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子一转,忽地大呼小叫:“哎呀,湖中心好像有人扑腾。快,怕是勖皇子掉进湖里了,快救人!”一只手拉住了老宫女的衣袖。
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今日风不小,湖里确实有波纹,可是,根本看不出有人在扑腾啊!
老宫女不管不顾便要向湖中冲去,耐何衣袖被太医拉住,只得回头哀求地望着黄需:“大人,勖皇子可是静太妃的命啊。。。。。。”
太医眼睛睁得圆溜溜,恶狠狠地瞪向太监们:“若再不下去救人,本官即刻奏明皇上,说你们见着勖皇子落湖不救,其罪当诛!”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扑通”跳水声此起彼伏,几名太监吓得全都冲进了湖里。
黄需拔高声音:“到湖中心。若是有人救起勖皇子,本官一定在皇上面前大大地为他说好话。”
湖中扑腾得更厉害,莲叶被推挤得堆向一边,蔚缌拉了拉太医的衣袖:“黄大哥,你故意作弄他们?”
黄需眯着眼笑了笑:“小美人真聪明。这些人一个个肥头大耳,想必伺侯勖皇子并不尽心,让他们练练身子骨也算本太医积了德了。”他回头温和地对老宫女说道:“嬷嬷不必担心,勖皇子不认识路,不会走远,我们与你一起找。”
老宫女到这会儿才明白他是在撒谎,不由急道:“大人哪,人多找得也快,现下都去游湖了,谁来帮着找。。。。。。”
话未说完,却听身旁绝丽的少年拔高了声音:“那边有人!”
三人一同望去,长堤一路延伸,最深处一抹杨柳绿荫直至湖边,小小的人影一身雪白,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望向湖水。
老宫女惊叫:“勖皇子。。。。。。”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黄需拉住蔚缌的手,二人虽然起步稍晚,却仍是在老宫女之前赶到了方勖的身边,太医旋即伸手,将傻皇子拉到柳荫下。
方勖不停地挣扎:“水。。。。。。水。。。。。。”
蔚缌见这个孩子个头虽矮,却长得眉清目秀、唇若丹朱,只可惜眼神呆滞,脸上的笑傻得让人心疼。
老宫女已经赶了过来,一把将傻皇子搂进怀里:“小祖宗啊,你可吓死嬷嬷了!”
黄需吁了口气:“找着了便没事了,嬷嬷下次可得看紧了些。”
老宫女不停地点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黄需抚了抚傻皇子的长发:“回去吧,静太妃必定急坏了!”
老宫女牵起傻皇子的手,向着二人行了个礼,哄骗着方勖回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依稀听见傻皇子不停地说着:“鱼。。。。。。鱼。。。。。。”
老宫女惊喜地问道:“殿下,您会说'鱼'这个字了吗?”
傻皇子仍在念叨:“鱼。。。。。。鱼。。。。。。”一老一少慢慢地越走越远。
蔚缌瞧着黄需深思的模样,低声问道:“黄大哥,这位勖皇子是不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太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不错!嗯?缌缌,你怎么知道?”
少年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身影:“我是。。。。。。听家中一位老人提起过,这位勖皇子在娘胎里很不安稳,是义父将他保了下来!可惜。。。。。。”底下的话他没有说,黄需却已明白,太傅极力保下的孩子,长相也算出众,可惜却是个天生的傻子!
伸手折下一杆柳枝轻轻拍打水面,黄需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家中的那位老人是什么人啊?居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蔚缌没有正面回答:“他早就过世了!黄大哥,我们回去吗?快夜了,你今晚可是还在我那儿用膳?”
黄需晃了晃脑袋:“你那儿全是最精致的菜,我能吃上一顿是一顿,自然是要和你一起吃的。”
蔚缌失笑,回头看看仍在水里扑腾的太监们:“这些人怎么办?”
黄需不带一丝感情地瞟了瞟:“他们既喜欢游泳便让他们游个尽兴,我们回去好酒好菜先吃着吧!”
少年笑了笑,知道这帮太监不是什么好人,黄需这么整他们自然是有道理的,也不多话,与太医一起回到水庭用膳。
晚饭吃得慢悠悠,月牙初上时,黄需居然起了兴致,拉着蔚缌走出房门,吩咐宫女太监们在长廊内铺上油布席地而坐,两人半搭着栏柱望月饮酒,嘻嘻哈哈,笑闹不停。
方荀来时,正见那两个神经质歪歪倒倒地互相灌酒,蔚缌原本白嫩的脸颊早已红透,眼神也带了几分迷离的水雾;黄需东摇西晃,最后整个人索性扒在了栏杆上。蔚缌捏不住杯脚,手一软,杯中的醇酿全部泼倒在太医干净的衣服上。
除了两个醉鬼,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全都看见了皇帝,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上前行礼。连蔚公子都醉成这副模样了,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生气。
方荀皱起了眉,黄需这个混蛋,缌缌的胃不好,怎么能如此喝酒,若是明日胃病再犯起来,朕定然饶不了这家伙!
上前一步弯下腰:“缌缌!”
蔚缌一双眼睛不知道望向何处,糊里糊涂地问:“谁。。。。。。谁喊我?”身子向后一仰,皇帝连忙伸手扶住,少年软软地靠着闭起了双眼。
方荀又好气又好笑,两日不来,怎么缌缌竟被黄需调教成酒鬼了?抱起少年绵软的身体,瞧着地上烂醉如泥的太医,不解气地踢两脚,嘴里吩咐着:“把他送回去!”
两个小太监上前架起黄需沉重的身体连抱带拖地拉出了水榭,皇帝怜惜地看了看怀里醉得不醒人事的少年,低声吩咐准备醒酒汤,自己进了屋,将少年放在床上。
几名宫女捧着热水进屋,皇帝挥挥手,示意她们全都退出去。宫女们不敢有违,将水盆与醒酒汤都放在桌上,悄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方荀绞了帕子,热热地替蔚缌擦着脸,少年似乎觉得舒适了,喃喃地翻个身,一只胳膊搭下了床沿。
皇帝耳尖,蔚缌的喃语虽轻却仍然清晰的传进了耳里,后背不由一僵,少年只说了两个字“大哥”。
抓着丝帕的手猛地顿住,方荀脸上的神情有些木然,做了这么多,居然一点都不曾为己所动吗?缌缌,你的心有这么冷?还是,你只有对着朕的时候才会变成铁石心肠?
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别的东西,只要你愿意,朕会做得比他更好,给你的也会更多,为什么你不能转过身来看看朕呢?
烛火微晃,照在帝王半明半暗的脸上,阴郁而沉重,夜风带着残留的夏日气息从窗户口丝丝缕缕吹了进来,扬起帝王明黄的衣角,似乎。。。。。。添了几分哀伤。。。。。。
屋中人一躺一坐,窗外蛙声不断,直至四声更响,方荀仍旧提着丝帕端坐不动。
床上的少年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伸伸腿,盖在身上的薄被被踢到内侧,搭在床边的手开始按压胃部。方荀眼珠子跟着锦被转了过去,似是看明白了蔚缌的动作,脸色一变,低声轻唤:“缌缌,缌缌,胃不舒服吗?”
少年混混沌沌地睁开眼,脑袋里一团浆糊,太阳穴突突跳得头皮闷痛,胃部却清晰地传来了抽搐的感觉,这是。。。。。。怎么了?
看不清眼前的人,少年低低呻吟了一声:“疼。。。。。。”
方荀将他半身托起,一只手揉抚着他的胃部,咬牙大骂:“黄需这个混蛋,回头看朕怎么收拾他,居然带着你乱喝酒。”
蔚缌被他骂得渐渐有了些神智,昏昏地想起吃晚饭的时候被黄需拉到长廊上喝酒,想必是喝得太多了。
方荀不停歇地揉抚着:“疼得厉害吗?朕让人把黄需喊来替你瞧瞧!”
少年勉强笑了笑:“没事,一会儿就好!”自己随身带着药,不过,这种疼法怕是吃药也起不了什么效果,不吃也罢。
方荀见他额头上凝满了汗珠,怜惜不已,大半夜的哀怨愤恨这会儿已随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烟消云消,提起手中被自己捏得破了几个洞的丝帕慢慢擦拭少年的额角,低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蔚缌摇摇头:“疼得过了,没有办法!没事,你别担心,疼过这一阵,回头睡一觉就好了。”
方荀看了看桌上的茶壶:“渴吗?喝点水可好?”
蔚缌点点头:“只能是白水,不要有茶叶!”
皇帝怔了怔,扬声道:“来人!”
房门吱呀一声,一名小宫女走了进来:“陛下!”
方荀板着脸吩咐:“从水壶里倒杯白水端过来!”
小宫女依言行事,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恭恭敬敬地走到床前,半跪着托到皇帝手中。
方荀让蔚缌背靠着半躺进自己怀里,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水,直到蔚缌摇头才将杯子递给小宫女,挥挥手示意她退出去,柔声询问:“还疼吗?”
少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感动,压低声音:“好多了,睡吧!陛下明日还要早朝。”
方荀扬眉,脸上俱是满满的喜不自禁:“缌缌!”随手挥灭烛火,脱鞋上床,搂着少年躺下。缌缌,你终于对我有些动心了吗?
第二十三章
蔚缌被他搂在怀里,并没有挣动,一方面是因为强行压抑胃部的疼痛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另一方面是觉得今晚的方荀表现出来的神情带了几分哀伤。。。。。。少年闭上眼睛,不管皇帝做了什么事情,对自己总是好的!
勾月被一片薄云遮住,熄了灯的房间内顿时幽暗了几分,方荀似是知道少年并未睡着,压低了声音悄悄开口:“明日下朝后朕带你去看看那个孩子。”
蔚缌动了动嘴皮子:“谢谢你!”
方荀不吱声了,也许是少年今晚的柔顺给了他最大的鼓励,皇帝收了收胳膊,几乎将蔚缌全身裹进自己怀里。
少年皱皱眉头,试着挣动,却听那人带了几分惶急的语声传进耳底:“缌缌,别动,就今晚。。。。。。”蔚缌听出话里满含着恳求的意味,心头一软,放松了身体。
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大哥过世后,自己变得越来越软弱,不仅是方晏,就算对皇帝也存了几分怜惜之心。
想起方晏,蔚缌仍是动了动手脚,这样的情形若是被他知晓,定会惹他伤心。少年虽然还不太明白自己对方晏的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舍不得方晏伤心难过,忆起那日被他灌了迷
药后,贤王最后几句话俱是满满的伤痛,自己昏过去前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抓住了一般,捏得疼痛难忍。
耳边传来帝王轻缓均匀的呼吸声,蔚缌听出方荀已经睡着了,试着拉开箍紧身体的手,皇帝没有反应。
少年松了口气,移动着身体钻进里侧另一床被褥里,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容忍与方晏睡在一个被窝里,却不能容忍与方荀贴身躺在一起。
皇帝似乎是太疲倦了,蔚缌一番动作居然半点没有将他惊醒,少年歪了歪头,正巧瞧见了黑暗中白得有点不太正常的方荀的脸,不由皱了皱眉头。
方氏兄弟俩自幼习武,而且方晏也说过皇帝的武功深不可测,可前番自己替方荀把脉,确实知道他体内含有毒素,今日看这脸色,怕是毒素仍旧未曾除去呢!
小心地伸出手从另一床被褥里拉出方荀的一只手来,三指搭在皇帝的腕脉上认真地诊断,眉头越蹙越深,照脉相看毒素漫延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窗框轻轻晃动了一下,屋内明亮了几分,月牙儿重又露出了弯弯的笑容,蔚缌将方荀的手放回被子里,隔着丝帐瞧向窗外半悬中天的玉弓,这种毒,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子才能解得?
想着想着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