自揣度,掬兰殿里宠着子霏公主的除了明面儿上的六殿下,其实还有四殿下吧!别看四殿下平素里严刻拘谨,伺待亲眷时的细心周到,绝对不亚于亲和温敦的六殿下。更何况,掬兰殿的人在宫人中地位尊贵,也全赖了四殿下在外征战立功,深得皇上信赖的蔽荫。
鹤顶铜座八瓣莲花灯映亮寝内床头一隅,暖浓的味儿中仍残留着一丝清冷桂香,被金鸳勾挂起的一笼纱帐下,隐约露出一张苍白浅息的小脸。
邀悦坐在刚才四殿下坐过的圆凳上,裁冰立即递上几个大锦垫子,为子霏公主垫好身子后,转身接过太监手上的药盅,轻轻叩了叩瓷沿,试过温度,轻声哄着喂进那无色的樱桃小嘴。
裁冰再次暗叹,瞧这比花娇的小人儿,就是刚来那会儿也比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强多了。这才几天,已经瘦得一把皮包骨,好不容易被养圆的小脸又抽出细细下巴。兰贵妃都不忍见,一天来看过一回便罢。四殿下忙着大战的善后事宜,常是在深夜或零辰瞧过就走,也不爱惊动任何人。而六殿下……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奴婢们纷纷退身福礼。
真是说人,人到。
梓炀朝邀悦点点头,邀悦立即心领神会起身,待梓炀坐下,将药碗呈上。
“这儿由我来就好,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是。”
她们迅速退出了房,却是候在屋外随时听唤。六殿下这一待,给子霏公主喂了药,陪说说话,再用完早膳,到去国子监习课,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这样的日子,她们已经战战兢兢过了足半个多月。
一个小太监抱着个铁笼子走了来,裁冰一看,知道是那只小香猪又出来晒太阳了。
邀悦看看小猪,冲一脸希翼的裁冰打了个眼色,裁冰的小孩心性暴露无遗,回药屋里端了一碗早备好的萝卜稀饭,送到笼子前。
看小猪仔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抬起乌晶般的小眼睛瞧瞧四周,女孩子们被它可爱的模样逗得欢喜不已。
听说,这小猪仔是四殿下带回来送给子霏公主的生辰礼物。
记得兰贵妃甫一听说,面上的诧异也是她们伺候她多年,未曾见到的惊色。
自此以后,兰贵妃便甚少踏足子霏公主的寝居。
☆、自残
自残
清风,碧天染玉絮,云雀振翅惊翠心。
每一次她生病,或感冒或咳嗽或失眠,她都会这样安慰自己,下一周的今天,她的病一定好了八九成。
这次也一样,在她睁开眼的一刹那,看到的不是独租小屋里那盏白亮得刺眼的节能灯,而是一双满含担忧心疼的杏仁美眸,眸子的主人一触到她的眼,便激动得红了眼眶,紧握着她的小手,嘴里只反复说着一句话。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一刻,她不禁将前世的一切都放下了。眼里,心底,只有这一双眸子的主人。
她很想开口安慰他不要担心,偏偏她的喉咙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失声?
这个可能震得她连着几天神思惶惶。难道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是要付出这样代价的吗?!
砒霜。
她以笔问梓炀,梓炀隐约其辞,只说是意外的食物中毒。为免再生意外,已找了个厨子专门伺候她饮食。对于皇太子送她那两样食物的事,只字未提。
她知道他们是有意瞒着她,所以梓祯来时,她也再未提起。
掬兰殿仍是惹不起东宫的,就算四殿下现在声势如日中天,终归不是皇考的未来继承人。
除了掩饰,默然,还能如何。
可是,为什么这次要针对她?她什么时候得罪了皇太子?
啊!不会是那日的雪天**……世界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平静了一年的生活,是她太得意忘形,才遭致此等杀身之祸吗?
“子霏,起风了。”
温煦和暖的声音飘过耳边,子霏转过头,一袭檀色纱衣丁香熏的颀健身影躬下身,伸手抱起她,就好似抱一片羽毛般地轻巧,将她抱进了内寝。
杏眸对上水漾的大眼时,滑过浅浅柔情,弯起一抹清风般透明的淡笑。
她不禁张口,疑惑着这个时间应是他习武时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屋里。
“呵呵,子霏奇怪我怎么不习武吗?”
她点点头。
他抱着她坐在锦椅中,细长的指轻梳过她沁凉的眉角,挽过鬓边一丝风乱的发,勾到耳后,动作细腻小心翼翼,仿佛他手下的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我的那套剑法已经过了四哥的关。故而今日可以多陪陪子霏。”
本以为小人儿一定会很高兴,没料尖瘦的小脸并无甚欣喜,竟浮起一股浓浓的落寂,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子霏,什么事不开心?”
她看看他,很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胸口似被重重塞压着,憋得难受,大眼开始躲避他的关切。
摇摇头,低下头。
梓炀心头一窒,心疼不已。
他打从心底呵护疼惜的人儿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少的罪,他最是明白。偏偏他现在无力还击,无法绝对周全地保护她,更甚于他自己也仍在他人的护翼下才得以安生。
两厢无语,一片凝压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握着小茶杯的手,悄然收紧,目光落在她依然苍白的樱唇上,斜扬的眉头愈拢愈紧。
砰地一声,手中小杯碎裂成渣,红液混着清绿的水渍,染湿了茶色小几。
她赫然惊开了小脸,抓着他胸口衣襟,张着小嘴发不出声,大眼瞬间染红,又急忙掏出丝绢,小心翼翼地摊开他的手,一点一点挑离他手上瓷屑。
泪水,一滴一滴打在他手心,他赫然回神,连声道歉。
“子霏,别哭别哭,是我想事出神才失了手。没事儿的,别哭了……”他一边抹着她的小脸,一边允诺,“都是我不好,别哭了,我不会再犯。你别哭……”
啪的一下,小手拍上他的脸。
泪颜一换,严肃非常地瞪着他,不,是死死盯着他。
突然,她用力跳下他的怀抱,就着随处铺好的纸和笔,迅速挥出一副字来,举到他面前。
随意自残的人,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人同情的可怜人。
他胸口一松,应道,“子霏,我知道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随意自残。你别生气,好吗?”
小嘴紧抿着,红润的水眸仍死瞪着他。
哗啦一下丢掉字帖,上前伸出右手,拉起他的左手,小手指勾上小手指,转而对上彼此的大拇指,盖章定誓,再无反悔。
她斜扬起小脸,看到他有些懵懂的模样,赫然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又用力摇了摇两人勾在一起的手。
紧皱的眉头一松,他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
心中慨叹,到头来,竟是她安慰了他。
“子霏,对不起。我一定努力变强大,不再让你受委屈。”
抱着他脖子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状似安慰。
当然,算来她的年龄可是比他大上快两轮呢!
“子霏,你放心,万师傅已经出去找药为你治嗓子。四哥也叫御医院全力研制最好的亮嗓药,你的声音一定会回来的。”
正拍着他背的小手顿下,推开她,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子霏,你去哪?”
他刚站起身,人又回来了。
子霏手里拖着邀悦,指指他手上的伤,邀悦立即明白,出去取药。
他拉过她,刮刮她的鼻头,宠溺一笑,“你呀,还是那么鬼灵精怪的。”
她眨眨大眼,头向上一昂,一副女王相。
他笑出声,“哈哈,子霏,你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她立即噘起小嘴,横他一眼。
他收住笑,揽她进怀,双手捧着她的脸儿,四目相对,柔声道,“子霏,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会说话,说出的话,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美的话儿。”
情不自禁,一个轻吻落在她微张的唇畔。
抬起脸时,邀悦已经走了进来。
他满意地看着她缩着脖子,苍白的小脸终于飘上两抹浅浅绯艳,遥比窗外红俏的杏花。
“请四殿下安。”
一身朝服的梓祯出现在屋里,清幽的月眸揽尽内寝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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