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不知身是客
虽然没有直接否决采珠的建议,但采珠说出那条建议后,柔荑便一直愁眉不展。采珠进进出出,不时听到柔荑唉声叹气。终于忍不住问:“夫人,夫人在叹什么气?”柔荑道:“还在思考你对我说的话。”采珠大惊:“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了?”
柔荑白了她一眼:“我又没有那样说,你怕什么?只是——他又能帮助我什么呢?”柔荑心里有所顾忌,她和那个叫旖堂的人虽然接触不多,但那分明不是一个好人。
“他最知道王爷喜欢什么。”采珠凑到柔荑耳边,“夫人如果还想坐上王妃的位子,旖堂王子和官员们那关是必定要过的。”
浣纱和采珠最近有意无意地会在她面前提起王妃的事,意思是前妻死了,括苍总是要再立一个正室的。柔荑并没有想得那么远,但若像浣纱所说,这个位子要落到夕玥身上,那她是万万不容许的。“但是,那次送我进王府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采珠正要回答,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她歪过头往外一探,浣纱小步地跑进来,直跑到柔荑休憩的榻边:“我方才遇到杳碧了。杳碧说,王爷下午在望仙台会客。”采珠兴奋道:“夫人快打扮起来,我们这就去望仙台候着!”采珠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浣纱看到柔荑不肯放松的眉头,继续说:“夫人,奴婢还有个好消息。王爷这两天虽然没来看夫人,但也只在夕玥夫人那里留宿了一次。”柔荑的眼帘果然抬了起来,看了看她。
浣纱迅速将梳妆用具都取出来,柔荑闷闷道:“他又没让我去,万一又把他惹恼了呢?”浣纱听见,走到她面前:“不会的。望仙台是谁都可以去的地方,夫人在望仙台上与王爷‘偶遇’,王爷断然不会起疑,更不会因此责备夫人。”柔荑由着她扶到梳妆台前,这时采珠将挑选出来的衣服给她过目,柔荑点了点头,却觉得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任由浣纱摆弄她的头发。
他见到自己会不会高兴?即便会,为什么又是她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他先将她想起?这两日的思考,让柔荑觉得,很多时候,括苍也许并不想见到自己,进而让她有些恐惧,她不希望被括苍讨厌。
望仙台真是整座王府最让人舒服的所在。站在望仙台的第三层俯瞰王府,那感觉有些像她从前站在山顶俯瞰山寨。尽管望仙台比起山顶,矮那么多,而王府一色的楼台,也不似山寨里的屋舍错落起伏。
远远看到一行人的身影接近望仙台,柔荑一惊跳入门内,扶着门悄悄探视,露台与飞檐阻隔了她的目光,早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这时采珠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采珠一路飞奔过来:“夫人、夫人,王爷来了!”柔荑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采珠由疑惑转为心慌,她不知道柔荑的注视,不过是用来掩饰内心的紧张。柔荑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见个面而已,自己为何如此紧张?
主仆二人走下楼梯,柔荑提着裙子,脚步极轻极轻,但踏在木制的楼梯上,无可避免地弄出“咚咚”的声响。许是客人还没到,括苍在二楼休息,因而听到了脚步声,便张望过来,柔荑站在楼梯上,忸忸怩怩不肯下去。括苍没有在意,也许只是婢女从楼上下来,他继续听旖堂说话:“这个月家里的老鼠愈发多了,睡个觉都不知被那‘吱吱’的声音吵醒多少回。现在的老鼠越来越嚣张,连大白天都敢出来啃桌腿。”
“弟妹会怕吗?”
“怕,女人家,什么不怕?”
一个身影跌入旖堂的视野,旖堂奇怪的目光投向括苍身后,括苍随之转过头,正见到被采珠一把推出来的柔荑。仿佛是为自己的偷听感到不好意思,柔荑矜持地站在原地,小声地唤了一句“括苍”。括苍的嘴角略微上扬,柔荑见到他,不应该立即热情地冲上前来吗?括苍很应景地说:“柔荑,真巧,你也在这里。”
柔荑低头,又抬头:“是——我在上楼吹吹风。”
“吹风?”旖堂疑问,“十一月将尽,不冷吗?”这个借口显然并不高明。旖堂看了括苍一眼,也许和他一样,认为柔荑是刻意在楼上等他的。
“是有点冷。”柔荑叹息,“不过,我太无聊了。”括苍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柔荑走近,坐在括苍身边。婢女倒上一杯热乎乎的茶,但柔荑向来不爱这东西,寡淡无味。柔荑小声说:“那天你说要去看我的话,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瘟疫刚消,有很多善后要处理,前天各地官员入王都汇报,我听了整整两天。”柔荑似乎相信括苍的话,小脸上露出柔媚的笑容,霎时似有一片缠缠绵绵的杨花濛濛扑面而来。旖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眼里烙印下她的风姿,而她的眼里只烙下括苍的容颜。
旖堂没有听清括苍与柔荑说了些什么,然后柔荑就起身告辞。和出现时迥然不同,柔荑轻快地奔向楼梯,跑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向旖堂微微一笑:“旖堂王子,我走了。”旖堂自然地作出含笑作揖的反应。
“只不过三言两语,便能将一个女子哄得心花怒放,哥哥当真厉害。”虽是调侃的话语,却有一股嗅不出的味道。
括苍故作不知,笑道:“我只知道旖堂和女子打交道的功夫,一定不比我差。柔荑是我遇见的,最容易哄的女子。王妃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哄的。”
下午括苍会在望仙台举办接风宴,并且让柔荑参与。柔荑异常兴奋,还在回去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浣纱与采珠。采珠一面替她高兴,一面不住提醒:“夫人,你看着点路。”柔荑从未见识过王府的宴会,准确说,她不曾见过山寨以外的任何人家的宴会。可这次的邀请令她如此欣喜若狂,更重要的是括苍的邀请。在她看来,这是括苍给予她的一种肯定,而她鲜少得到过他的肯定。
整个下午柔荑唯一在做的事,便是等待宴会的开始。未时末,望仙台的一层的烛台一根根插上了蜡烛,几百根蜡烛一起在夜幕中绽放,橙红的烛光驱散了冬日侵袭的寒意,将整个厅堂烘托得暖洋洋的,甚至,还有几分令人沉醉的娇艳。
柔荑跟随婢女来到望仙台,厅堂里坐了至少有二三十位宾客,虽然多数是男子,也有几位女眷在侧。夕玥!广袖下纤瘦的手拧在一团。盘踞在胸中一个下午的喜悦,顿时云散烟消。原来括苍对她们如此“公平”,给了她的,绝对不会少了夕玥的。柔荑在浣纱提示下向括苍行礼:“参见王爷。”括苍温文有礼地微笑着:“免礼。”柔荑抬头,括苍的目光并不是在看她,反而更像看着半空。浣纱拽了拽她的衣袖,牵她到席上落座。一人一席,而括苍高高在上,她只得居于一隅,侧首、仰视,才只能看到括苍的侧脸这种角度的仰望,让她感到括苍是那么遥不可及。
她没有喝过酒,原来酒是如此辛辣难以下咽的液体,相比之下,寡淡的茶,至少令人不用为能不能接受而烦恼。才饮三盏,柔荑便晕晕乎乎起来。她看见的括苍,一下变成两个,一下又只有一个,有时还有三个。柔荑晃晃脑袋:“括苍?”括苍侧首望着她,柔荑的脸颊酡红,撞见他的目光后,似乎欲言又止。看起来她是醉了,括苍道:“浣纱,带夫人去休息一会儿。”柔荑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有多难受,挽着浣纱的手臂站了起来。当浣纱要往外走时,她才制止道:“我们上楼好不好?上楼吹吹风好不好?”
一楼灯火辉煌,三楼静寂凄清。黑暗之中,几名手持兵刃的侍卫把守在各个露台上。浣纱搀着柔荑踏上三楼,显然把守在这里的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人走到她们面前:“柔荑夫人?”柔荑醉眼迷蒙,打量了他半天,却是抿唇一笑,推开了他走到露台上去。浣纱对易行说:“夫人喝醉,想要在这里休息一下。”易行会意,吩咐侍卫们不要打扰柔荑。
夜晚的风,应该更凉才对。柔荑伏在美人靠上,燥热地扯开衣襟。悠悠扬扬的乐声,从楼下飞到了楼上。柔荑的手指在栏杆上轻敲着打拍子,当乐曲进入高潮时,她忽然站了起来,振起衣袖翩然起舞。“夫人……”浣纱捏着一把汗,生怕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一不留神就晃了下去。也许是怀着同样的担心,易行走到了露台的门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到柔荑的距离。
柔荑双腿一软,庆幸的是没有向露台外边跌去,只是跌坐在地上。瘫软在地的柔荑发出“哼哼”的声音,似呻吟,似低泣。浣纱要将她搀起来,柔荑抓着她的手臂:“好痛啊。”浣纱问:“哪里痛?”柔荑指了指左脚脚踝:“痛。”浣纱帮她按摩脚踝,柔荑却发出更痛苦的“哼哼”声。
这时一直站在门内的易行出声了:“夫人可能扭伤了,还是先送夫人回去吧。”浣纱试着扶她起来:“夫人,我们先回去吧。”柔荑一手捂住自己的脚踝,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易行也过来帮浣纱扶她,不想柔荑摸到了他的肩膀,便抓住不放:“我不想走了,你背我吧。”易行一愣,认命地低下头:“夫人这样也没法走,我送你们吧。”
柔荑抱着易行的脖子,趴在他的背后闭着双眼,穿着雪白袜子的双脚不停摇晃。浣纱提着她的丝履,跟随在易行身后,不安地东张西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匪石
弥漫着浓浓醉意的梦里,她像一条鱼儿在水中游动。惬意地闭着眼睛,划动双臂,在水里钻来钻去,时而在水中翻一个身,她的下半身拖着一条长长的半透明的裙摆,好似鱼儿的尾巴,随着身体摆动。
“柔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样的声音。畅游的心情并不想被打扰,柔荑忽略了那个声音,在水中愉快地游动。这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并且更近了:“柔荑——”柔荑停了下来,睁开她困倦的双眼。在一片黑暗里,分辨不出那里是水面,但是这声音,分明是从水面上传来的。
“柔荑!”这一次,这个声音那么清晰地响在耳畔。睫毛抖动了一下。“你醒了?”是括苍。柔荑赶紧努力甩掉疲惫的感觉,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括苍,我怎么回来了?”她明明应该在望仙台的接风宴上,这里却是她的房间。柔荑仔细想了想:“原来不是做梦,我好像知道,是你把我背回来的。我喝醉了。”
括苍一愣:“是,你喝醉了。”洁白的手臂迅速缠上他的脖颈,前一刻还软绵绵的柔荑,突然有了力气,勾住他的脖子借力坐起来,将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括苍拥着她,呼吸着她细嫩的皮肤分泌出的香气,那属于年轻女子的奇特的乳香。柔荑吸吮着他的嘴唇,双手把他抱得不能再紧。括苍离她这么近,让她感到格外的心安。尽管很累很累,她只想跟他贴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一起倒在床上,相拥而眠到天荒地老。
让柔荑躺到枕上时,括苍才看到她纵横满面的泪水。括苍大惊:“柔荑,怎么哭了?”“哭了?”柔荑抹了一把脸,果然好多——泪水。柔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抓住括苍,把他的脸按在胸前:“别管它,括苍。”一个醉酒的人,本来不可以常理度之,括苍解开她身侧的系带。深沉如括苍,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