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邀月吗？”
“很爱。”
他说，很爱……
凤苍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固。很爱啊……可是她刚才从青冥玄镜里看到邀月好像一直在追着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
凤苍穹抚了抚额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邀月的事情那么感兴趣……
但是……
他说他很爱邀月，那么就是说，他应该不是青冥玄镜中的那个人了？他很爱邀月，那么就是说……自己不用想得很多吧……反正他不会爱她就是了！
想到这里，居然有一丝莫名的怅惘，可是很快又觉得释然。
这样很好，这样，也好。
“穹儿，你会相信吗？虽然你们并不一样，甚至就像两个完全的极端。她任性又狂热，你狂肆而冷淡……可能你不会相信，可是我的确，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无关你是谁……”
凤苍穹并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唇角微微扬了扬。
爱，多么荒唐的爱。如果是在这之前他说了这句话，她此刻一定会怦然心动的吧，可是他刚刚才说了很爱邀月，现在说这句话，在她听来却是如此可笑。
他接近她是为了什么，和邀月相似的容颜？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他继续说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也都请你记得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只要记得就好……”即使，你不会信……
月光下，银发下那张魅惑的容颜，仿佛藏着许多往事。
是的，她不信。
她想，她是不会喜欢他的。因为，她要的是一百分的完整。所以，就算她刚刚发现自己对他有一点点心动也好，从现在开始，她已经不预备喜欢他了！
凤苍穹没有发现，背对着的银发少年，低垂着眼帘，眼底掠过的那一抹黯然，甚至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淡了。
写满了寂寞和难过，却又难以启齿的酸涩。
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秘密，终于还是完完整整地咽了下去。
不能够再靠近更多了。
*
凤苍穹终于睡着了。
北冥葬波澜不惊的眼底出现了丝丝裂缝，他精致的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可还是无法驱散这一份痛楚。
他兀自离开了山洞，任由电闪雷鸣，击中他的身体，强烈的痛感，一次次袭击他的身体，每一次都好像频临死亡，可是每一次都只差一点。就这样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
雷声停止了……
雨仿佛变得更大了。
总算，熬过去了吗？
雨幕之中，一名少女款步走来，她的脚踝上系着铃铛，叮叮当当，像一首歌谣。他伸手，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可是，始终发不出声音。
“北冥哥哥……”那女孩看到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我终于找到你了。”
“今天是你要经受雷雨之劫的日子，真不知道，以你现在的体质还能经受几次……”
所谓雷雨之劫，是在每一个下雨的时刻，他都必须要经历的劫难，劫难在下雨时出现，在雨过天晴之后消失。而下一次天劫，很快，就又会来。
这样反反复复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只要他活着，就永远不能够得到真正的解脱……
可是他死去……他又如何舍得死去？她又如何舍得他死去？
“青龙，快帮我把北冥哥哥扶到干净的地方避雨。”
青龙是妖月的兽宠，此刻幻作人形跟在妖月身边，看到她对北冥葬如此尽心尽力，不悦地抱怨道：“妖月，你都找了他多少次了，你看看他，眼中从来都没有你，你就不懂死心怎么写吗？”
“喜欢一个人，才不会管那个人的眼中有没有我。”被称之为‘妖月’的少女擦拭着北冥葬脸上的雨迹。
青龙看着妖月的侧脸，最终没有反驳，只有这句话，他没有办法反驳。
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追寻着北冥葬的脚步，甚至连名字，也刻意地改成了‘妖月’，甚至连容颜，也变成了那个人的样子。
可是北冥葬却从未对她心动过。
可是她啊，却还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呢。
就好像青龙自己，明知道她的心在别人身上，却还是单方面地追随着她，天涯海角，陪她流浪。
并不是因为他很闲，只是因为，他不舍得离开她而已……可是啊，如果有一天，总会有一天，他的耐心会消磨干净的吧……
那样的话，他就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永远永远绝尘而去。或许，这样才能在她心中，留下最后一丝丝完美……让她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一直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一直等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再也不愿意继续等待一个，始终看着别人等着别人的女人……
*
不知过了多久，北冥葬猛然睁开眼睛，四周是陌生的地方，之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再也熟悉不过的脸了。模仿邀月的样子，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可是，假的，终归还是假的。
“是你。”北冥葬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多年前，她救过他一命，之后她更改了容貌了姓名，只为了让他忘记从前，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从前？
那一日，本该是他的死期，可是他的手却抓住了她的脚踝，目光灼灼，传递着他生的渴望。“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是当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她救了他，说要他的心。
他毫不犹豫，就要剜去自己的心脏。
她惊讶地跳开，不住地反复：我要你的心脏做什么！
不是血淋淋的心脏，是你的心里面，有我的位置！
☆、123。第123章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他说：心脏可以给你，心里的位置，给不了你。
最终，她说，那么，答应我三个愿望吧。
他说，好。
幸好，他活下来了！尽管这捡来的一命，令他多少年来，一直经受着无尽的天罚折磨，可至少，他能够记得过往所发生的一切。
是啊，那个人还活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此时此刻，妖月见他脸色依旧苍白，担忧地说道：“北冥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明知道自己不能消耗灵力，你还为她耗损灵力修为，再这样下去，你一辈子也别想痊愈了。”她医术了得，不用替他号脉都能知道他又耗损了修为。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北冥葬说道。他总是跟她保持距离。
妖月的脚踝系着铃铛，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叮叮当当作响，仿佛是害怕被人遗忘，所以刻意以此引人注意一般。
“北冥哥哥，我不明白，既然你找到了她，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一直在找她？是你动用了千年修为，不顾一切将她从人间找回来……”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他，灵力才会如此不稳定，而且损耗太多，如果总是强行使用，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连天罚都难抵御。这将是多么危险？长此以往，后果可想而知。
他冷若冰霜：“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完，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
妖月愣了愣。
他以为她为他做那么多事，就为了问他要当初那三个愿望吗？
还是说，正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心意，才会总是这样跟她保持着绝对的距离，永远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妖月委屈地吼道：“反正你的心里永远都有人，以前有邀月，现在又有凤苍穹，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就不能偶尔对她好一点点？果然只有他睡着的时候，才最温柔！
北冥葬轻轻咳嗽着，兀自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她终归担心他的身体，立刻追上：“北冥哥哥，你去哪里。”
他朝着昨晚那个山洞走去，他还在在意凤苍穹的事情，远远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妖月跺了跺脚，脚下的铃铛叮咚作响，他要是爱了就好好爱也就罢了，为什么那人就在眼前，他却止步不前？害得自己总是无法下定决心放开他的手！
“嘘——”他让她安静不要出声。
*
与此同时，凤苍穹醒过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来，北冥葬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他们初次的相遇，也是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他已经离去。或许，这是他不想跟她扯上更多关系的证明吧。
他要让她明白，他和她，不过就是这样的关系，他不会刻意等待她醒来，也不会将她放进他的生命……
这样更好。
——你喜欢邀月吗？
——很爱。
她想起昨夜自己问他的话，不免有些自嘲。她只是从未被这样温柔对待过，所以才会产生奇怪的错觉吧。尽管他的答案就两个字，可咬字很清晰，她不会听错，他也没有要刻意隐瞒她什么。
虽然他总是随口就能说出轻浮的字句，可是他说这个‘爱’字的时候，是那么认真。
她明白了，也不想再更进一步了。
北冥葬，这个名字，她记在了心上，而且不会告诉别人。这将会成为她永远的秘密，直到被她彻底遗忘。
她洗了一把脸，就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并没有发现，那个人，也一如既往，躲在暗处一直看她……
直到她已经走远，他抑制的咳嗽声才放肆地吐出了唇瓣。
“咳咳——咳咳咳——”
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每次看着她的时候，有多少事想要告诉她，却又不能告诉她。
他总是千方百计接近她，又千方百计让她拒绝接近他。
这样一直看着自己最深爱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可是……
“咳咳，咳咳咳……”
“北冥哥哥，我真搞不懂你！既然你要找她，那就去找她呀，愣在这里做什么！”
“不必了。”看到她安全就足够了。
妖月恍然大悟，苍白地笑一声：“你害怕她看到你的脆弱？你害怕她知道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些事情，你总是偷偷摸摸地做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的爱着她，就应该告诉她……”
她越说越激动，可是他的神色依旧淡薄，仿佛有着缠绵悱恻的情意，也有着永远无法诉说的情伤。
他美丽的双眸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而不真切。
幽然的声音在妖月的耳边轻轻地回荡——
他说：“不能，再接近更多了啊……”
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如何能够再让她经历一次……
一想到就会觉得害怕，觉得惊慌失措……觉得，再也不能靠近更多了……
妖月明白他的担心。就是这样才最可恨。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又为什么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如果真的如此不忘，那么就算毁天灭地也要在一起倒是好了！可是，不是不能吗？
既然不能，又何必让自己如此狼狈呢？
就是因为这样，这些年，自己才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定决心弃他不顾。
她总觉得自己或许会有机会，反正，即使他心中有着别人，如果他们始终不能在一起的话，自己也不介意，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所以就这样等待着，一转眼沧海桑田。可是，他们还是依旧停在原地徘徊，什么也没有被改变。
“如果悲剧始终还是会重演，那么，你要做的事，是忘记她！如果你还想要让她好好地活着，那么，就不要再向前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