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金丹- 第63节

　　　　消息传的非常快。天黑前后；方圆二三十里的都来找。有的找着了欢天喜地的去了。没找着的；跪在院子里那个哭啊。王远知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自然答应帮着找；直到月上半空才把所有人劝退。

　　　　这时；王保长也回来了；还领了官府的赏金：悬红十两捉拿窃儿贼。

　　　　这县令要是有点能为；也至于丢如此多的孩子。剩下的孩子去哪里找够王远知头痛的了。

　　　　当夜王家屯杀猪宰羊。端到王远知面前的不下八样；过年也不过如此。

　　　　王保长望着妻子安抚着孩子渐渐睡去，不禁长叹一声：小人当了多年的兵；还乡后讨了老婆；生了俩娃；即不交税也不服役。过得比一般人家强些。家里供着三清祖师。逢年过节到三河口白云观烧香。也算积了点德。这一回果然得王道爷相助。找回了孩子。大恩不言谢；其实在下早就瞧出来了；王道爷非一般道士……不知……仙山何处；哪家道观主持？日后我定要教两小儿亲往上香。

　　　　王远知心想；对呀；老子是哪家道观的？似乎李渊给造了一座；但从来没去过。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野道士吧？

　　　　紫衣可不给他面子：王大哥太瞧得起你了；大庙不收小庙不要；一个野道士罢了。要说起来就只有当今皇上就封的一个国师的名号能拿出来亮亮。

　　　　王保长当然晓得；此处离东都不算远；王大国师在洛阳显神通平蛮夷那档子事早听说了。当下就跪在地上：原来是紫阳大国师！

　　　　王远知受他几个头也还当得。于是王保长三拜而起。

　　　　“虚名而已”王远知给他倒酒；“贫道交了你这个朋友；朋友之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王保长把酒壶夺过：使不得；还是在下给国师添酒。

　　　　王远知心里一动；与他对饮两杯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贫道不是一般道士？怎么想到找贫道寻子？

　　　　王保长不自觉的望向窗处；李元霸正在练刀；虽然练得东倒西歪。却没有人笑他。那可不是一般的刀！

　　　　王保长沉吟了半天；猛闷了口酒：就是这把刀；在下二十年前见过；想不到如此沉重；怪不得；怪不得呀！

　　　　说着使眼色让妻子把门户全关；这才续道：此事说与国师也无不可；只是千万不要向他人提起；否则在下有杀身之祸！

　　　　当下不等王远知应声；王保长把当年往事一一道来……

　　　　话说当年南北大战；隋名将韩擒虎破了建康；贺若弼却在与陈军主力决战。虽然斩首三万余；却不及韩擒虎兵不血刃直捣建康；生擒陈后主的功劳大。心里自然气闷。两人相见不免言语讥讽；若不是晋王杨广居中调处；两个早就拳脚相加了。此时南朝只有武林郡一地不肯归降。韩擒虎亲统本部兵马三万；要血洗了武林城给姓贺的好看。而王保长当时就是军中新兵营伍长。

　　　　在武林城外的金牛湖畔；韩擒虎依山下寨；十里营盘。吓得武林城紧闭八门；惶恐不安。王保长奉命把陈叔宝的劝降书用巨弩射入城中。一连两日就只在自家营寨操练。不攻城；也不围城。隋军气势如虹；呼声震天；城上陈兵见了无不心惊胆战。是降是战一时犹豫不决。离韩擒虎规定的通牒攻城还有三天；这时晋王来了。韩擒虎固然傲慢。便对晋王还是恭敬的。一则晋王是二圣嫡出；二则；晋王文武双全；礼贤下士；极有威望。更是此次平南之役的统帅；韩大将军的顶头上司。

　　　　繁文缛节之后；韩擒虎小心询问：大帅带了多少兵马？

　　　　晋王心知肚明；这小老子怕老贺说嘴；什么久攻不下；伤亡惨重；最后搬请大帅亲往坐镇；这才拿下武林城。

　　　　于是晋王笑道：呵呵；小王哪敢坏了将军好事；除了随行侍卫三百；一个没带。小王此来只是观战；何况父皇早有交待；要小王向韩大将军虚心求教；若论两军对垒；攻城陷阵；小王差将军远矣。虽然身居平南百万大军统帅；不过是居中调停；协助策应。将军三百勇士；直扑建康；一锤定音。实是奇人奇兵奇计。虽上古名将用兵不过如此。

　　　　韩擒虎不止松了口气；还乐得合不拢嘴。此时；攻城器械完备；伏兵均已到位。只待时候一到；立马四面攻城。当着晋王爷的面；漂漂亮亮的拿下武林城（杭州）。时间还早；老韩就与晋王同游金牛湖（西湖）。湖西岸有两处庄院；依水而建；楼榭亭台极为雅致。隋帝节俭，南朝奢华；晋王虽是皇家子弟也不曾见过此等盛景。于是便入园观赏。二人坐在湖边水榭；望着湖光山色；一时心旷神怡。再加上酒宴排开；真是不亦乐乎。就连王保长都跟着吃了不少南朝美食。因为庄上人避战乱都逃光了。只余下几个看家的下人。隋军也没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自然是把别人家当自个家了。

　　　　提起当年在金牛湖边大吃大喝；王保长自今不自觉狠咽口水。此时酒肉虽然丰盛。只是烹调没有人家手段高。

　　　　王保长与王远知对饮一杯又道：上上下下正喝得兴起；有探子来报；武林城内乱，城门已开！韩大将军一声令下：山字营把住各处城门；风字营受降；其它各营准备接应。不降者；杀！

　　　　晋王却道：将军；不怕是诈降计吗？

　　　　韩将军仰天长笑：若君臣一心；百姓拥戴；何须计谋？若君臣背道；众叛亲离；何惧计谋？真也好假也罢，城门洞开；天兵进城；不降也得降了！

　　　　晋王连连点头以为有理。二人也不移步只是推杯换盏。半个时辰后；探子再报；八门俱已遍插大隋飞龙旗！城内陈军已经缴械！韩擒虎只哼了声，知道了。随后连闷了三大盏。

　　　　晋王赞道：此役可比破建康；又一个兵不血刃；将军只在城下操练了几日兵马。又与孤游了半日湖；城池下矣。

　　　　韩擒虎借着酒力高呼：吾皇万岁！大隋万岁！！

　　　　金牛湖并不大；城里城外听见皆大呼城来；此起彼伏；日落方休。

　　　　韩擒虎怕城内尚有余党；而军中帅帐又太寒酸。就将帅帐移到此庄。亲自护卫晋王；他当然知道；晋王如果出事；他天大的功劳也是白费。

　　　　第二天；各处兵祸消弥。此庄的主人返回；倒与晋王相谈甚欢。谁知道由此引发了一场血案！
五十九回　破亡败裂
　　　　此庄的庄主乃是一在家修行的道士。这日全庄老小返回。晋王立时就着人赔偿银两；庄中所用所损物事；一律照市价。并且下令帅帐迁回大营。绝不扰民。老庄主见晋王相貌堂堂；起居简朴；待人谦和；又能下士。感叹北朝如此；南朝安能不灭。于是竭力款待；这回吃的与昨日不可相提并论。王保长都快把舌头嚼了。

　　　　王保长叙述渐渐跑题；王远知问道：王居士说见过此刀又是怎么回事？

　　　　王保长续道：本来武林已平；就要搬师回朝。可这天来了一男一女；还带着婴儿。那庄主见了大怒。原来那女子是他女儿；男的是一里外那个什么庄子的张打铁的儿子。去年两人私奔了；大约外面兵慌马乱；恰在此时带着孩子回来。老庄主怒是怒；可是生米已成熟饭。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倒也罢了；可是这么一闹；偏偏惊动了晋王。这二十来岁的王爷见了那女子；顿时像着了魔……

　　　　过了差不多将近二十年；王保长还啧啧称奇：比起来；张丽华不算什么。那小娘子……也难怪晋王做了傻事。

　　　　紫衣笑道：万岁爷见了美貌女子哪肯轻易放过；朝中谁人不知？

　　　　王保长摇头道：现今大约如此；可那时晋王廉孝节义；只有一个元配；对别的女子从来不假声色。体恤臣下，爱惜百姓，是位文武双全的好王爷。朝野上下无不称道；可惜他不是长子。

　　　　谁料想这个手刃张丽华的晋王竟然向老庄主提婚。那庄主也无说可也无说不可。只拖得三五日。圣旨催促还朝。晋王竟遣待卫；要夺那女子。本来料想大隋军三万余精锐在此；别说取个女子；就是屠个城南人也不敢放个屁。谁知那小娘子的丈夫当场格杀了两个伸手的待卫。晋王又惊又怒；三百亲卫就要一拥而上。结果庄子里的南人全反了。好像附近庄子也有人跑来打架。是韩大将军亲统大兵前来驰援这才镇压下去。总算保住了晋王毫发无损。

　　　　王远知急不可耐：刀呢？！

　　　　那小娘子的丈夫；用的就是这把大刀；王保长再饮一杯又道：当日那小子手舞大刀；一刀一个；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光晋王的待卫少说砍杀了百十个；小人所在的亲兵营也有三十七人被砍；无一活口。不仅如此；片刻后赶来百余铁匠；好像个个都有神兵利器；我军的刀枪就像是朽木一样被削成两半；盔甲更是不堪一击。晋王的待卫只几盏茶工夫被杀伤大半；狼狈退往大营。韩大将军领兵来战；又误中庄里机关消息；伤亡了千余人；直到弓弩营赶到；才把南人射退。

　　　　“全都射杀了吗？”王远知问道。

　　　　王保长叹道：全跑了！他们退回庄内；随后进了后山。一个人也没留下。不过料想也要死伤不少人。全是毒箭。乌头毒！

　　　　连紫衣都忍不住问：那一对小夫妻死了吗？

　　　　王保长直是摇头：不知道，一个南人的尸首都没找到。这场烂仗；实是大败。韩大将军交待；只说进城受降时有南人不服；死伤了千八百兄弟。其它一概不许乱讲；违令者杀！现下韩大将军没了；可是事关当今圣上；那是更不敢讲了。

　　　　这把大刀；小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啊。幸好当时小人排在后面；庄院狭小人多的都挤不过去。要不然；脑子一热冲上去叫板；定被那小子一刀两段了！小人也是军旅出身；战阵厮杀也有三五回；从没有熊过；可是这一回；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那小子是一个人砍了我们一百多个呀！

　　　　王保长又问：不知大国师是如何得了此刀？小人甚是好奇。

　　　　王远知哈哈大笑：这刀是数年前在当铺花了三两银子买的；倒不知还有这等曲折来历……

　　　　这一日对于王家屯来说很不寻常。王保长担惊受怕了半晌；失而复得欢喜了半晌；又痛饮了大半坛好酒。不久酒力发作；睡倒在桌上。王高氏连声致歉。王杨两人辞去；她还不敢睡；生怕孩子又被偷走。早上她不过到邻家串了个门；回家孩子就没了。

　　　　牵着手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弯月正在中天高挂。草间虫鸣如歌如泣。小河仍在默默流淌。惊起了两只田鸡扑嗵胡乱跳进水里。坐在大青石上；无语中偎依到半夜。王远知不觉失笑；取出鱼钩钓线；折了树枝竟然对月垂钩。

　　　　紫衣闭着眼；倦在他怀里；早就小睡了一觉。见他愁眉已展。迷迷乎乎道：如果那个手持黑刀的青年是你爹；那个婴儿就是你了。

　　　　王远知只是摇头苦笑：按理当是如此。想不到仇家竟然是那个人。这倒容易得很了。

　　　　紫衣叹道：是很容易；可是想全身而退就太难了……我有了……

　　　　“有了……”王远知似乎并不太吃惊。连吃了三拳。王远知小声道：看在儿子的面上；此事不急在一时。定然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何况目下只是猜测……哼哼；单单要了那人的命又怎能算报得了这等深仇。

　　　　紫衣问道：那要怎样才算报了仇？

　　　　王远知说了八个字：国破；家亡；身败；名裂。

　　　　正待此时；树枝一沉；终于咬钩了！还是个不小的家伙；王远知本想把鱼溜疲了再提上来；谁知竟没甩得动。连着扯了几下；终于把猎物拖上