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女子皱着眉头看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进自己儿子的卧室还要敲门?”
不是只有进别人儿子的卧室才需要注意这个。
苏千岁斜靠在床榻上。
“没有为什么,这是礼节性的问题,就算是进孙子的卧室也得敲门。”
两人就在这样一个奇异的气氛下认真探讨着,进门要不要先敲门的问题。
只是苦了趴在被子底下的沈衡。
‘自己儿子的卧室。’
满庆元朝谁还能说这话,绕是她一根肠子通到底也知道闯进来的这个是庆元朝的国母,传说中拥有倾世之容的皇后娘娘了。
什么叫做生无可恋了,她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现在有一把铲子,可以让她在床上抠出一个窟窿,将自己埋进去。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她听见皇后娘娘分外正式的又问了一句。
“被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你背着我偷了个人吗?”
一句话,说的她和苏月锦都恶寒了。
苏千岁略有些头疼的对她说:“就算是背着您,也不算是偷。”
他娘是将门之后,对于读书一事向来嗤之以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同沈衡的学问是十分相近的。
“哦,那你告诉我这里面的是谁?”
皇后娘娘是个极其有求知欲的人,所以对未知的事情表现的很执着。
呆在被子下的沈衡整个手掌都汗湿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她甚至有些不敢去听,苏月锦会如何介绍她。
侍妾?房里人?还是。。。
“是我媳妇,你未来的儿媳。”
几乎没什么犹豫,她听到了他甚是坦然的温润声音。
盖在头上的被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开,那张清俊的容颜就那样笑看着自己,对她说。
“阿衡,你来见见我娘。”
沈衡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这一刻的震撼,她只知道,那份瞬间充斥在全身的颤动是难以言喻的。
可能是这一刻她面上的表情太过呆傻了,以至于苏千岁甚是理解的对他娘说了一句。
“您还是出去吧,她被吓到了。”
沈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端王府的大门的,也完全没有印象到底是怎么同那对母子一同用了一顿早膳的。
总之,那个漂亮的跟冰雕一样的皇后娘娘真的很让她意外,因为她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神色。
只是很自然的说:“哦,那你们梳洗一下陪我吃饭吧,我饿了。”
她用的也是“我”,而并非“本宫”。
沈衡在琢磨事情的时候很容易走神,走路时撞了人也不自知。
脚尖踩到一只绣着团花的脚面时她还在琢磨,今日这地怎么这般硌脚。
身子被一股外力猛的推开,一道尖细的声音随之炸响。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出门都不看路的?仔细撞到我们公主。”
说话的是个一身宫衣的丫鬟,方才她踩到的就是她的脚。
沈衡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扫了眼离自己十步开外的一身华衣的女子。
是七公主苏月华。
这么远的距离,恐怕就是她想撞也得费上些周折。这由头找的,当真是半点脑子都没用。
只是有的时候,遇上这种乱咬人的“名犬”,就算要教训也是要看看主人的。
所以她甚是端庄的福了福身:“方才走的匆忙,没看到七公主在这里,实在失礼。”
“失礼?”丫鬟挑眉。“惊吓到了公主,一句失礼便无事了?”
她是七公主身边的宫婢,平日奴才们也都给个脸面唤声姐姐。再加上沈衡总是一身寻常的打扮,脑袋上也没什么珠翠,便将她当成了寻常的百姓。
沈大小姐笑看着她插在腰上的双手,故作惊讶道。
“不知这位姐姐是哪家的千金?”公主尚未说话便急着找茬,也难怪她看着年纪不小也还是个二等丫鬟了。
丫鬟未及她会这般问,一时被堵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后面踱步过来的另一个人接了这话茬。
“瞧瞧这是谁啊,我说看着眼熟嘛,原来真是咱们的沈大小姐。”
沈衡歪着脑袋看着刘雅君那一身叮呤当啷的环佩,以及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一身素衣的女子。
月白罗裙,轻施粉黛,模样依旧是清清秀秀的样子。正是她年少时的好友,嫁给林曦和为妾的张挽君。
今日还真是热闹,竟然连大肚子的也出来溜达了。
要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总是这样匪夷所思。
年少时,沈衡曾经为张挽君出头,教训过总是欺负她的刘千金。而刘千金亦是公开说过,决不于小门小户的人为伍。
现在张挽君成了林丞相的儿媳,足够资格让刘千金另眼相看,她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七公主同张挽君走在一起。
如果不是这位公主足够大方,那就是张挽君的手腕越发进益了。
一旁的刘雅君凑近了几步,上下打量着沈衡。
“沈姐姐这是打算进去,还是从王府刚出来啊?这天,可刚亮呢。”
现下的这个时候,正是众人用早膳的时候。
这个时候进王府,那便是急着去巴结王爷。若是刚出王府,那就是。。。答案不言而喻。
沈衡清晰的看到了苏月华眼中的那抹鄙夷。
她抿嘴笑了笑:“不过是出来走走,家中还有些急事,几位若是无事,沈衡便先走一步了。”
无论这话如何说,都难免被捆上些闲话,她没这么好的兴致听人调侃。
☆、第五十章所谓闺中蜜友
“哎,别急着走嘛。”刘雅君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道“前些日子听说,王爷府里的那顿家宴是你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姐姐还有这样的手艺,快些跟我们说说,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都说攀附权贵是件挺费力气的活儿,但沈姐姐倒是驾轻就熟的很。若是不介意,不如说出来教导小妹一二,也让我长长学问不是?”
任是傻子都能听出那话里的嘲讽,在场的每个人眼底都带着轻蔑的笑意。
小小礼官的女儿,从妄图嫁到丞相家开始,就一直是她们眼里的一个笑话。即便一个女子的尊严当初被践踏的那样残缺,她们却更愿意相信,那不过是她未能如愿的“黄粱美梦”罢了。
刘雅君这厢咄咄逼人,七公主作壁上观,就连身边的丫鬟都不屑多看她一眼的样子。
沈衡自嘲的笑笑,也没觉得多在意。
反倒是挺着个大肚子的张挽君皱眉轻推了刘千金一下。
“你做什么说这些,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言罢还温润的上来拉沈衡:“刘小姐性格直率,说了什么你不要太介意了。我的身子不好,一直都没有时间去看你,今日既然遇见了,原该多聊一聊的,何必急着回去。”
身子不好吗?
沈衡微笑着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扫了一眼。
“我向来知道你身子不好的。”
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了。
张挽君连忙抚上自己的肚子,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摇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温顺可人的模样,还真是同当初一模一样。
若是放在多年前,沈衡或许会被她这兔子一般可怜兮兮的这样子骗过了。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缺了的心眼就是再不济,也补的差不多了。
她爹当年腿伤不愈,她也曾去张挽君府上求助。可叹这位同她姐妹相称的张小姐只命仆从拿了十两银子出来,还让人带话说染了重疾不宜见客。
也就是那时,她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轿撵。深蓝色的布帘,雅致的竹叶雕花,精细的那样刺眼。
那是林羲和的轿子。
她当时愣愣的站在张府门口,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可笑的叫花子。
“林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她伸手拂去她握在她腕间的手。
“大姐儿满月的时候您也未曾叫过我去,沈衡只当是您不愿意见我。如今都第二胎了,可见林大人对您是极宠爱的。你们夫妻和乐是好事,实在谈不上什么怨不怨的。”
七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张挽君到底是“练家子”,僵硬一瞬之后马上眼眶含泪道:“你还是怨我。当年的事,我真的半点都不知情,曦和娶我,也是因为林老太君病重,想在临死之前抱上孙子,这才。。。”
那面上焦急又难堪的表情实在拿捏的恰到好处,任是谁都会不忍心再说她的不是。
沈大小姐动容的看着她。
其实满想说一句,你的孩子还未出世呢,你真的不打算为她积一点口德吗?
那位老祖宗在林曦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驾鹤西去了,莫非是托梦回来告诉林家人要抱孙子的?
连已故的人也拿出来做噱头,她的良知未免泯灭的太过彻底了些。
不过她没有揭穿,因为就算说出来,只怕对方也有信心将黑的继续说的雪白一片。
但林夫人似乎不愿意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满脸真挚的对她说。
“小衡,曦和他当年真的是爱你的。只是那个时候你一心只想着坐上正室之位,忽略了他对你的真情。你爹当时只是六品殿仪,娶你,更是要顶着莫大的压力。”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发请柬请众多朝臣来参加喜宴,又怎么会惹恼了丞相大人。”
张挽君这话,自然是说给七公主听的。
前段时间的流言碎语,因为苏千岁的一顿鸿门宴平息了很多。后宅里的夫人们在接到打包回家的饭菜之后,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为了不让这场婚事泡汤,她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沈衡轻笑着扫了一眼七公主。
罗衣锦裙,满脸不韵世事的娇纵,一看便是朵温室内的娇花。就算是嫁给了林羲和,日后也必定被张挽君吃的死死的。
林家娶正室是早晚的,与其任由他们抬进来一位厉害的主母,倒不如让这朵娇花进门。
一则能巩固自己夫君在朝堂上的地位,二则又落了个贤惠妾侍的名声。
张挽君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林夫人说我一意孤行擅发请柬,不知是听谁说起的?”
沈衡没什么善心,跟苏月华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这话被她们翻来覆去的嚼了这么多年,也实在厌烦了。
“夫人怎么不说话了?传言总要有个凭证,莫非这话是林大人告诉你的?那他既然知道了我偷发请柬,又为何没有阻拦我而与我成亲?若不是他说的,又有谁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我当时已然是坐上了那顶八抬大轿,就算林丞相不同意这门婚事,也是木已成舟的事实。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闹得满城风雨的呢?”
她一步步走近张挽君。
“你我姐妹一场,请柬也只发给了你一人。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其他大人府上也会接到同样字迹的东西。”
张挽君写的一手好字,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对临摹字体很有一手。当初若不是沈衡无意看到掉落在地的请柬,只怕到现在都不会认为那件事情同她有关。
她最好的姐妹模仿了她的字迹发出请柬,让她最爱的男人误以为是她做的。就连丞相林方知突然得知消息回府,只怕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林曦和对她不闻不问的这般坦然,也只是觉得对待她这样的女人,他肯给她一笔银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挽君同沈衡“知交”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