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把采珠和浣纱都叫来喝茶,可好?”柔荑连忙摆手:“不好、不好!”括苍笑问:“为什么?你不是连茶都为她们倒好了吗?”柔荑脸一红:“她们喝过了。”括苍笑着点头:“原来如此。这半杯茶,我可以喝吗?”柔荑急忙双手捧到他面前。括苍确实口渴,喝了半杯茶,犹觉不足,又将另一杯茶喝光。尔后他捏着茶杯,若有所思。
“括苍?”柔荑轻唤出口,又觉得不对,改口道,“王爷?”
括苍回过神:“哦,柔荑,我是来同你说,明日我要走了。此去可能要一阵子,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你——安心在家里待着。觉得无聊,可以让采珠、浣纱带你去逛逛街,但是要出城的话,务必让易行派人保护你们。”就像一个要出远门的家长交代孩子一般,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
柔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问:“说完了?”括苍想了一会儿:“嗯,说完了。”柔荑低着头:“易行对吗?我记住了。括苍——哦不,王爷,你要去很久的话,我一定会很想你,你也会想我的。我觉得,让我跟你一起去比较好。”
括苍望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忍俊不禁:“主意不错。但是,我是去打流寇,恐怕不能带上你。”柔荑拉住他的手:“听说你要去海边?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海,你不带我去看看吗?”括苍解释:“有流寇在,海边是不安全的。等我驱逐了流寇,再来带你到海边玩。”
柔荑失望极了:“你离开那么久,我想你了怎么办?”括苍想了想:“我想,不会比你在清凉山等的日子长。”一年是吗?可是她一个月、一天都等不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都枯了。是‘枯萎’的‘枯’。”
“枯萎?”括苍大笑,“柔荑你何时学会这个词?这个词是形容花草树木的,不是形容人的。”柔荑坚决道:“没用错。我就是花草,你走了,没人给我浇水,我就枯死了。”括苍揽住她的腰:“那在清凉山的你,可是野生的?风吹日晒都能开得那么好,怎么现在这般脆弱?”柔荑突然紧紧扳住他的肩:“可是你把我种到家里来了啊。”
纵然再困再累,柔荑也要起床给括苍送行。此时天还未全亮,当柔荑陪着括苍走到了外院的时候,妆雪和夕玥竟早已等候在那里。小厮把马牵来,括苍利落地翻身上马,待他在马鞍上坐稳,望向站在下面的人,背后是白云与晨曦交织的天空,他高大的形象恍如天神。
当妆雪与夕玥和括苍道别时,柔荑默默伸出小手,摸了摸括苍大腿上冰冷的战甲,括苍一愣,柔荑抬起头,正好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柔荑脸一红,羞赧地垂下首去。括苍笑了笑:“走。”
哒哒的马蹄行远,王府的大门鲜少在这样早的清晨打开。巨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响彻宁静的天空。柔荑跑到门边,那些骑马的人,在出了王府之后,便扬鞭催马,急促的马蹄声挟着他们英挺的背影远去。
“夫人,还未到开门的时刻,我们要将大门关上了,夫人请回吧。”一位男子走到她的身边,对她说。
正出神的柔荑回头,愣愣地凝视他半晌:“易行,括苍说你会保护我。你会保护我吗?”易行一怔:“是,守卫是卑职职责所在。”柔荑问:“王府里那么多人,你要保护谁呢?”易行不假思索地回答:“每一个人。”柔荑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摇摇头:“那你可真忙啊。”易行的嘴角抽了一下,这位夫人,是在开他的玩笑吗?
“易行,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我可以去玩吗?你会陪我去吗?”柔荑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又补充道,“括苍说,出城一定要让你保护我们。”易行肯定道:“如果夫人要出城,卑职一定会随侍左右。但是夫人想去哪里玩,最好先禀报太妃或知会一下旖堂王子。”
“好,等我想好去哪儿玩。”来到广源之后,措手不及发生了很多事,即便是广源城,她都没有真正逛过几回。这里,应当会有很多好玩的去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砌下落梅如雪乱
望仙台上,有人坐立不安。他时而在楼板上踱步,时而到露台上张望,他在等人。可是,这个人,却姗姗来迟。当视野中出现那一抹靓丽的艳色,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强作镇定退回屋中,踌躇了一下,又将露台的门紧闭。
柔荑踏上三楼的时候,便觉得这层楼异常阴暗:“为什么不开窗?不开窗点灯也行呀?”她的脚步甫落,昏暗中一道黑影扑了上来,柔荑吓得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幸而那道黑影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柔荑大叫:“是谁?你是谁?”
对方捂住了她的嘴:“是我。”他松开了柔荑,柔荑马上退了两步,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这时才看清对方的脸:“你、你想弄死我!”旖堂一愣:“对不起、对不起。”柔荑白了他一眼:“你找我什么事?”旖堂拉住她,柔荑甩手,却没能将他的时候甩开,只能由着他拉到席上。
旖堂让她坐下,蹲在她面前,仍然将她的双手紧紧抓牢:“好不容易大哥出去了,我们应该抓紧。”柔荑心里一慌,故作不知:“抓紧什么?”他不由分说来拆柔荑的衣带,柔荑反感地推着他:“你干什么?”旖堂与她争抢衣带:“我们有互相帮助的约定。”柔荑用力抓着他的手,此时只嫌自己的指甲不够长,恨不能狠狠扎得他血肉模糊:“你帮助我什么了?你什么都还没帮我做!”旖堂住了手:“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而且,我一定会帮你当上王妃。”
柔荑急忙从席上爬起来,整理衣裳:“你凭什么确定你能做到?”旖堂答不上来:“总之,我一定会做到。”“可我凭什么相信你?”旖堂没有出声。柔荑深吸了一口气,缓解心中的紧张:“反正,要你先做到了,我才会答应你。否则——”“好。”没有等柔荑的后半句出口,旖堂打开了露台的门,霎时一片光明洒进昏暗的室内。
他,很有信心。柔荑从他仅仅一个字的回答里,听了出来。这种自信,让柔荑深陷惶恐。不能害怕,柔荑对自己说。柔荑望着他:“我——我要出城去,他们说我应该先同你说一声。”逃,柔荑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哪里?”“爬山。”幸好旖堂没有问太多:“好。”柔荑又说:“让易行陪我去。”旖堂眉头一皱:“为什么?”柔荑道:“括苍说的。”旖堂没有异议:“好。”
两道倩影在蜿蜒山道上急急而奔,脚步越来越慢,终于,落在后头的少女捂着腰停了下来:“浣纱、浣纱,我、跑不动了。”采珠擦擦额头,在这种天气里,竟然跑出了一身汗。浣纱听到采珠的声音,犹豫地朝山上看了看,确实,她也追不动了。采珠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里,浣纱突然转身追上山:“易行大人,务必要追上夫人!”
正迅速在羊肠小道上攀爬的易行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然而错落的树木阻碍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易行果断转身,继续攀爬。放着大路不走,偏偏走久无人迹的小道。这样陡峭的山路,不知那位夫人怎么可以跑得那样快。易行喘了一口气,来不及抱怨,匆忙沿着小路追赶。
柔荑手脚并用,灵活地在陡峭的山路上攀爬。终于到了一处缓坡,她停下来歇口气,回头朝下看,草木之后隐约有一个人影。“那两个没用的丫头,跑哪儿去了?”柔荑也不急着找她们,眼看底下的人就要追上来了,转个身立刻又往高处去。
柔荑觉得自己的前世一定是清凉山的一只小动物,而在阔别大山已久的今天,她重新又变回了一只灵巧敏捷的动物。在今日之前,从未发觉爬山的感觉是这般美好。从前在清凉山里,同阿班出没深林、爬山涉水的日子,快乐得仿佛是一场梦。寂寞的日子太久,让她都分不清,究竟与阿班在一起的自由自在的日子是梦,还是与括苍在一起铭心刻骨的相思才是梦。
房子?看到了。
柔荑停下脚步,仰望着上头的飞檐画壁。那是一堵高墙围起的小小院落,朴素而清新,坐落在这孤寂的山顶。可是,怎么才能上去呢?柔荑脚下的小路被高墙阻绝,而她环顾四下,竟然已经没有别路。
正在柔荑发愣的间隙,一股气息慢慢逼近。喘气的声音那么响,柔荑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易行:“你追上来了呀。”她的语气颇为得意。看起来很强壮的易行,在爬山方面还是输给了她。易行气喘吁吁地接不上话,冲柔荑摆摆手,撑着大腿弯腰调息。柔荑苦恼地问:“易行,这里没有路,可怎么上去?”
易行缓过气来,答道:“夫人跑得太快,没留意下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前面去。”柔荑向下张望了一番,立即动身:“那快下去。”易行忙喊:“夫人,小心滑倒!”他的话还没讲完,柔荑敏捷地滑下山坡,找到了他所说的小路,径直跑了进去。
山顶上的房子,是一座道院,如今这里只有三个道士,冷清得紧,但因此成为附近的人们中意的冶游之所。从道院里的一条小路,可以走到一座矗立群山制高点的亭子,在这里,田野河川尽收眼底。
“易行,广源在哪里?”
“在南边。”
“哪边是南边?”
“这里看不到,山的另一面。”柔荑回首瞪了他一眼。易行面不改色,眼瞅着那位夫人兴致阑珊地走下台阶。此时道院里吵闹起来,想必是被柔荑甩在后头的随从们赶到了。柔荑面露惊慌,突然抓住一株坡上的野草爬了上去,窜进草丛里。
柔荑坐在树下,不经意看到自己鞋子上的污泥,抓了一把落叶来擦。易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夫人。”柔荑头也不回,说了一声:“你动作挺快的。”易行问:“夫人为何要跑?”只不过是随从们赶到了而已。柔荑丢掉了肮脏的树叶,可是她已粘了一手的泥巴:“让他们找我呀。”易行无奈地咽下到了唇边的话语,改口:“希望夫人体谅我们下人的难处,不要再四处乱跑。若夫人发生危险,卑职、卑职怎么回复王爷?”柔荑看着他:“这山里有老虎吗?”易行想了想:“此山离人类的居所很近,应该没有。”柔荑不屑地笑道:“那会有什么危险?”柔荑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碎叶枯草,向密林走去。
林木深处,烟雾缭绕。柔荑奇怪地走向烟雾起处,孰料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方池塘。对面是一座破旧的凉亭,亭上的题字模糊不清。柔荑低头,脚下是生满青苔的石板,这里,是一个人工雕饰过的温泉。
柔荑欣喜若狂地蹲在池边,将双手伸入池水,烫得一下缩了回来。柔荑小心翼翼地再次将手探入水中,慢慢适应水温。幸好这水并不太烫,只是方才她太突然,手从寒冷的空气一下伸进热水里,才觉得烫。柔荑兴奋地朝树林喊道:“易行、易行,快来看啊!”
听到柔荑召唤,易行连忙赶来,也被眼前景象惊呆:“此处竟然有温泉!”
泉水温暖了肌肤,令柔荑整双手的血液都加速流动。手臂顿时暖和起来。柔荑立刻作出了一个决定:“你回去替我拿衣服,我要洗澡。”“夫人!”来不及阻止,柔荑“扑通”一声跳入水里。易行大惊,急忙向水面探视,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伸出水面:“这水还有点深嘛。”易行慌忙别过头。“你刚才很害怕的样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