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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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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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时候都大,是惊吓,是痛苦,或是死不瞑目。“不、不……”即使很努力,剧烈地颤抖着的手也握不住那柄剑。“咣当”,剑落地,柔荑的身躯也像一棵树倾倒下去。从惊吓中渐渐苏醒的她,开始害怕,开始恐惧,开始惶然无措地号啕大哭。
  曲霞都督意图侵犯身怀六甲的腾兰王妃,被受到惊吓的腾兰王妃一剑刺死。腾兰王妃试图逃跑时藏进了都督的卧室,腾兰王妃是如此美貌,也难怪都督心生歹意。这件事那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再由德高望重的国相盖棺定论,就成了一桩不幸的意外。意图奸污地位尊贵的王妃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国相向腾兰王妃表达了歉意,柔荑便被带回原来的地方严密地“保护”起来,她没有在现场滞留太久,他们如何处置后续事宜,也不需要让她知道。
  鲜血、眼睛、嘴巴、男人的尸体,一幅幅可怕的画面交错在柔荑的脑海出现。柔荑六神无主地僵坐在案前,陷在可怕的记忆里的柔荑,无瑕理会敲打她肩膀的手。
  “柔荑!”他本不应该在这里,可是他无法放心,偷偷藏到柔荑的房间,等待结果。他并不赞同由柔荑去做这件事,但是,菸芳说的不无道理,除了柔荑,没有人可以不为杀死都督负责。他知道柔荑不会武功,不仅为她能否顺利执行计划担心,更担心她腹中的胎儿因此受到影响。
  流辉蹲在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从肌肤底层透出森森的凉意。当流辉接触到她的身体的时候,能感受到她的战栗。“你清醒点,柔荑。”流辉把她搂到胸前,拼命搓着她的肩膀和手臂,试图让她暖和起来。
  纤瘦的小手轻轻按着他的胸膛向外使力,但是她的力气那么小,不足以推开流辉:“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你们。”醒了就好,流辉放开她,“你没事就好,我要赶回大观。不用多想今晚的事,马上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要你好好的,保证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我们?柔荑没想明白,他的孩子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绿窗残梦

  虽然如愿除掉了都督,但流辉的心情并未因此放松。都督死后,他生前所领导的部队自然而然地臣服于他的亲随、大观指挥使。这个大观指挥使,年龄较都督还要大,在军中威信极高,但是他脾气暴躁,并不被认为是一个合适的领导者,否则大约也不会有都督什么事了。不过作为外来者的流辉,想要取代他却不是一件易事,更可怕的是,大观指挥使把都督的死全部算在柔荑头上,进而间接算在了带来柔荑的流辉头上,对流辉处处提防。
  菸芳很看不惯流辉如此踌躇不定的模样:“为什么不再来一次呢?美人计可是屡试不爽的。”
  “已经使用过的计策,再用一次,难免使人生疑。”流辉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何况,他之下,还有别的将领,兵权没有那么容易到我手上,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用这个办法。”
  菸芳叹了一声气:“最不令人生疑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在腾兰军刀下了。流辉,腾兰括苍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吗?”腾兰军已经在南麓驻留了四个月,竟无进军的迹象。
  流辉无奈地摇头:“兴许括苍只能做到这样了。腾兰毕竟不比内陆富庶之地,长年对阗国用兵,现在不过是在和平的表象下苟延残喘。”如果他是括苍,也不会把自己岌岌可危的领地再抛入另一个漩涡。最近又有传言,括苍久未在军中露面,想是已经回广源去了。
  持续多日,他的眉头不曾舒展开来。菸芳默默观察着他的模样,他比以前黝黑,但目光比过往更加明亮,似是潜伏着的鹰隼的锐利目光,而他的鼻梁仿佛也更高了一点,越来越像雄鹰,也越来越阴沉。这是令她陌生的流辉,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的改变,还有他与她越来越远的距离。
  “流辉——”菸芳唤出了他的名字,却咽下了后面的字。流辉正全神贯注地等着她的后半句,他以为她为他想到好计策了。想不到菸芳只是站起来,笑了一笑:“我要去看看王妃,你一起吗?”
  流辉摇头:“不。”菸芳肯定察觉了什么,他并不认为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至少比起被括苍知道,简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女人总是那么小气,而流辉觉得菸芳可以做出很疯狂的举动。
  菸芳没有劝他同行,自顾自走到了门边,忽然又顿足道:“流辉,王妃马上就要临盆了,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婴儿?你会——把他送回给腾兰王吗?”
  流辉被她的提议吓了一跳,寻又想到菸芳一直是故作不知的,才会有此提议:“再说吧。腾兰括苍连老婆都不想要,也未必会在乎这个小孩。”
  走入柔荑所在的院子时,菸芳一眼望见扑倒在大水缸上的柔荑,脑袋朝下,一动不动。菸芳急忙奔上前,抓住柔荑的肩膀把她拖出来。“你、你干什么?”柔荑奇怪地问。原来她只是趴在水缸边喝水而已,而水缸里的水位较低,看起来就像整个人栽倒在水缸里。近段时间她都不梳发髻,两侧的发丝湿哒哒地滴着水。
  菸芳斜了她一眼:“你不该喝冷水,更不该喝生水。”她蹲下来,抚摸柔荑的腹部。它动了,隔着母亲的皮肉,菸芳感受到它是如此的有活力,眼睛不由地发酸。
  柔荑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抚着她的肚子突然就流出眼泪来的女人:“你哭什么?”菸芳不语,恢复了她一向以来的冷漠神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着柔荑。柔荑心底暗自骂了几句,问:“我为什么不能喝这水?”
  “你是孕妇啊。你不怕这水不干净,影响你的胎儿吗?”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柔荑大笑两声之后,脸色旋即冷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到房间里去。
  菸芳立在院子里,看着她臃肿的背影,她的肚子相当的大,但菸芳认为,她的脚步如此迟缓,并不止是怀孕的缘故。她无声无息地走到窗外,悄悄透过窗缝探视里边。柔荑背向她坐在席上,用手指拧着自己湿掉的头发。她用尽全力绞紧,却只稀稀落落掉下几滴水,柔荑懊恼地把头发甩开,然后便一动不动。
  正待转身离去时,身后的屋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吓到菸芳。菸芳急忙又闪到窗边,柔荑像个发脾气的小孩,抓起坐席撕扯。席子并未被她撕坏,倒似乎伤到了自己的手,她把手举到嘴边,哭声不减。
  看守柔荑的人说,她近日经常这样发脾气。尽管从前也有,但隔很久才会出现一次,后来隔几天便来一次,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发几场脾气,尤其在三更半夜,那凄厉的哭声,让菸芳在睡梦中都听得见。菸芳知道流辉对此极为担心,常常瞒着她来看望柔荑。
  柔荑哭了许久,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侧卧于席上,又小声地抽泣起来。“王爷!”柔荑突然叫了出来,她抬起手,仿佛有一个人牵住她的手那般,又渐渐把手收到胸前,然后不再哭泣。
  产生幻觉了吗?当菸芳这样以为的时候,又听柔荑自言自语道:“算了,我知道你不会来的。”她念咒语一般重复说,“括苍,括苍,接我回家。括苍,括苍,接我回家。括苍,括苍……”
  柔荑发现一件神奇的事,只要她在睡前不断重复一句咒语,就能够在梦中见到括苍。于是每当她思念括苍的时候,就一直念这句话,念到睡着。可是,往往是越念越精神,就像现在。她恼火地捶捶自己的脑袋,沮丧地坐起来抱着膝盖:“括苍,我好想你。”红肿的眼睛再次涌出热泪。柔荑觉得自己这些天流掉的眼泪,都已经可以哭成一条广水。
  她在广水青葱的岸边奔跑,在一片盛放着野花的原野。在原野的中央,是她日思夜想的身影:“括苍!”她踏过繁盛的草地,跳过一丛丛花朵,笨重的身躯轻快地向他飞去。可是他站得好远、好远,柔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刻也不敢停歇。当她累瘫在草地上的时候,那个无论怎么也追逐不上的背影,忽然转身向她走来。
  柔荑惊喜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爬了起来。无暇去整理脏乱的裙子,她伸出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脖颈。括苍低头,看见柔荑隆起的腹部,惊讶地问:“你怎么怀孕了?是谁的孩子?”
  “是、是你的呀。”柔荑情急之下扯了个谎,“我没有乱来,括苍。你走之后,我一直乖乖待在紫阁,我有很乖的,听你的话,真的没有……”她的谎言如此没有说服力,以至于柔荑自己都语无伦次。柔荑想过一万遍如何对括苍解释这件事,到头来,怎么解释都没用。
  “王爷——你别走,王爷!”不要再把她一个人留下了!
  柔荑刚刚拔腿去追,耳边传来悠远的笑声。她停下脚步,聆听那个声音:“别追了,孩子,你永远追不上他。”
  “你让他回头好不好?女神,请你再帮我一次。”
  她没有听见女神的回应。正在远去的括苍,蓦然停下了他的脚步。喜悦瞬间冲上柔荑的心头,慢慢地、慢慢地,括苍回头了。“哗”,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括苍和他身后的风景,像打碎的瓷器裂成无数碎片。柔荑拼命冲上去抓那些碎片,抓得自己满手鲜血,所有的碎片,却如尘埃一样消散在她的掌心里。
  国相允诺按照都督生前的轨迹让大观指挥使进位为都督,但国相的任命尚未颁发,曲霞军内部便发生了分歧。大观指挥使有一喝醉就耍酒疯的劣习,当日是他的次子起媒,席上的同僚多敬了几碗酒。大观指挥使的酒量本来也不差,但不知是何人将斗口产的烈酒送给了他,导致指挥使仅喝了不到十碗就开始耍酒疯,和人打了起来,失手将劝架同为都督旧部的亶康指挥使刺死,这下,亶康守备军立刻炸开了锅。大观指挥使的脾性本来引得许多人不满,不少人于是拿亶康指挥使之死大做文章,曾同为都督治下的曲霞军正面临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一招,真是比美人计高明太多。那些人轮流上位,永远都轮不到我们,一旦他们自己分裂了,我们就是平等的了。”菸芳评价道。
  流辉的唇边露出一抹笑容,莫名让菸芳觉得可怕:“我们也趁这个机会走吧。”
  “去哪里?”他们的家——南麓,已经被腾兰军占据。
  “大观,现在那里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那个愚蠢的老匹夫好不容易有机会摸到曲流的城墙,不会想到回他的老窝的。事不宜迟,菸芳,你今晚带着柔荑先行,可有不少人眼睁睁盯着她。我会伺机而动,尽快与你们会合。”
  这一步,也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吗?一群四处浪荡的士兵再勇猛也绝对比不上一座安稳的城池,他们失去了南麓,当然需要一个落脚点。都督一遇害,大观指挥使就带着他的亲随部队入驻曲流,而流辉未带一兵一卒回曲流,等于把大观留给了流辉。或许大观指挥使并未想过,自己会有被赶出曲流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萧萧微雨闻孤馆

  那本应只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像她度过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孤单地趴在枕上,出神地望着打开的窗,不知在什么时候睡去,又不知会在什么时候醒来。可是当柔荑郁郁地对着窗牖发呆到东方发白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人闯进来了。一抹清瘦的身影从窗外经过,吓得柔荑坐了起来。
  那人敲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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