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的冷风裹着那一身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龙涎香味,刹那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猛地刺进了皇后眼中。
“本王,要你丛家陪葬!”说这话时,容楚依然是笑吟吟的,甚至,他还伸手拍了拍皇后苍白的脸颊。
可是任是谁看到容楚此时的笑容,都会忍不住心头发冷,头皮炸开。
那一拍本该是情人间无比暧昧的姿势,这些年来,皇后做梦都盼着容楚的碰触。
然而这一刻,当容楚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她的心里却连半分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像是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冷汗湿透了重衣。
丛芷卉,他叫她丛芷卉!
他只有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才会直呼她的名字!
皇后丝毫不怀疑容楚方才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他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为了凤惊鸾,你竟然要灭我丛家?!”皇后拼命捏紧了手,苍白的唇在水晶灯的照射下像是濒死的鱼,徒劳地张大,却吸不进任何空气。
“何止是你丛家?谁敢动她,本王就灭了谁!”容楚眯眸一笑,闲适地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他本就容颜倾城,这一笑,更是如那春日暖阳,灼灼荣光。
丛芷卉有一瞬的愣神,随即,她垂下了眼睫,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究竟有什么好?竟值得你如此对待?”
“本王觉得她好便是!”容楚沉声道,彼时他眉心一动,眼前仿佛闪过少女那清冷倔强的眼眸。
她一直都是那么特别,一身气度高华如冰山雪莲,自尊自爱,华光天成。
却又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木讷,而是带刺的蔷薇,稍不注意,就会扎得人满手的血。
沉默!
丛芷卉看着容楚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暖,她的心一瞬间像是被寒冰封住,彻骨的冷意令她在这初夏的季节里,都忍不住打起了寒噤。
或许,从当初她进宫时起,她就永远失去他了。
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期望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
他从不是为她空悬正妃之位,而是他在等,等那个能让他一眼倾心的女子。
丛芷卉不蠢,她只是被这么多年的寂寞和后悔折磨得蒙蔽了双眼,正如她当年无法坐视皇帝的威胁不管丛家一般,如今她也不敢拿一族人的安危去赌容楚对凤惊鸾的重视程度。
“容楚,你的心好狠,也好冷!”丛芷卉忽然凄然一笑,她步履蹒跚地退后几步,像是再也站不稳,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柱子。
此时的丛芷卉丝毫不像那个平日里端庄明丽高贵不可侵犯的皇后娘娘,在那一层尊贵的表象下,她仍然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无比渴望得到爱情滋润的女人。
可是就在刚刚,她一生的挚爱却将她的心狠狠践踏,零落成泥。
“你最好能时时刻刻都保护好她!”丛芷卉目中泛着泪光,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狠绝的冷笑,“想要她命的人,可不止本宫一人!”
“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会保护好!这个就不劳皇后费心了!”容楚斜眼看丛芷卉,那眼神,几分明媚,几分淡然,又透着几分煞气,仿若石上清泉的声音淡淡说道。
“好!很好!”丛芷卉微笑,冷意一寸寸爬进她的眼睛。
冷风从窗户的缝隙内涌入,卷起丛芷卉宽大的黑色斗篷,几缕发丝在风中飞舞,这一刻的她风情万种。
可是,对面的男人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丛芷卉的心也在寸寸冷了下去,她从方才的失态中缓缓恢复,再抬眸时,已然是那位凤座上高贵凛然的皇后娘娘。
“容楚,本宫会等着那一天!等着看你也像本宫今日这般,被一个女人伤到体无完肤!”丛芷卉的声音冷若冰霜,带着一丝刻骨的仇恨与诅咒。
说罢,丛芷卉深深看了目光骤然深邃的容楚一眼,随即转身,带着一身凄然的落寞,与她早已被践踏的一文不值的自尊,疾步离开。
容楚的眉微微一蹙,没来由地,他竟因为丛芷卉方才那一句话而感到心惊。
翩然起身,走至一扇窗旁站定。
窗外,一大蓬粉色蔷薇经历了雨水的洗涤,正傲然绽放着怡人芬芳。
容楚眸光微闪,但随即他便哂然一笑,玉石般的手指伸出,轻掬空气中一缕蔷薇淡香。
方才一瞬压抑心头的莫名心惊,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会被那只于情爱一窍不通的笨鸟伤到——除非这天地倒转!
……
丛芷卉刚走出紫月轩,双腿便是一软,皇后宫中的大太监张来福立即上来扶住了她。
“娘娘!”张来福担心地轻唤一声,皇后进书房的时候,他一直守在门外,所以并不知道那里面曾有过怎样一番交锋。
但张来福跟着丛芷卉时间久了,只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皇后定然是没能从恭王殿下那里讨得好处。
“走!”丛芷卉定了定神,努力站得笔直。
“是!”张来福替丛芷卉整理好了帷帽,扶着她上了轿子,迅速朝后门方向走去。
他们今夜是秘密前来,不能让别人知晓。
直到上了马车,丛芷卉双腿一软,瘫倒在了软榻上。
张来福上马车的时候,便见一向高贵冷然的皇后娘娘痛哭失声。
“小张,你说,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他了?”
“娘娘,恭王殿下他——”张来福本想劝慰丛芷卉,容楚那种人,不是她如今的身份所能奢望的。
但话到嘴边,张来福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因为他知道,皇后能在皇帝那样屈辱的折磨下忍耐到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还念着恭王殿下。
张来福只能长叹一声,默默给丛芷卉递过去了一块帕子。
只是无人发现,丛芷卉那张被帕子遮住的脸上,原本端庄明丽的眼睛里骤然闪过狠戾的杀气。
要一个人死,并不一定非要她出手!
凤惊鸾,不是本宫不容你,而是你不该觊觎不属于你的男人!
……
相比于容楚与丛芷卉这一番风云变色的交锋,此时的凌阳侯府内,沐凝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屋外,青雪与洛三低声交谈的声音传来。
“恭王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出皇榜,小姐要是嫁了他,那主人怎么办?”青雪在晚间知道容楚放出的大婚消息后,一直很着急。
“还有一天,主子应该会做些什么!”平时最机灵的秦五奉沐凝的命令去送璇儿母女了,洛三一向好武成痴,对于这些男欢女爱的事,他是半点不通。
“希望吧!”青雪现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沐凝,但凡美好的事物,人们总是想要留着给自己最尊敬或者是亲近的人。
所以青雪非常希望沐凝能成为雪龙教的教主夫人。
而且看主人对小姐的态度,是从没有过的热忱,他那么喜欢小姐,想必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的!
“不过,我听说……曾经欠……一个人情……”
黑暗中,沐凝蓦地睁眼,可是任她再怎么勉力去听,也再听不到洛三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其实沐凝根本就没睡熟,青雪与洛三说话的那一瞬间,她就醒了过来。
原本并不在意他们聊些什么,可是沐凝却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个消息。
该死的洛三,为什么说话都不说清楚,到底是谁欠了谁的人情!?
沐凝咬唇,眸中陡地闪过焦躁的不安。
这一瞬她的脸色就像黑河里的水,暗沉的像是要吞没一切。
沐凝一直觉得简牧尘和容楚的关系有些怪异,明明相识,简牧尘却偏要说不熟。
不熟,不熟容楚会刚放出皇榜就传书给他,要他参加一日后的大婚?
沐凝不由冷哼一声,嗤之以鼻。
到这时候了,沐凝心里也只能期盼是容楚欠了简牧尘的人情,这样简牧尘或许就能救她于水火之中了!
……
夜渐渐深了,下午的那一场雨荡涤了几日来的燥热,沐凝将窗户开了半边,微凉的风缓缓拂进,搅动床边那纱帐飘卷翻飞。
突然间,有一只滚圆的肥团子在窗户外贼头贼脑探进来看了一眼,见里面的人儿吐气如兰,气息悠长,分明是熟睡的模样,那肥硕的绒白一团这才蹑手蹑脚地跳下窗户,然后悄悄爬上了沐凝的床。
土豪大人看了一眼沐凝,随即满足地在她枕头边抱着脑袋睡去。
它要帮主子看着阿凝,虽然阿凝也表示了很喜欢主子,但难保没有其他男人觊觎阿凝美色,跑来横刀夺爱!
比如说那个南疆百灵国的大皇子,叫什么步清城来着,大人它看了就来气!
一夜无话,沐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要养精蓄锐,一旦情况不妙,立马跑路!
自从前天晚上与容楚一言不合,妖孽愤而走人之后,昨夜容楚也没来。
沐凝倒是松了口气,如果容楚晚上在这,她还要怎么逃跑?!
秦五已经回来,他向沐凝禀报,已经将璇儿母女送到三百里外,确信没有追兵,这才回返。
沐凝的心稍稍放下,能帮凤惊鸾救下璇儿母女,恐怕是对她最好的慰藉了。
侯府内静悄悄的,自从知道三小姐即将嫁进恭王府,这府内的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在沐凝眼前晃。
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欺负过凤惊鸾,他们害怕已经是准恭王妃的三小姐会秋后算账!
沐凝倒是乐得清静。
凤静儿的兰苑那边也是静悄悄的,昨夜青雪也回禀了她,她让青雪给凤静儿的礼物,青雪已经送到。
如今,她只要等着看好戏就是!
用过了早膳,沐凝便钻进了自己存放药材的屋子,土豪大人想跟进去,也被沐凝给扔了出来。
沐凝要收拾家当,这时候放个小间谍在身边,多不安全!
不过,这清静时光没过多久,就被宫中一道传召给打破。
皇帝圣旨传召,要凤惊鸾即刻进宫面圣。
沐凝非常郁闷地换了衣裳,在凤子建喜难自禁的热烈眼神里,上了宫中派来的马车。
倒不是沐凝胆大,不怕这来接人的马车有陷阱,而是来接她的是溥公公!
连沐凝自己都没发觉,她对容楚已经不仅是信任那么简单了。
“溥公公,皇上找我干啥啊?”一路上,沐凝没话找话,与坐在外边车辕位置的溥公公说话。
“洒家也不知道咧,三小姐一会就知道了!”溥公公嘴巴倒是严实,不该说的,他向来都是不知道的。
王爷说了,可不能告诉那丫头现在正有帝国最尊贵的三个人在等着她大驾光临,否则以她的性子,怕不是要立刻跳出马车跑掉。
沐凝皱了皱眉,也没多问,心中却在将昨夜想到的各个逃亡的计划挨个捋了一遍,她在比较到底哪个计划更稳妥。
少顷,皇宫已到。
由于沐凝是皇帝传召,她坐的又是恭王的专用马车,所以在皇城入口处,并没有禁卫军拦截,而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宫。
……
乾元殿。
沐凝进来的时候,发现此时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皇帝高高坐在首位,曹太后坐在一侧,皇后坐在另一侧,这三人眼睛都盯在慵懒靠在椅背上,神情闲适的容楚身上。
沐凝甫一现身,皇后便狠狠剜了她一眼。
“臣女叩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尽管气氛不对,但沐凝还是得行礼。
不过,沐凝行完礼后,却没有人叫她起来。
沐凝心中虽然愤慨,但也不好在这种时候给人落下不尊帝后的把柄,于是她只能跪着。
“恭王,哀家不同意你娶凤惊鸾那个丫头!”曹太后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上,容貌平淡无常的沐凝,率先发难,“她如今是安平郡主,不管怎样,是你的晚辈,你这是要淫乱宫闱吗?!”
短短的一天时间,曹太后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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